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聲音太低,北宮青在上頭完全聽不到兩人的對話,有些不耐煩地朝下喊道:“喂,下面的,你們比試完了,可以放我下來了吧?我的腳有些發酸。”其實她想說她的腳有些發抖,可又覺得掉面子,只好臨時改了口。
“這丫頭面相貴不可言,他日定有一番作爲。你……好自爲之吧。”葉輕舟擔憂之餘也無可奈何,他自己當年不也是因了一個情字,才與谷主之位無緣。他仰天長長一嘆,往事如煙,紅塵似夢,他的一生輝煌有時、富貴有時,一切皆如過眼雲煙,化爲塵土,是到了他隱跡紅塵之時。
莫問目送着師叔乘風而去的背影,深有感慨,師叔不僅是靈劍谷的一個傳奇,更是江湖中的一個傳奇。有人傳說,他是飛龍皇族的後裔,也有人傳說他是靈劍谷第八代谷主的私生子,但這些都無法掩蓋他年僅三十歲便成爲江湖第一劍客的光芒。他原本理該是靈劍谷第九代谷主的繼承人,但他卻執意愛上了一名女子,私下與其結婚生子,失去了接任谷主之位的資格。然而在他們成婚的第二年,妻子便爲仇家所害,幼兒不知所蹤。師叔盛怒之下屠殺了仇家滿門,因而也犯了靈劍谷的谷規,被罰於藏劍洞中守劍二十年。
“啊——啊——”
“別叫了,你已經落地了。”
莫問無奈地望着閉眼大叫的北宮青,他只不過用了股掌風將她從樹上震了下來,在她即將落地之時,便穩穩地接住了她。誰想她的反應竟如此強烈,他不由地皺了皺眉,略微有些頭疼。
“你們師叔侄倆都有病啊,把人弄上去弄下來之前,不會先通知一下嗎?人家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北宮青慶幸地拍拍胸膛,經他們這麼上下來回折騰,非把她嚇出心臟.病來不可。
莫問噙着笑意,瞥了她一眼,說道:“走吧。”
“剛纔被你們來回折騰,我腳下發軟。”這次她不是裝的,是真的被嚇得腳發軟了,可憐巴巴地望着他。
莫問終是抵不過她哀憐的神色,屈身嘆道:“上來吧。”
北宮青竊喜地再次爬上了他的背,他的身子骨非常得結實,背脊寬闊,讓她感覺很有安全感,自在地趴在他背上,絮絮叨叨地說道:“哎,剛纔你們到底誰贏了?我愣是一點都沒看出來。”
“哎,問你話呢。”
“不過你的武功真的好厲害,我在上面都感覺搖搖晃晃的,就快掉下來了。什麼時候有空,你教我幾招唄,我只要學點輕功就好。”
她在上邊一個勁地說,可底下這位老兄愣是不搭話,讓她十分不爽,推搡着他的肩頭,說道:“哎,你說話呀,你倒是吱一聲啊。”
“你太吵了。”
莫問一個回手,點了她的啞穴,她使勁地咂巴着嘴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到最後,她四肢無力地整個耷拉在他背上,若是可以,她會在頭頂上方畫個方筐,寫上“鬱悶而死”四個大字。
不會武功就是吃虧啊,等哪天她也會點穴功夫,定也要讓他嚐嚐有口不能言的滋味。會武功就了不起麼?就會憑武力欺負人,而且還不是頭一遭了,她暗暗發誓一定要學武去,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回到濟陵城內時,北宮青已無聊地趴在莫問背上睡了一覺。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剛好看到上官子卿和君皓天幾人從客棧走出來。她揮舞着手,朝他們喊道:“上官,黃世仁,我回來了!”
“青兒,你沒事吧?”
“小青子,你究竟去哪裡了?”
面對兩人關切的神情,她心中升起一股暖意,從莫問背上跳了下來,撓着頭,撇嘴道:“別提了,我被人綁架,然後沉入水底,差點就一命嗚呼。幸虧有這位莫問大俠挺身相救、行俠仗義,這才僥倖逃過一劫。”
“哦,我來介紹一下,他們分別是上官子卿、君皓天、南宮飛雨……”當介紹到林薇兒時,她自動跳過,此次她遭難多半與她有關,這筆帳回頭再跟她算。
見幾人只是相互點頭示意,彼此之間存有幾分戒心和淡漠,她甚覺無趣,叫嚷道:“好冷場,太不給面子了吧。咦,我又可以說話了?”
她這才發現自己的啞穴已自動解開,指着莫問的鼻子,罵道:“你個死莫問,敢點我的啞穴?我罵你祖宗十八.代……”
莫問手指輕彈,再次封住了她的啞穴,而且還是隔空點穴,直把她鬱悶得想撞牆。
“不要再讓我聽到任何噪音,我就替你解穴。”
北宮青連連點頭,算是怕了他了。她捂着嘴,可憐巴巴地望着他,用腹語抗議道:“你欺負我,算不得英雄好漢。”
君皓天幾人都見識到了他隔空點穴的功夫,不由地吃驚萬分,江湖上會這門功夫的人屈指可數,對於他的身份背景愈加地好奇。
北宮青的啞穴一解開,湊着張甜死人的笑臉,討好地說道:“莫問大哥,你能不能教我怎麼解穴?”
莫問斜睨了她一眼,直接戳穿了她的圖謀道:“我點的穴只有我一人能解開,你就不必再白費心思了。”
北宮青立刻變了臉,高舉着右拳,申斥道:“我抗議,我要求言論自由。”
君皓天牽脣一笑,對於兩人之間的關係,他有着太多的疑問,試探地問道:“莫問兄也打算前往飛龍寺?”
莫問回視着他,感覺對方身上有種難掩的雍容華貴之氣,定非尋常之人,回道:“臘月初八,飛龍寺有聖物出土,這個消息已傳遍四方,誰人不想親臨目睹?相信屆時去往飛龍寺的人會數不勝數。”
“聖物,什麼聖物?”北宮青還是初次聽聞聖物一說,隱隱覺得此事與她的穿越之謎有所關聯。
“具體什麼聖物還不爲人知,但有傳言說道,得聖物者得天下。”莫問在說話間一直留意着君皓天的反應,果不其然地,在他說到後半句時,對方的瞳孔微縮了一下。
天下,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凡有志之士,誰不想登臨高位,傲視羣雄?
此次飛龍寺一行,他的目的就是遵循師父的遺願,尋找明君而輔佐之,他不會錯過觀察任何一個可能得到聖物之人。
“真的假的?什麼聖物如此了得?”北宮青的好奇心被完全地激發了出來,她只聽說過得民心者得天下,而這得聖物者得天下的預言未免有些太過懸乎。她倒想親眼見見究竟是何聖物有如此大的威力,能使擁有者得到天下。
入夜後,北宮青私下裡來找林薇兒質問,她想清楚知道她究竟爲何一而再再而三地要置她於死地。
“我問你,我被人綁架一事是不是你乾的?你別想騙我,我在這裡沒有任何仇人,只有你。”
林薇兒卻是供認不諱,點頭道:“是,是我做的又如何?你的存在只會奪走所有男人的注意力,我不甘心。公子是我的,我不會讓你奪走他。”
北宮青倒是有些意外,她竟然是爲了一個男人而仇視她,她何其無辜。
“君皓天?太可笑了,他只當我是個男人,又怎會對我產生感情?就算真是那樣,我也不可能喜歡他,我不會再愛上這裡的任何一個人……”
“此話當真?你真的不會跟我爭公子?”林薇兒緊抓住她的手腕,神情有些激動。
“我纔沒有你那麼無聊。”北宮青最終還是心軟了,對方不過也是個可憐的女子,幾番遭難,好不容易有個歸宿,她何不成全她。
她沒有再爲難她,默然地轉了身,回自己的房間。反正她早晚會離開君皓天的身邊,她們之間也不會再有任何交集,她只當視而不見便是。
還未走到房門口,便意外地撞見獨自憑欄遠眺的君皓天,他的口中正默唸着她那晚吟過的李煜的詞《相見歡》。他傲立在欄邊丰神俊朗,氣宇非凡,柔和的月光映照在他英俊的側臉上,讓她有瞬間的恍惚,情不自禁地將他的身影和端木俊的身影相重疊。
一絲痛楚劃過她的心房,她該是恨他的纔對,可爲何還是忍不住地想念他?
君皓天回頭時,正好捕捉到她眼中的痛楚,他已經不是第一次從她眼中看到愁思,愈加地想了解她、爲她排遣心中的苦楚。
“我睡不着,你陪我去屋頂賞月吧。”在她毫無防備下,君皓天攬過她的腰,不容拒絕地帶着她施展輕功,飛上了客棧的屋頂。
“哎、哎,是你睡不着,我可困得很。”她不敢隨意掙扎,怕一個不小心從空中摔了下去,只能任由他挾持着上了屋頂。
“嘶……你、你不覺得這裡很冷麼?”
“那就挨着我坐。”
君皓天長臂舒展,一把將她摟入懷中。在那一瞬間,往事一幕幕襲上心頭,曾幾何時,她也曾和一個男人坐在屋頂上賞月,那是她一直夢寐以求之事,可如今卻成了她最傷痛的回憶。
淚水不由自主地奪眶而出,這些日子以來,她已盡力地試着去忘記過去,可是那些往事就像帶閘門的水庫一般,閘門一旦開啓就嘩嘩地傾瀉而出。
君皓天默默地解下身上的紫色裘衣,罩在了她身上,將她整個人包裹在懷中。他低頭深嗅着她發間的茉莉清香,他很想了解她,很想聽她親口訴說心中的傷心事,可是他知道現在還不是時候,她的心門還未向他敞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