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的戰事持續焦灼,轉眼就到了深秋。南方的領主雖然名義上響應着叛軍,可實際上卻也沒有投入多少資源,而威魯曼的軍隊卻一直漂浮在視線之外。面對着尼阿特的優勢兵力,歌德堡已是危在旦夕。在激浪要塞,邵爾斯的聯軍被死死擋住,聖城似乎是安全的。但在北境之外,還俯臥着一隻令人恐懼的巨獸。那巨獸似乎一直沉睡着,但現在,它打了個哈欠。
北境之外,秋高氣爽,牛肥馬壯。在蠻族的王庭大帳中,大撒轟已經得到了消息:雷克薩和他的隊伍已經被調走了,他們的南面就只剩一個普魯頓。依靠北境兵團的兵力,已經不可能完全住通往南面的幾個要塞了。在東面,原本應該協助防禦的親王已被死死的圍困在哥德堡裡。而在西面,蠻族通過尼阿特的特使,已同西方領主諾威爾伯爵達成協議,接應他的部隊。
這位亞克族的大首領,巨熊一般大撒轟已經通知了各部落的頭人,召集起至少八萬名勇士。他準備兵分兩路,磨力盾負責帶領三萬族人,往東進威逼雲之嶺要塞,作出會師尼阿特共擊歌德堡的假象,以牽制北境軍團的主力。而他將親自帶領五萬勇士,迂迴往西攻擊鷹鷲要塞。而諾威爾伯爵會安排內應,一旦他們拿下要塞,就能暢行無阻的直驅朗格沙瓦堡,完成對聖劍帝國的致命一擊。
“落雪的時候,我要在朗格沙瓦的金色榮耀大廳招待各位!”這位巨熊似的蠻族大首領舉起酒杯,向自己的親信示意。然後他一仰頭,酒水順着他濃密的鬍鬚,在他毛茸茸的胸口流淌下去。
“大首領,我有話要說。”被黑袍包裹着的巫洛比佝僂着站了起來。
大首領厭惡的皺起了眉頭,他本能的不喜歡這個傢伙。每次看見了他,就像看見一條吐着信子的毒蛇。他彷彿就像是烏鴉和夜梟的合體,總帶來不幸的消息。雖然每次都因爲他及時的報警,讓自己躲避開危險,可是這位大首領幾乎直覺的知道,他終究是不懷好意的。這就好像是一種香甜而令人上癮的毒藥,雖然美味但是致命。
看着大首領抿着嘴,目光冰冷,披着黑袍的傢伙恭敬地彎下了腰,謙卑地說道:“大首領,我得到的消息和您所說的不一樣,而且似乎不太樂觀。”
“果然是這樣。”大撒轟皺着眉頭,在心裡嘀咕着。
而巫洛比卻全不在意的繼續說道:“我看見懷爾德變得更加的堅決了,他在掌控國家政權和資源方面更有力度,也更加的果斷。因此他手下的軍隊也變得更堅決,更有戰鬥力了。”
“他現在幾乎失去了整個帝國了,現在纔開始堅決還能有什麼用?”一位年輕的亞克族頭人跳了出來。
“懷爾德並沒有失去他的帝國,磨力盾大人。”巫洛比提高了聲調:“相反,他正在逐步的收回對整個國家的控制!正是國王堅定的支持了他的大將軍,所以這位以倔強和蠻橫著稱的威魯曼公爵才能不受干擾的執行他的計劃,而國王已經逐漸的掌握了戰爭的主動權。”
巫洛比慢慢站了起來,他走到了那副巨大的牛皮地圖旁,指着地圖說道:“你們看,這位威魯曼公爵並不急着爲他們的親王解圍,而是繞過了尼阿特,直向帝國的東方前進。他先掃蕩了威斯廷和米德赫爾的領地,截斷了尼阿特的退路。然後又一路潛行,神不知,鬼不覺的出現在帝國的南面,蕩平了彩虹平原。而在懷爾德殺掉了若昂之後,剩下的領主也沒有了反叛的理由。雖然歌德堡看起來還是岌岌可危,但實際上,整個帝國的戰局已經開始發生反轉,叛軍已經多少支持者了!可笑的是,那位尼阿特公爵竟毫無知覺。而在激浪要塞和薩寧堡地區,柴伍德在臺斯托爾的幫助下四面出擊,不斷消耗邵爾斯的力量。現在,那位邵爾斯伯爵大人也只能控制着薩寧城以及周邊主要道路,除此之外,整個薩寧地區已經在柴伍德控制之下!——我相信那位柴伍德騎士應該很快就會發起反攻,只要他能逼着邵爾斯退出薩寧,轉而與尼阿特匯合,那麼這近二十萬叛軍所需要的糧食壓力,將是極其可怕的。”
大撒轟的眼睛裡閃着幽幽的光芒,那是一種憋悶和不甘,於是他側過頭,給了磨力盾一個眼色。
磨力盾看見了大頭領的眼色,就放開喉嚨的大叫道:“即便那樣,跟我們又有什麼關係?只要用歌德堡還能起到牽制作用,諾威爾伯爵還能夠接應我們,大首領一樣可以突擊鷹鷲要塞。只要打掉他們的聖城,砍了他們的國王,到那個時候,整個聖劍帝國也一樣是亂的。”
“威魯曼現在就在這裡。”巫洛比伸出指頭,在地圖上點了點,“他在這裡已經待了很久了。你們看,他從這裡出發,向東可以援救歌德堡,向西可以直逼迫諾威爾,向北既可以救援朗格沙瓦,也可以直指鷹鷲要塞,而向南則可以抄了邵爾斯的退路。而且諾威爾伯爵也知道威魯曼動向,他的部隊已經開始回縮,都退回他的城堡裡去了。如果我們現在出發,魔力盾大人,您會在雲嶺要塞遭遇威魯曼的軍隊迎頭痛擊,而大首領卻只能在沒有任何幫助的情況下孤軍深入,血戰鐵關,最終被北境軍團困死在鷹鷲要塞下的寒冬裡。”
一陣秋風突然穿過了大帳的門簾,將入夜後的寒意送了進來,每個人都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
一個略帶着一絲怯弱的男孩鼓足勇氣站了起來。他有着栗色眼睛,棕色的皮膚,因爲還沒成年的緣故,這男孩看起來格外的精瘦的。“父親,我,我有個想法……”
“閉嘴——!這裡沒有你說話的地方!出去!”
大撒轟是失望的,就像他對這個瘦弱的兒子而感到失望一樣。可惜他也無可發泄,所以這個野蠻的父親只得將他失落和憤懣的情緒盡數噴泄在自己兒子的身上。
男孩憋紅了臉,默默彎腰,深深的鞠了個躬,然後擡起頭,邁着大步直出帳外。只有巫洛比看見了他藏縮在袖子裡的,被緊緊攥住的拳頭。
而大撒轟卻沒有注意到這些,他正在王座上破口大罵:“豬!我說過,那些領主們都是豬!一點用都沒有!鬧哄哄打了大半年,然後呢?什麼也沒打下來?後路還讓人給抄了!豬,都是些沒用的豬!”
磨力盾也知道已經不能再戰,於是他嘆口氣,向大撒轟勸說道:“大首領,還好我們沒有出兵,乾脆乘這個機會找那個懷爾德談談價錢。讓他出點血,也好安撫一下各個部落的勇士。”
橫眼看過磨力盾,大撒轟悶哼着向巫洛比問道:“你覺得呢?”
“我擁護大首領所有英明的決定。”巫洛比趕緊彎腰鞠躬,然後接着說道:“大首領既然已經召集了隊伍,就算不打,也不能就這麼放過他們。我們可以利用小股騎兵的速度和靈活,繼續騷擾那些沒有城堡保護的鄉村田野,逼迫他們和談。而且我們還可以找懷爾德要個真正的公主嫁過來,給亞克族的王生兒育女。”
“那個大公主又老又醜,要她幹什麼?”
“我說的並不是那個老女人,我的大首領。”
“難道懷爾德有女兒了?”
“我也是剛剛纔知道的,懷爾德有一個情人叫安娜,她前不久剛添了一個女兒。”
“剛添的女兒麼?”大撒轟拈着自己的鬍子。
“大首領,您現在不過三十旺健的年紀,十幾年而已,您就可以得到一個新鮮嬌嫩的女人了。”
這位蠻族的大首領眯起眼睛,抿嘴將“新鮮嬌嫩”這四個字細細品咂一番,然後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