履癸陷入了一陣沉思,他不可否認,履癸的在聽到妺喜所言,雪玉能夠治療不孕之後,心中的確是十分的驚喜的。
可妺喜那句‘以雪玉石築宮殿’,讓履癸猶豫了,雪玉石本就珍貴,在海拔極高的礦山,極寒之地開採而出,每次開採雪玉石,都會枉死好些礦工。於履癸而言,這動用的人力物力是極大的。
“非要以雪玉石築宮殿不可嗎?若是雪玉枕?雪玉鐲子呢?”
履癸帶着試探性的問話,讓妺喜感受到了履癸那一絲絲的想法,似乎也能從履癸的話語中聽出他的無可奈何。
可至少,妺喜還是聽出了些許話語中對於此事的憧憬,對於孩子,履癸依舊執念。
知道了履癸心中的想法,妺喜似乎有些氣定若閒起來,佯裝着一副滿是惶恐的樣子,跪在了履癸的跟前。
“妾知錯!妾知道,雪玉珍貴難得!是妾無禮,叫王上爲難了!妾有罪!”
妺喜跪在跟前叩首認罪的模樣深深的刺痛了履癸的雙目,他不想的,他不想失信於妺喜,他曾說過,只要是她想要的,他會傾盡一切的給。
看到妺喜眼中的失落和自責,履癸的心中有一股抽痛,他早已不想去考慮這件事與他而言究竟有多麼的難辦,此時此刻,他只想去安慰滿心自責的妺喜。
妺喜無孕,不僅是履癸心中的痛,履癸同樣也認爲,這是妺喜心中的痛。莫不知,妺喜從來到夏宮之後,從未想過要爲履癸誕下一兒半女,想來,也太過諷刺了。
而履癸,面對這樣的妺喜,更多的是對自己的埋怨。若當時妺喜有孕,他若能多在意一點,那麼如今,他會不會已經有了他們的孩子。
履癸含笑擡眸,盯着妺喜的眼睛,輕輕的扶起跪着的妺喜,這若是他欠她的,他願意還給她。
“美人無須自責!不過區區雪玉,我夏朝地大物博,什麼樣的珍奇沒有!”
明明是對妺喜的一番安慰,卻讓妺喜聽的格外的心酸。她能夠理解履癸的心情,或許是她對履癸太逼迫了,這樣爲難的一件事,偏生讓履癸如此不願低頭的說出這番話來。
妺喜緊緊的靠在履癸的肩膀,雖是滿臉的笑意,但也終究是苦澀的。
“王上!妾曾經翻閱了古籍,說是在中秋夜之前那一日,行周公之禮,必然會一舉有孕,只是中秋夜妾與王上不能相見。妾無禮,想要再向王上討個恩典,若是能尋得雪玉石,能否趕在中秋夜之前完工。”
話落,妺喜更是面露嬌態的羞赧一笑,履癸看在眼中,更是疼惜不已。
“那是自然!若是尋得雪玉石,孤王立即便着人新建宮殿!想當日修葺瑤臺,也不過短短三月,半年之期,已然夠了!”
履癸話落,更是拉起了妺喜,走到了一旁的案几前,履癸鋪開紙,輕輕的提筆,在紙間落下兩個大字‘傾宮’。
履癸滿是笑意的看着妺喜,眉眼中盡是道不出喜悅,一把拉過妺喜的手臂,手指欣慰的指着上頭的兩個大字。
“美人!叫傾宮可好?態濃意遠淑且真,肌理細緻骨血勻,美人傾城之姿,唯有‘傾宮’二字方纔能彰顯美人的氣韻!”
妺喜雙目緊緊的盯着紙上的那兩個大字傾宮。
這兩個字,而後便被履癸送去做了一塊金匾,想是在傾宮落成之日,懸於殿前。夏王親筆題下的匾,這個從未有過的榮寵,妺喜很是受寵若驚。
妺喜沒有想到,這雪玉石,竟比她想象中的還要難找,履癸的更是動用了大量的人力去尋找,只是雪玉彌足珍貴,豈是這樣容易便可以尋得的。
次日,
履癸下旨,若是可交出三十石雪玉石,可免去百姓賦稅三年,但凡是交不出雪玉石,賦稅皆是加倍徵收。
此道旨意一下,百姓皆是人人敢怒不敢言,尋常的百姓,別說是三十石的雪玉石,就是往常的賦稅,都是勉強度日,更別說這重稅和如此珍貴的雪玉。
尋常人家,若是有雪玉石,怕是已經算得上是個富庶人家了。如今履癸如此一來,更是惹得宮外叫苦連連。
履癸此舉,更是惹得朝中上下議論紛紛,關逢龍是先王保舉的諫言大夫,地位本就非尋常官員能夠比擬,更是歷經幾朝,也讓他有些肆無忌憚起來。
“王上!大修瑤臺已是聞所未聞,如今還要爲瑾夫人築傾宮,宮中就是王后,新築宮殿也是要經過朝臣商議的!”
履癸的眉間閃過一絲的怒氣,眼神不停的徘徊在關逢龍堅定的眼神中。
“關大夫好是放肆!你可知!當日殿上!就因你的咄咄逼人!瑾夫人痛失愛子!今生或許都無孕了!戕害王嗣!孤王當真該先治你的罪!”
此時此刻,履癸當真是感謝妺喜那一日的鬧劇,給了他一個很好的發怒的理由。然而,履癸的話讓關逢龍愣在了原地,許久都不曾說話。
履癸的怒目在殿中掃視了一週,手直指殿下的諸位大臣,厲聲呵斥。
“還有你們!一個個忠心耿耿的大夫!都是喪心病狂的劊子手!一步步把孤王的小公子逼上了絕路!”
履癸從不會在殿上說如此情緒化的話語,在任何人的眼中,他都是一個暴君,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可是如今,字裡行間流露出的情感,除了叫人震驚,更是叫人覺得不可思議。
殿上一陣沉默,衆位大夫皆是垂首不語,這種時候,誰也不願意做那個出頭鳥。
“關逢龍!今次本就是你釀下的禍!那便由你來收場!是你讓瑾夫人失了孩子!那雪玉石可調息女子的內息,修復元氣,你若能尋得!也算是將功抵過了!”
怕是誰都沒有想到,履癸如此直白的在殿上說出這樣的一番話。的確,關逢龍在今日上朝之前,也曾去問過宮醫,連宮醫都說了,那雪玉石卻有奇效。
只是如此隱晦的話題,被履癸如今堂而皇之的說出,竟然還是如此的氣宇軒昂,能做到如此的,怕是出了履癸,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了。
關逢龍一時語塞,不知該說些什麼好,殿上的其他大夫更是一副事不關已的模樣,更有一絲看戲的感覺。關逢龍無奈,雖說很是討厭妺喜,但終究,她腹中的,是王嗣,他到底還是有些惋惜的。
Wшw▲Tтka n▲¢O “雪玉石本就稀罕,若是以雪玉石築傾宮,也着實是太過奢靡,何不在泰安殿的內壁嵌一層雪玉石,既是保全了夫人的身子,更是不至於虛費了國庫的錢銀。”
履癸確實一時沒有想到這樣的法子,只是每每想起妺喜滿是委屈的臉龐,心中所有的情緒的一掃而光了,有些調笑的看着關逢龍。
“關大夫真是越發的會打算了!莫不是關大夫府上如今已是親自操持家事了!連這等大事,也竟如此女兒家!王室血脈是大事,就算耗盡錢銀,也算不得虛費!”
履癸的話讓關逢龍一陣窘迫,殿上,更是沒有人敢說話。
阿衡嘴角牽起了一絲絲的淡笑,或許是低着頭,旁人看不出任何的喜怒,他不曾想到,妺喜竟這樣厲害,不僅輕易的俘獲了履癸的心,更是幾番對履癸的要求,履癸都是有求必應,如今,更是蒐羅了天下的雪玉石,爲她築傾宮。
同央閣上上下下都忙成了一團,而妺喜卻在同央閣的窗前發呆。許是過了約
是半個時辰左右,鄢陵忙跑進殿內。
“瑾夫人!下山的轎輦已然備置好了!”
妺喜含笑,看了一眼鄢陵,滿是欣喜。
“快!下山吧!許久不曾回泰安殿了!”
妺喜的笑意,在鄢陵的眼中,頗像是故作堅強,剛剛痛失了孩子,如今更是連這同央閣也住不得了,雖是王上已爲瑾夫人築傾宮,但心中仍舊是爲妺喜抱不平的。
“瑾夫人!真的要走嗎?”
鄢陵不知,當真以爲妺喜是被履癸趕走的,其實,不過是她自己想回泰安殿罷了。山高路遠,與阿衡見面不易,他畢竟能夠出宮,更是子履的心腹,她只有從他的口中探知幾句,他如今可還好……
履癸本是不同意妺喜下山的,畢竟後庭險惡,妺喜在同央閣的日子,怕是最安寧的時候了。這裡僻靜悠閒,又遠離紛擾,對於妺喜來說,或許是最安全的地方。
可妺喜執拗,履癸也不知,妺喜究竟爲何執意要下山,畢竟,如今的王后,怕是早已不是往日的王后了,她想必再也不會同妺喜所說的那般,一直的幫襯着她了。
加之如今宮內外流言四起,宮妃各個都是虎視眈眈,如此四面楚歌的境態,可謂是腹背受敵。
只妺喜一句,履癸便已然沉淪。
“王上山高路遠,妾若是想念王上了,還要奔波那長長的山道,委實辛苦。”
履癸最終還是同意了。妺喜下山的時候,履癸在書房忙着雪玉石的事,並未陪着妺喜。妺喜也樂得清閒,對着履癸很是愉悅的一笑。
“王上不必記掛妾,雪玉石爲先,妾斷然不會和雪玉石爭風吃醋的。”
妺喜的話說得玩味,倒叫履癸聽着心裡更像是樂開了花。
如妺喜想的一樣,剛下山不久,泰安殿前便絡繹不絕。妺喜並不認爲她們純粹是來拜訪的,若說是來道新築宮殿之喜,還不如說,她們都是來慶祝妺喜失了孩子。
“恭喜瑾夫人啊!當真是許久不見,便已然凌駕本宮之上了!這等狐媚子的功夫!本宮倒是該好生討教一番!”
這樣桀驁的話語,放眼整個後庭,也當真只有和妃能夠說出了。倘若妺喜與她之間並沒有如此多的糾葛,她倒願意去結交這樣一個摯友。真性情,豪放不做作。
泰安殿正殿裡,妺喜端坐在王后的左手位,和妃則是右手位,更是有諸位后妃依次的坐着,若不是因爲王后在,妺喜當真會誤以爲,各位宮妃是來泰安殿請安的。
“這樣久不見了,和妃娘娘的嘴皮子依舊厲害,本宮好是畏懼。”
寂靜的泰安殿,沒有一絲一毫說話的聲音,就連王后,都是端坐在正坐,一言不發。但是此時的王后,已經不會再選擇去幫襯妺喜了,甚至,她覺得過去的那些,都如此的可笑。
‘或許比起苕琬,本宮識人還是無術。’不管旁人如何想,總之,王后就是這般想的。失去了王后的信任,妺喜也順理成章的成爲了衆宮妃的眼中釘。
“瑾夫人,既然如今已是居於衆宮妃之首,那便要好生的恪守宮規,切莫惹得各方爭議的纔好。”
沉默了許久的王后,終究還是開口了,如此細膩溫暖的語氣,竟說出了這樣的一番話。妺喜何嘗不知,那話中的意味。
“王后娘娘訓誡的極是,妾惶恐。”
妺喜立刻做出了一副極是受用的樣子,卻不想,王后竟是冷哼的起身。
“該是惶恐的,怕是本宮吧。本宮不佔用瑾夫人的寶地了,若是平白給瑾夫人添了晦氣,那便是本宮的不是了,瑾夫人暗自好自爲之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