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後,柴伍德到底還是放棄了薩寧城,而他手下三千多精銳也被威魯曼公爵一併帶走了。他只能領着薩寧的不到一萬人的部隊,帶着當地的百姓,撤回了激浪要塞。
雖然威魯曼公爵非常霸道,但理由卻很充足:尼阿特公爵十萬人的部隊已經抵達了東麓的斯蓋因河岸,他們切斷了歌德堡通往聖城的所有通道,沿路的領主都望風倒戈。而邵爾斯伯爵的五萬大軍和威斯廷伯爵、米德赫爾伯爵等隊伍已經穿過了獨眼巨人山脈,正向薩寧城挺進,部隊總數也達到了十萬人。
如果他堅守在薩寧城,邵爾斯將有足夠的人手將他圍住,然後帶着另外的部隊圍攻激浪要塞。畢竟敵人人數優勢太大,只要切斷薩寧和激浪要塞的聯繫,讓他首尾不能相顧,那麼柴伍德很可能兩邊都守住不住。
但是柴伍德也知道,他這一仗打得漂亮,連國王都給了表彰。大戰剛啓,自己就搶了頭功,威魯曼公爵心裡肯定不是滋味。所以年輕的騎士大人不想同這位大將軍發生爭執。在公爵提出要調走瑞吉和他手中的精銳時,柴伍德也只是冷靜地看了一眼他背後的聖劍。而這位年輕的騎士更是進一步的表示,自己將盡全力保證威魯曼大軍的糧草供應。
只要安排好薩寧的百姓,能有伊戈爾的協助,柴伍德就有足夠的自信。畢竟還能有一萬多人,只要有糧食,依託着要塞,他就可以在薩寧地區和叛軍好好周旋一番。而在此之後,他還要負責爲前方的大軍提供物資供應,——現在他需要支持。
安頓好要塞的防禦,柴伍德便啓程返回朗格沙瓦,名義是向國王陛下彙報戰鬥結果。
然而聖城裡並不平靜,因爲國王已經開始發行債券,籌措資金了。這也是若昂的主意,他建議國王向貴族和國民借債。他認爲戰爭已經開始,應該多做些準備。而且這是一種利益的捆綁,通過債券的購買情況,就能看出很多人的態度。
雖然經過數十年的和平發展,和先王的秘密準備,國王暫時並不缺錢,但他還是被若昂的理由說動了,同意發行債券,並且願意按額度支付利息。
國王發行債券的消息很快就在聖城傳開了,而戰爭帶來的恐懼和不安也開始瀰漫。
但在安娜的小屋裡,一切似乎還是安詳而寧靜的,如果這姐弟不是爭吵得如此激烈的話。
“滾——,你給我滾出去!”安娜滿臉通紅,她大叫着,猛力的推搡着法姆蘭,一直將他推出門外,並重重的關上了門。
“姐,姐,你開門啦,你聽我解釋啊——!”法姆蘭捶打着大門。
“你就知道賭,賭!賭輸了就偷家裡的東西去賣,又想打我的主意了?!你給我滾!永遠不要回來。”
狠狠的插上門栓,安娜氣沖沖的徑直回到裡屋,一把扯過針線。可她還沒縫上幾針,卻被刺破了手指,安娜憤懣的扔下手中的針線,開始生悶氣。
好久沒有見到陛下了。自從開戰以後,自己也再沒機會見到太后。倒是聽說索雷爾夫人被太后召見了,這不是一個好兆頭。而且她也聽說了,索雷爾夫人有意請太后的侄子——柴伍德騎士,給她兒子當老師。這個柴伍德好像非常受國王器重,剛剛還打了一個大勝仗,是個了不起的人物。想到這裡,安娜忍不住又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她皺着眉頭,捧着腦袋,覺得天都快要塌下來了。
屋外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安娜知道自己關不住弟弟,這個傢伙就像一隻耗子,總能找到鑽進鑽出的縫隙。
法姆蘭躡着手腳,走到安娜的身後。他輕輕的伸出手,在安娜肩頭揉捏起來。他了解自己的姐姐,畢竟在這座聖城裡,他們相依爲命。
“姐,你錯怪我了。”法姆蘭輕聲說道。
“拿來!”安娜伸出手。
“什麼?”
“我的首飾!說我錯怪你了?把偷我的首飾還來!”
“呃”法姆蘭梗了一下,就覥着臉說道:“我都給姐夫了。”
安娜沒好氣的橫了弟弟一眼。“別瞎說,他是國王,我們沒有名分的。”
“所以我纔給他啊!”法姆蘭一下子來了精神,他提高聲音說道:“國王發佈公告,向民間借債。可我看了,根本沒多少人願意借錢給他,因爲大家看不準到底誰最後會贏得勝利。可我就敢借,而且我還要把整個身家都借給他!我要讓他知道,我們一定會堅定的站在他這邊,相信他一定會獲得最後的勝利!”
“可萬一要是輸了呢?”安娜癟了癟嘴巴說:“我去過幾次宮裡,都被攔住了,都說陛下整晚整晚睡不着,叫我不要去打擾他。我看連他自己恐怕也沒有把握!”
“你看啊,這打仗是前方的事,只要隊伍派了出去,跟陛下就沒有多大關係了。再說了,打仗這種事情,誰會有把握呢?”法姆蘭又說道:“我們只能做好自己的事,成不成,那要看上天的旨意。如果當年你不偷跑出來,參加宮廷的舞會……你現在應該已經嫁給了那個農夫,每天做着忙不完的農活,孩子都生了一堆了吧。還能這麼安穩清閒的坐在這裡,接受國王的補貼,做着這麼輕鬆的針線活麼?”
面對弟弟的反問,安娜沒有說話,她只是低下頭,又撿起了針線,認真的做了起來。
看見安娜沒什麼激烈的反應,法姆蘭鼓了鼓勇氣,趴在安娜肩頭說道:“你知道我借給姐夫多少錢麼?”
“多少?”
法姆蘭伸出一根手指:“一千枚金幣!”
“你瘋了麼?你哪裡來的那麼多錢?!”安娜瞪大了眼睛,她幾乎跳了起來。一千枚金幣,這幾乎是一筆不可想象的鉅款。
“借,借的。城裡商行裡借的……”法姆蘭嚅囁着。
“他們能借你一千枚金幣?”
“是啊,這家商行的背後可是國王的樞秘大臣!”法姆蘭突然壓低了聲音說:“唉,你知道麼?那位若昂大人可是用這家商行的名義,在全國佈置了不少眼線呢。”
“可這是一千枚金幣,他們就借給你了?!”安娜還是覺得不可置信。
“我是誰?我可是佩津的舅舅,國王的小舅子!”
看着法姆蘭的這幅嘴臉,安娜漸漸皺緊了眉頭,她強忍着怒氣繼續問道:“你打算怎麼還?”
“打贏了就能還上!”
“萬一沒贏呢?”
“輸不了的,而且我已經把鄉下的地契都押給他們了。”
“什麼——?!!你,你給我滾出去——!”
щшш●тtkan●CO
“不,不要——,啊——!”
片刻之後,安娜擰乾了手帕,輕輕擦拭着法姆手臂上的血痕,那是剛剛不小心用縫衣針劃開的。
“痛!”
“別動!”安娜給法姆蘭清理了傷口,又敷上藥,纔開口說道:“其實我最近也煩。陛下好久都沒來過了,太后更是不待見我們,聽說那邊找了柴伍德做靠山,我們孤兒寡母的,唉——,你也不爭氣!”說着安娜又瞪了一眼法姆蘭。
“你這樣想可就不對了。你知道我爲什麼要借這麼大一筆錢出去麼?”法姆蘭一下爬了起來,緊盯着安娜叫道:“我知道太后可是喜歡我這小外甥的,而國王也是寵愛着你的。可這還不夠,不管是你,還是那個索雷爾夫人,大家都是外人!而只有成爲他們的自己人,想辦法獲得整個王室的認同,成爲他們的自己人,我們纔有機會!”
“所以你就借貸去買陛下的國債?”安娜狠狠瞪了他一眼,她瞭解自己的弟弟,他總能編織出各種各樣的藉口來爲自己開脫。
“我親愛的姐姐啊,這只是第一步……”
“什麼?一千枚金幣只是第一步?你還想幹什麼,把姐姐給賣了麼?”
“你坐,坐下,別,我痛,真的痛——!”法姆蘭捂着手臂,一副痛苦的樣子,只眯着眼睛,小心的看了安娜,確信她不再暴起,才涎着臉,擠挨着安娜坐了下來。
“說真的,錢只是第一步,它是用來表示我們的態度,就是要用着樣的方式告訴陛下,我們壓上全部身家,相信他一定能獲得最後的勝利。而且——”
安娜直看着他,眼睛亮亮的,沒有表情。
法姆蘭清了清喉嚨,“我親愛的姐姐,在這個時候,陛下不僅需要金錢上的幫助,他應該更需要精神上的支持。現在除了歌德親王,沒有哪個領主是支持他的。所以我親愛的姐姐,這就是您的機會,如果他能在您這裡尋求到包容、理解和安撫,如果您能在他最需要的時候給予他幫助,讓他堅定必勝的信念,如果您能讓王室的人都知道,我們始終都堅定的站在他們一邊,哪怕付出一切也在所不惜……,當戰爭勝利之後,他們將會用什麼樣的態度來對待我們呢?我們可不是貴族,本來就什麼也沒有,所以也損失不了什麼!能拿得到的,都是賺了。”
安娜靜靜的坐着,靜靜的聽完,然後狠狠剜了一眼法姆蘭,突然一笑,伸手指杵了法姆蘭的額頭:“就你聰明!”
“不過——”法姆蘭嘿嘿一笑,又露出爲難的神色。
“不過什麼?”
“錢都給姐夫了,我現在手頭太緊,你能再借我點……”
“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