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摯的哥哥伊周本是閒賦在府中,可自弋陽長公主被指婚了伊周之後,雖是得了個三品的閒官,倒也不必擔憂什麼國事。伊周本也無心朝政,卻甚是喜愛詩書,同弋陽長公主也算是聊得來,即是父母之命,但也算相濡以沫。
伊摯被禁宮中,雖是外頭人不知,伊周還是知曉的,同樣,弋陽長公主亦是知曉的。只是,聽到這一切的時候,弋陽長公主當真有一種要吐血的感覺,她護了大半輩子的紅珊瑚珠,竟然到了商王的手中,還是妺喜親自給的!她曾經那麼的器重妺喜,曾一度視苕琬爲禍水,沒想到,真正的禍水就是自個兒最信任的人!
弋陽長公主頓時有些站不穩,步履踉蹌,險些倒下,好在伊周及時的扶住,伊周的眼神顯得有些慌張。
“對不起,夫人!兀自說着,竟忘了,你本是……”
“夫君不必擔憂,沒事的,真的沒事。”
弋陽長公主一下子便打斷了伊周的話,對着伊周輕輕一笑,強迫自個兒露出了一個看似溫和的笑容。伊周不曾說什麼,似乎能夠體會到弋陽此時的心情,只是緊緊的擁住了她的身子,把溫暖傳遞給彼此。
弋陽伏在伊周的胸前,她早已不再是公主,雖是被她的父王強行送來,她卻從不後悔嫁給伊周,她在商國這麼多年,看着伊家對商王的忠心耿耿,看着伊摯在商王身側建言獻策,試圖算計自己的親弟弟,爲了伊周,弋陽都忍了。
可如今,知道這血淋淋的真相,一時間,當真是心痛的無法呼吸,履癸,是她當成自己的孩兒一般的弟弟,同伊葦(弋陽和伊周的兒子)一樣,是她心頭無法放下。
斟鄩再遠,消息總也不會是不透風的牆,妺喜禍國的那歌謠,在商國亦是被人人傳唱,弋陽不敢去想,斟鄩,如今已經置於了什麼樣的境地。今年的姑姑節,本想回斟鄩一趟,她早已在心中勾勒出了無數的話語,每一句,都足矣質問的妺喜無言以對,只是不巧,履癸竟取消了
姑姑節。
弋陽的心中,那種滋味根本無法言說,過去的履癸,冷血的讓她都無法碰觸,只消一眼,便已然被凍結。弋陽從未想過,履癸的心會被一個女子所牽制,就如她母后臨終前說的,他是要當帝王的人,她要原諒他所有的無情。
伊周與弋陽本是住在伊家的府邸,只是見着弋陽彆扭的看着伊家爲商王出謀劃策,才搬去了依山傍水的別苑。
很是安靜的二人世界,就連伺候的人,都只是偶爾的幾個。最安逸和最幸福的人生也莫過於此了,只是放不下,妺喜真的無法忘記,她是一個留有天家血脈的公主,她有職責保住夏,保住履癸。
從未埋怨過伊周什麼,可此時,她好恨,他爲何生在商國,更是生在這對商如此忠心的伊家,若非如此,她的心,還並不會如此的痛。這一切,都是他的弟弟,是伊摯,所一力促成的……
窗前怔愣的發呆,好幾日了,弋陽的心緒一直不寧,時不時的做惡夢,總能夢到那樣的畫面,子履的大軍逼近,拿着紅珊瑚珠瞪着城樓之上的履癸,逼他退位,每每到此,她總會一身冷汗的驚醒。
弋陽如今只恨自己識人不清,竟錯信了妺喜,沒想到,這女人心思如此的深沉,藏匿瞭如此久,更叫她訝異的,她竟是商王的人。不管事實是否如此,至少,弋陽聽到商王宮傳出來的話,就是如此的,無風不起浪,這妺喜當真是不可信。
若是夏朝有朝一日覆滅,那算不算,是她把夏毀於一旦的?是她,親口告訴了妺喜,紅珊瑚珠的所在!心中的忐忑讓她亂了方寸,一時之間,她只想立刻的飛回斟鄩,回王宮看看現今的履癸,可好?
雖是外頭留言紛紛,但弋陽始終不願意去相信,昔日那個如此勤政的好君王,如今變成了百姓口中的暴扈昏君。若是果真如此,她真想一巴掌扇醒他,讓他好好的瞧瞧,祖宗打下的萬年基業!
這樣的心緒涌動,似乎是一個決定,或許是一種擔憂
,弋陽回斟鄩,變得勢在必行。不必去細想,履癸和妺喜一定不願意她出現,弋陽的嘴角露出了一絲的冷笑,妺喜?應該說是……瑾王后?
入夜,時至深秋,天氣漸漸轉涼,獨自站在窗前的弋陽,不知何時,肩膀上多了一襲披風,微微回頭,卻對上了伊周滿是笑意的臉龐,甚是滿足。手輕輕的撫上伊周搭在他肩頭的手,眸子緊緊的盯着伊周,欲言又止。
伊周看了一眼弋陽,淺淺一笑,輕輕的拉過弋陽,話語溫和。
“早些歇着吧,東西叫天鏡收拾好了,明日我們一起去斟鄩。”
伊周就像是弋陽的思維一樣,他們似乎想到一塊兒去了,妺喜本想同他好好說說這件事,沒想到,卻是伊周先行說了出來,心裡頭還是不是個滋味。
弋陽先是一愣,隨即會心一笑,對着伊周搖了搖頭。
“夫君,不必了。此次回斟鄩,怕是要周旋好一陣子,夫君還是留在商國吧。”
早在弋陽在窗前發呆的時候,伊周便早已看出了其中的意味,弋陽最放不下的,就是履癸,他不可能去叫她放下,更不會阻攔,他只會儘可能的去支持她,他只想能夠和弋陽能夠在一起罷了。
弋陽的拒絕,伊周心裡頭明白,那並非是拒絕,而是擔憂,伊摯化名阿衡,混跡在朝中,如今突然間回了商國,履癸心裡頭早就忌憚,伊周畢竟是伊摯的哥哥,就算是自個兒的姐夫,此番回斟鄩,也當真是有的受的,弋陽不想拿伊周去冒險。
儘管,她知道,若是此次回斟鄩,恰逢兩國交戰,不管商國是否得勝,她與伊周,當真是永遠回不去了。商國兵敗,履癸一定會殺了他,商國得勝,子履一定會殺了她。
“就算是死,我們也該在一處。”
伊周的話語,勝過一切的甜言蜜語,弋陽的淚從眼角滑落,頭輕輕的靠在伊周的胸前,淺淺的一句。
“不,不能死,我們都要活着,看葦兒長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