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身影走近時,一個身披獸皮的小女孩出現在狼羣中,看她年紀應該在十一、二歲左右,皮膚黝黑,頭髮雜亂,只是她那雙黝黑髮亮的眼睛十分有神,如同黑夜中貓頭鷹的眼睛,對身邊的任何事物都充滿警惕。
她走在狼羣讓出來的道上,一邊時不時地踹上它們幾腳,一邊不滿地數落道:“你們一個個真是狼心狼肺,我小丫每天陪着你們,也沒見你們這麼熱情。”
“嗷——嗷——”
被她踢中的野狼嘴裡發出委屈的低嚎,掉頭往邊上走開,要多可憐就有多可憐。
“喂,樹上的,你誰啊?”
見樹上沒有反應,她攀着樹幹,三兩下就竄到樹上。低頭打量着昏睡中的北宮青,她有些吃驚,不自覺地摸了摸自己的臉。從出生到現在,她就在水中見過三次自己的臉,她一直以爲自己是這世上最美的人,至少比那些一直跟她生活在一起的狼崽子們要美上幾百倍。
可如今看到這個人,她有些嫉妒,拿着她從未洗過的髒手,在北宮青臉上一頓塗抹。直到她的臉跟自己的手一樣黑,她才滿意地點頭。
經她這麼一折騰,北宮青悠悠醒轉過來,乍見到眼前的小女孩,她吃了一驚,問道:“你是誰?怎麼會在這裡?”
小丫有些不滿道:“這話是我先問的。”
北宮青仍然覺得頭暈眼花,也無心跟她爭論,道:“我叫北宮青,我來找山裡的神醫。”
小丫不解道:“神醫?什麼玩意兒?能吃?”
北宮青有些詫異,再仔細打量眼前的女孩,她身上只披了件虎皮遮住身上極少的位置,手腳都裸露在外。難道她自幼生長在此,所以不熟悉外面的事物?
北宮青耐心爲她解釋道:“就是給人看病的,我丈夫就在神醫那裡看病,我來找他。”
小丫歪着頭,眉頭緊蹙,道:“丈夫又是什麼?你說話怎麼這麼讓人不懂?”
“簡單地說,我就是來找人的,你知道這裡什麼地方有人住?”北宮青有些無奈,跟她說話還真是費解。
小丫搖頭道:“整座山裡面就只有我一個活人,哪還有別人?”
“你肯定?”北宮青心中疑惑,莫非這本身就是個局,是西門翎爲她設下的局?
“當然了,我小丫從不撒謊,不信你問它們。”小丫衝樹下的狼羣吹了聲口哨,底下的野狼一個個昂起了頭,看向樹上兩人。
北宮青低頭望去,見到樹下幾十只野狼正緊盯着她,心中撲撲亂跳。這陣仗未免太過驚人了些,她面上故作鎮定,問道:“你叫小丫是吧?你在這裡住了很久?”
“從我出生就在這裡了,從來沒有離開過。它們都是我的朋友,嗷——”
隨着小丫豪邁的一聲狼吼,不止底下的狼羣,整座陰山上的狼羣都齊聲嚎叫起來。聽得北宮青渾身打寒顫,忙阻止她道:“好了,好了,我信你就是。”
一個寬敞的洞穴中,光線昏暗,洞穴內隨處擺放着果子、乾草和獸皮,還有幾隻小狼崽睡在草垛中。
北宮青跟隨着小丫來到她的住處,一踏進洞穴中,一股刺鼻的氣味撲面而來,她皺眉道:“這裡就是你住的地方?”
小丫極爲自豪,昂首誇耀道:“不錯吧?”
北宮青苦笑道:“我可以說,它就是個狼窩嗎?”
小丫鼓起腮幫,不悅道:“你不樂意住,那就出去。”
“不高興了?可是你這裡的確不像人住的地方。”北宮青推搡着她,將她送出洞穴外,道,“走、走、走,你先出去,我把這裡收拾一下。”
“這裡可是我家……”小丫被她半推半就着推出了洞穴,小嘴已翹上半天高。
大概一個時辰後,北宮青撩着雙袖從洞穴中走了出來,鼻翼兩旁、額上,還有些細密的汗珠。
“好了,進來參觀一下吧。”
小丫古怪地瞪了她一眼,走入洞中。
洞穴內已完全煥然一新,所有物品都擺放有序,幾隻小狼崽被安置在角落處繼續安睡。而在另一邊的草垛上,整整齊齊地鋪設着獸皮,鋪成一張牀。
小丫環視一週後,神情焦急地四下翻找。
“我的小木枕呢?”
北宮青從獸皮底下取出一隻半臂大小的木枕,拋給她道:“在這兒呢。”
小丫接過木枕,寶貝地抱在胸前,道:“我警告你哦,以後不許動我的小木枕,這是我娘留給我的。”
北宮青心中觸動,問道:“那你娘呢?”
小丫努了努嘴,道:“我娘在我五歲的時候,病死了。”
“所以此後就只有你一個人在這裡生活?”看着這個孩子,北宮青心中升起一股憐惜之情,衝她招招手道,“過來,我給梳梳頭。”
“啊——”
“啊——”
“疼——”
聽着跟前的小人兒一聲聲慘烈的喊叫,北宮青忍不住抿嘴偷笑。她的頭髮亂得跟鳥巢一般,處處打結,絲毫理不出頭緒,都不知她是如何忍下來的。
“忍一忍,誰讓你幾百年都不梳一次頭。”
小丫扭頭爭辯道:“哪有幾百年?也就七年。”
北宮青又強行將她的頭轉了回去,嗔道:“七年還不夠久?”
小丫撇嘴道:“你真羅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