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廷晚宴之上,羣臣齊聚,觥籌交錯,絲竹繞樑。
這是北宮青第二次參加宮宴,來的人、安排的座位和宴上的酒菜,幾乎與上次未有差別,但她還是發現了兩處不尋常之處。曾經被侍衛架着被請出宮宴的沐相,鬢上又多添了幾根白髮,許是子女連番出事,對他的打擊甚大。尤其沐天生是沐家唯一的一根苗,卻被皇甫野秋打得致殘,他不傷心絕望也不行。圍繞在他身邊的大臣稀稀疏疏,遠沒有了往日的盛景,都說樹倒猴孫散,千古不變的道理。
另一個發現,便是坐在北宮墨的身邊位置的人,不再是外表清麗的季妃,而是她的妹妹季貴人。看季貴人滿臉紅潤、笑意常在的面容,就知道她此時的甜蜜和幸福。
“恭賀皇上、恭賀季貴人。”羣臣齊聲道賀。
北宮墨今日心情極佳,剛開宴沒多久,就連續飲下了三杯。他揚聲大笑道:“季愛卿,你教女有方,讓朕後繼有人,朕要好好地賞你。來人,賞賜季愛卿黃金萬兩,錦緞千匹。”
“謝皇上,萬歲、萬萬歲。”季相上前拜謝,滿面的容光,朝堂上下怕是再無一人能勝過他此時的風光和榮耀。
北宮青舉起酒杯,向北宮墨道賀道:“皇兄,還沒恭喜你和季貴人呢,臣妹僅以一杯水酒相賀,祝季貴人母子安康,早日爲東旭國產下儲君,保我東旭社稷千秋萬年。”
北宮墨用詭異的目光盯了她許久,喜怒難辨,突然,他猛拍一下桌几,大笑道:“皇妹說的好,東旭國的確需要儲君了。其餘三國之中,除了北滄國外,其他兩國的皇帝至今都未有儲君。軒轅皓天至今尚未婚娶,秣兵厲馬,其志向之高遠,可見一斑。而端木俊雖已婚娶,但聽聞他從未踏入過晴妃的寢宮一步,想來要有儲君也是天方夜譚。”
他頓了頓,帶着意味深長的目光掃視着她,繼續說道:“待朕有了儲君,朕就可以毫無顧慮地爭霸天下,開創萬世之基業。”
“吾皇萬歲、萬萬歲。”
聞聽着羣臣們山呼萬歲的聲音,北宮青心中不由地發怵,他故意提到端木俊,分明就是想讓她難堪。他還真是不依不饒,無時無刻不想着打擊她、傷害她。
“皇、皇上……”季婉柔臉色忽然越變越黑,渾身抽搐着滑落到地上。
突來的異變,讓所有人都震住。北宮墨濃眉擰起,一手扶住她的身子,厲聲大吼道:“御醫!御醫呢?”
北宮青也被這突來的狀況給震住了,季貴人的反應分明是中了劇毒,和皇后臨死前一般的症狀,究竟是誰對她下了毒?她快速地掃視大殿上所有人的反應,她心中認定最大的嫌疑人便是季妃,可是她所表現出來的驚恐和焦慮之色卻不像是假裝的,那又會是誰下毒害死季貴人呢?
“皇上,季貴人已經斷氣了。”經過御醫症斷,季貴人最終還是香消玉殞,無法再繼續她的皇后夢。
“混賬!此事朕定要徹查到底。”北宮墨盛怒地拿手臂掃過桌几,將桌上的酒器杯皿統統掃落,他也不再看季貴人一眼,憤然地甩袖離席。
北宮青目送着他離開,消失在宮宴會場。他可真是個狠心之人,季貴人好歹也是他的妃嬪,有過魚水之歡,如今人剛先去,屍體未寒,他就將她置之不顧,甚至連如何處置安葬都不過問一聲。在他心裡,由始至終在意的就是她肚子裡的骨肉吧。
回到軍營,見操練場上人聲鼎沸,走近看時竟是士兵們在打羣架,而打鬥雙方正是獵狼隊和狼犬隊的士兵們。
蕭白與北宮青參加完宮宴一同回營,見此情形,他立即上前喝止道:“住手!統統給我住手!”
兩邊的士兵聽到他的聲音,陸續分了開來,蕭白將沐旭升喚到跟前,質問道:“沐副將,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沐旭升滿不在乎地回道:“是他們的人挑釁在先,與我們狼犬隊無關。”
他的話立即激起了羣憤,吳雄上前,憤慨地說道:“公主,他們放狗咬死了小七,您一定要替小七報仇!”
“你說什麼?小七呢?”北宮青心中大驚,萬沒料到會出這樣的意外。
“公主,小七的屍體在這裡。”幾名士兵擡着小七的屍體從後邊擠了上來。
小七的屍體已經僵硬,身上各處可見被惡犬咬過的痕跡。狼犬隊這幫人實在太可恨,她緊緊地握起雙拳,拳身不停地抖動着。如果可以,她真想將這幫人碎屍萬段。
“他是被狗咬死的,與我們無關。”沐旭升輕蔑地笑着,撇清關係。
指甲嵌進了掌心肉,北宮青一再地告訴自己一定要忍,比試之期遙遙在望,小七的仇,她會在比試之日光明正大地討回來。她咬牙冷笑道:“很好!擡起小七的屍體,我們走!”
“公主!”
“公主!”
北宮青不顧其他士兵不甘的心情,下死命令道:“我說走!”
黎明破曉前,在軍營外的山谷中,正在舉行着一場火葬。小七的屍體隨着熊熊燃燒的大火,逐漸化爲灰燼,士兵們的心情無比地沮喪和憤怒。
北宮青的心情也同他們一般,兩個月來的朝夕相處,他們早已成爲她最親密的戰友,失去他們其中任何一人,她都會傷心難過。
“小七,你的仇,我們一定替你報!弟兄們,再過一個月就是我們獵狼隊與狼犬隊比試之期。到時候,我們再好好地收拾狼犬隊,爲小七報仇雪恨!”
“報仇雪恨!”
“報仇雪恨!”
在她的帶動下,士兵們一起舉臂高呼,對狼犬隊的仇恨已在他們心底紮根發芽。或許是天意,小七的死更加激發了他們戰勝狼犬隊的決心,她知道他們一定能贏得比試。
回到營帳中,北宮青打開她親自繪畫的陣形圖,不由地發愁。原本她打算用最後一個月時間來演練陣法,可如今小七一死,八十一人恰恰少了一人,陣型便不再完整。
“公主,你在爲何事煩惱?”皇甫勁在旁邊觀察了她許久,忍不住出聲問道。
北宮青不想瞞他,坦然說道:“我的陣法需要八十一人,如今少了一人,不知該如何彌補。”
皇甫勁道:“就讓我來補缺吧。”
北宮青想也不想便回絕道:“不行!你若幫我,北宮墨便不會再信你。”
“你想讓我繼續取信於他?”皇甫勁似明白了她的用意,若有所思。
“你說過,你會幫我。”北宮青期冀地望向他,一方面不想連累他,另一方面,或許在危難時刻,他還能暗中幫自己一把。
皇甫勁凝眉思索了片刻,出聲道:“那我推薦一個人給你。”
“誰?”北宮青好奇地詢問,他卻笑而不語。
當他把人帶到她跟前時,她驚喜交加,拉着來人的手歡叫:“野秋?!”
皇甫野秋也換上了一身侍衛服,英姿颯爽,揚眉輕笑道:“很驚訝吧?”
“原來你要推薦的人就是她?”北宮青欣喜地望着皇甫勁,想進一步確認。若是有皇甫野秋的幫忙,無疑是如虎添翼,她便有了十成的勝算。
皇甫勁點頭道:“她是我的義妹,我原名叫皇甫勁。”
北宮青恍然大悟,喜道:“恭喜你們,終於兄妹團聚。”
陣形演練在皇甫野秋的加盟下順利地展開,皇甫野秋的加入爲她的陣形注入了新鮮的血液,使得整個陣形發揮起來更加積極有效。
“野秋,讓你來軍營,委屈你了。”
演練完陣法後,北宮青和皇甫野秋兩人並坐在操練場的臺邊上,欣賞着天邊的夕陽。
“是大哥交待我,讓我來保護你的。”皇甫野秋在提到大哥時,目光也不再那麼淡漠,多了幾分柔情。
北宮青詫異地回望她,問道:“他讓你來保護我?”她以爲皇甫勁將皇甫野秋找來,純粹是爲她的陣形來湊數,倒是沒料到他還有這份心思。
她不由地對他們兩兄妹的關係感到好奇,問道:“你們兄妹感情很深厚?”
皇甫野秋擡眼望着天邊,脣角泛起一抹暖暖的淺笑,娓娓說道:“我的命是大哥撿的,若沒有他,我也不會進入皇甫府,隨後被義父義母收養。”
北宮青搭上她的肩頭,說道:“不管怎樣,以後,咱們就是風雨同舟的好姐妹。”
三月之期轉眼即至,比試當日,北宮墨也聞訊而至,特意前來觀賞。
北宮青立於指揮台上,與臺下陣中的皇甫野秋作了個眼神交流,她手中的令旗一動,八十一人迅速散開,擺出八卦陣式。若說當日對陣西門驚羽所領的西瀾軍,她的八卦陣法或許稍顯薄弱,但對付狼犬隊,卻是佔了優勢。狼犬隊以人犬配合作戰,人數總共爲一百人,相應的犬數也爲一百,沒有任何陣型可言,全憑着狼犬的兇猛顯威。
遠處的擊鼓聲敲響,狼犬隊氣勢兇猛地衝向獵狼隊,而獵狼隊駐守原地,只是陣型跟隨着指揮台上的指揮不斷變幻。一個缺口在狼犬隊衝殺而來的方向敞開,直至所有的狼犬及狼犬隊士兵全部入陣後,缺口快速地合攏,形成甕中捉鱉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