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半夜,天空竟飄來一層雲霧,將月色遮擋,讓大地更加晦暗。公爵帶領這支近千人的騎兵隊伍,用麻布裹住馬蹄,同衆人一道叼着樹枝,悄無聲息的沿着河而下,逼近白浪灣。
隊伍約行了數十里,就看見了一處河灣。河灣處回水湍急,流急水深,是一處良港,裡面停滿了船隻。公爵仔細看了看,就發現見岸上一排馬廄,而且一排排馬車裡,已經裝滿了糧食。
“哼,想轉運陸路!”公爵回頭向手下吩咐道:“我先殺亂兵營,然後毀車,你們去燒糧燒船。”
佈置完畢,人馬分成兩隊,威魯曼帶了其中一隊在夜色的掩護下,向營地撲去。
行至離營寨約五十步處,公爵等人就下了馬。他一揮手,就有一名弓手拿了一張硬弓,數只長箭,借了夜色,向木寨門樓崗哨的方向摸了過去,只到還剩十來步時,這位弓手才站在暗影中,立胯挺腰,雙肩着力,左手端直,右手緊扣弓弦,把營寨上的哨位指定。
弓弦嗡鳴,暗影搖擺着劃過一條弧線,朝哨位上的兵士疾射而去。哨位上一聲悶哼,兵士便帶着長箭從營寨牆頭跌落下來。
又是三四聲弦響,便再無人看顧這邊營寨大門。
“上!”壓低了聲音,公爵回身招手。
只見兩三道身影只他們陣中疾奔而出,竄到牆邊。手腳並用,便翻過了牆頭。不一會兒,營寨的大門就被悄悄打開了。
正是夜深人靜,雲暗無光時分,威魯曼率騎兵衝殺進來,就先向兵營帳篷處殺了過去。營中叛軍大多都在熟睡,突然聽見得殺聲四起,還在驚惶莫名間,就見了怒馬奔騰而至,利刃森寒入體。當騎兵已經橫碾過去,公爵的身後已是遍地殘肢,那些僥倖活着的叛軍也都被嚇破了膽,四散而逃。
“走!”抹了臉上血沫,威魯曼一聲呼喝,掉頭就向糧堆馬廄那邊撲了過去。片刻之後,河灣灘頭已是火光沖天。
第二天清晨,尼阿特的大營裡一片慌亂。公爵絞死了他的一個外甥,他就是白浪灣的糧食看守官。
“我們的糧食還有多少?”尼阿特噴着粗氣問道。
“大人,只夠三天了。”
“怎麼就這麼一點?我早有規定,軍中存糧不得少於十日!”公爵齜牙瞪眼的向軍需官喝道。
“陛,陛下,原本軍中存糧就沒少過十日的儲備。可是那威魯曼盡在後方搗亂,糧食轉運本來就艱難,而且邵爾斯伯爵的隊伍來了後,一日三遍的催糧,出去的多,運來的少,一下子就填不上了。”
瑞斯邦見尼阿特臉色不善,就怕他又要殺這軍需官出氣,也趕緊出聲勸道:“陛下,現在糧食緊張,更需要有人安排調度,可再出不得什麼差錯了。”
公爵冷冷的哼了一聲,放過了軍需官,轉身對他的大將軍弗萊姆命令道:“給你三天時間,給我拿下歌德堡。”
弗萊姆不禁一愣。他用了大半年的時間都沒有攻下這座堅城,如今只有三天,怎麼可能。
這位將領伸手摸了摸那被梳理編織整齊的白色鬍鬚,小心的開口說道:“我軍攻城半年,本來也很疲憊了,如果能和邵爾斯伯爵的軍隊合力進攻,應該是可以在短時間內拿下這座城堡的。可是——。”
尼阿特將目光伸了過去,牢牢的盯着他,而對那些點綴在盔甲上的寶石和華麗的綬帶視而不見。
弗萊姆的喉結艱難的動了一下,才接着說道:“可是據我所知,邵爾斯的軍隊已經潰散大半了。就在昨天晚上,我的巡查隊還看見他們的大營中不斷的有逃兵潰散出去。陛下,如果是他們這樣的士氣,根本不能配合我們攻打堅城,反而會敗壞我軍的士氣!”
“爲什麼會這樣?!”一個接一個的壞消息,讓尼阿特再也壓不住脾氣,惡狠狠咆哮起來。
頂着尼阿特的咆哮,弗萊姆把心一橫:“陛下,我爲這事找過伯爵大人。可他說因爲糧食不足,他的手下都在捱餓,吃不飽飯,所以他也沒辦法約束自己的軍隊。而且伯爵懷疑,是軍需官貪污並剋扣了他們的糧食。”
“不——!我沒有!”將軍的話音未落,軍需官就跳着大叫起來。他滿眼驚恐的看着尼阿特大叫道:“陛下,陛下——!這都是您吩咐的,我軍一天兩頓,友軍一天一頓。我是按您的意思辦的啊!”
尼阿特也記了起來。數日前,邵爾斯就曾爲糧食的事情找過自己。不過他當時聽從了下屬的建議,將邵爾斯伯爵軍隊的口糧壓縮,已保證自己隊伍的統治力。
公爵不禁轉頭看了自己的大將軍一眼,眼裡滿是怪罪的怒火和無奈。
“陛下,現在也不是追究誰是誰非的時候,我們只有三天的糧食,接下來到底該怎麼辦?”瑞斯邦也在一旁看明白了,可現在並不是推卸責任互相攀咬的時候,而是要趕緊想出對策。“陛下,我們現在最要緊的事情就是趕緊補充糧食。雖然我們的糧道被截斷,歌德城也一時打不下來,但威魯曼軍隊的兵力遠遠不及我們。只要能集中力量幹掉威魯曼,那麼我們不僅打通了糧道,而且也消滅了懷爾德手中唯一一隻能夠機動作戰的隊伍。陛下,這威魯曼截斷我們的糧道看着高明,其實是一手笨招!我們不去找他,他倒現身出來招惹我們,只要一舉消滅了他們,整個帝國就再也沒有能威脅我們的軍隊了!”
“陛下,瑞斯邦是對的。我們有兵力優勢,只要吃掉了威魯曼,這一仗就贏了。”弗萊姆無不讚賞的看了一眼瑞斯邦。
“歌德堡呢?就這麼放過了?”尼阿特心中猶是不甘。那殺子之仇積蓄多年,尼阿特一直心心念念,而且不久之前他還信誓旦旦的要拿下歌德堡,現在就自食其言,威信何在。
“陛下,只要打掉了威魯曼,整個帝國都是您的,還在乎歌德麼?”瑞斯邦急急勸說道。
“留三萬人給我盯住住歌德堡。其他的都帶走。”尼阿特咬牙吩咐着。只要還盯着歌德堡,他就不算背棄承諾了。
“可這三萬人糧食……?”弗萊姆支吾着。
“給他們留一天的糧食!傳令中軍,只要打掉威魯曼,奪回糧道,所有軍官加級,兵士皆賞金幣!叫大家咬牙堅持一下!”尼阿特惡狠狠的下達了命令。爲了圍城,部隊口糧被削減了,一同被削減的,還有他的士氣。
尼阿特率領着聯軍部隊剛一離開,就被斯泰德察覺了。
“什麼,尼阿特走了?”親王站在城頭,眺望着餘暉中的敵軍陣地。
“殿下,您看這邊,叛軍的營帳都拆了,還有那邊,您看那揚塵,絕對是他的主力!”
“真的走了啊。”親王喃喃有聲,嘴角止不住的往上翹。
“殿下,從早上到現在,他們軍中的炊煙就少了很多。我們的暗哨也傳回的消息,從昨晚起,他們的就運糧隊伍就再沒來過。應該是威魯曼斷了他們的糧道。看他們的方向,正是向威魯曼撲過去的。”瑞斯邦用他一貫沉穩的話語說着,只是語調中也有藏不住的興奮。
“哈哈,太好了,惡有惡報!讓他見死不救,今天也該我隔岸觀火了。”親王一掌拍在城牆上,似長長的出了一口惡氣。
而瑞斯邦的臉色卻沉了下來。“殿下,現在叛軍就像喪家之犬,一路奔逃。他們軍中無糧,必然動搖士氣。這可是幾十萬大軍啊,只要威魯曼堅持幾天——,那麼擊潰叛軍,平定叛亂的第一功臣可就是他了。殿下,是我們將叛軍主力死死釘在這裡的!這份功勞,您就拱手讓人了麼?”
見親王一陣目光飄忽,瑞斯邦趕緊接着說道:“殿下,尼阿特和邵爾斯歷來富有,那尼阿特更許下承諾,要獎賞各地領主,他們大營中應該有錢財無數。就算往日後看,您用錢的地方也是多呢,難道也都白送給威魯曼?”
“你說怎麼辦吧!”親王噴着惡氣,對瑞斯邦嚷道。
“他們雖然留下了不少隊伍,可大營已經走了,留下的必定也人心渙散。我們趕緊修整,也好讓他們鬆懈下來,然後就可以……”
瑞斯邦和親王就這麼站在城牆上仔仔細細商量了起來。被叛軍壓着打了近十個月,現在終於輪到他們反擊,二人都是心思熱切,摩拳擦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