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邵爾斯伯爵的隊伍與尼阿特公爵會師後,歌德親王突然需要對抗近二十萬的敵軍。面對如此龐大的敵人,歌德親王幾乎歇斯底里。他再次派出了他的使臣,帶上了一封措辭嚴厲的書信,命令威魯曼立即前往哥德堡進行增援。
“你是個什麼東西,竟對我這樣說話!”
軍營大帳裡,威魯曼公爵勃然作色,他雙眼圓瞪,盯着親王的使者大吼道:“你竟敢冒犯我!押下去,上鞭刑!”
“你不能這樣,我是親王的特使,是殿下讓我說的——!你打的不是我,是親王殿下……”親王的使者一路高叫着被拖了下去,然後就聽見了皮鞭的抽打和悽慘的叫聲。
威魯曼鐵青着臉,一言不發。
在公爵看來,雖然他已經肅清的大部分反叛的領地,但叛軍依舊擁有着絕對的優勢的兵力。雖然這羣叛軍只不過是一羣豬,但這羣豬的數量也太大了。
而從柴伍德那裡傳來的消息,爲了親王的事情,太后已經跟陛下鬧得不可開交。在這位油滑的年輕貴族的言語中,已經若有若無的暗示着,如果他再不採取行動,後續的物資支援也會有很大的壓力。到了現在,他的隊伍已經十分依賴柴伍德的供應,但誰都知道,柴伍德是太后的侄子。
軍帳外的鞭撻聲仍在繼續,一位親信忍不住開口,“大人,如今叛軍會師,那可是二十萬人啊。即便歌德堡的城牆再厚實,也抵擋不了多久的。而且叛軍已經打了這麼久,一旦破了城,肯定要殺人泄憤,親王與那尼阿特又有私仇,大人……”
“我知道!”威魯曼悶哼了一聲。他當然知道親王的地位,那是不容有失的。
公爵猜測,叛軍必定熬不過這個冬天,而因爲歌德親王的緣故,他卻不能再這麼觀望下去。可現在他的力量並不足以發起攻擊,而形勢也不容許他法繼續穩守,公爵就像一頭被困在籠子裡的憤怒的公牛,憋着一身的惡氣,卻找不到發泄的出口。
“去,再給那傢伙加二十鞭子!”憤懣無比的威魯曼只得把氣手撒在那倒黴的使者身上。
“報!大人,軍營外有人求見!”帳外又響起通傳聲。
“不見!!!”公爵吼道:“又是歌德派來的?告訴他,大營軍務忙,除了國王的使節,我一概不見!”
“大人,那人自稱德拉瑪。他要我一定報出這個名字。”
“德拉瑪?沒聽過!叫他走!”
威魯曼他剛一揮手,就聽見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了進來:“大將軍威武啊!”
話語聲蒼勁有力,一位身穿灰布麻衣的老人,彎着腰努力的鑽進了大帳。這位老人身材高瘦,花白的頭髮和鬍鬚蓬鬆的披散着,左手還杵着一根藤木做成的柺杖。
“您是……?”看着這位身材異常高大的老者,公爵下意識的握緊了自己的配劍。
“德拉瑪!”老者的聲音異常洪亮,他徑直走到公爵的身邊,纔開口繼續說道:“他們通常都叫我——賢者。”
賢者德拉瑪!威魯曼終於想了起來,他在很早的時候就聽說過這個名字,那時候先王還在執政,而他也只是一名校尉。
據說這位名叫德拉瑪是一名巫師,可誰也沒見過他使用魔法,而在傳言中,他卻擁有着超乎尋常的魔力,能夠看見常人看不見的東西。
只是列菲力大帝禁絕魔法,之後的歷代國王遵循律法,反覆修訂,對魔法的禁絕越來越嚴格。作爲這片大陸的正統,聖劍帝國早已沒有了巫師和魔法的蹤跡。只是在北面的蠻族和南方的黑森林裡,還時不時的傳出魔法的消息。而這位德拉瑪有着這樣非凡的能力,卻能在帝國裡安然無恙,大約是因爲他擁有王室血統的關係。
“沒想到居然能見到大人,真是太讓我意外了。”威魯曼勉強的擠出了一個笑臉。
“不要叫我大人,我只是一介平民。”德拉瑪笑眯眯的更正了大將軍的稱呼。“對了,您這裡有什麼吃的麼?從南邊趕了幾天的路過來,可把我餓壞了。”
“有,有,當然有。”公爵趕緊吩咐下人準備食物,一邊問道:“不知道賢者來這裡,可有什麼指教?”
“呵呵,指教可沒有。”德拉瑪笑眯眯的說道:“我得知大將軍大獲全勝,所以急趕着來您道賀,討個頭彩。”
“賢者是在笑話我麼?”威魯曼也笑眯眯的。
德拉瑪卻收了笑容,他迎着公爵的目光說道:“我是認真的。你贏了。”
公爵咧開了嘴角,目光冰冷。“現在邵爾斯已經同尼阿特合兵會師,叛軍兵力接近二十萬,是我的數倍,我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
“您守在這裡,磨也磨死他們了。”德拉瑪又笑了起來。
“但歌德堡正深陷重圍!他們嘴裡咬着歌德堡,眼睛卻盯着我。如果不救,他們真能攻陷歌德堡,咬死親王!親王不能出事,這是國王的底線。”
“既然您如此擔心親王,爲什麼還留在這裡,寧願鞭撻親王的使者,也不出兵?您準備怎麼應對國王的催促和問責?!”德拉瑪緊緊盯着公爵,目光銳利。
“不,他沒有,國王並沒有催促過我。”公爵喃喃的回答着,迎着德拉瑪的目光,他彷彿有些失神。
“所以呢——”德拉瑪勾起嘴角,目光柔和而清澈。
“對啊!”只一個激靈,威魯曼眼神重新凝聚起來。“陛下只是詢問,卻從來沒有催促過!”
“因爲您是陛下手中唯一的精銳力量!您的存在,就是一種威懾。如果失去了您,不僅是各地領主,就是那北方蠻族都會聞風而動。到那個時候,別說歌德堡守不住,薩寧城、激浪要塞、哪怕是聖城朗格沙瓦,一樣也守不住!”
“我現在該怎麼辦?”威魯曼開始誠心地向賢者請教。
“穩守!”
“可哥德堡那邊……”
“將軍閣下,那可是二十萬大軍,如果正面進攻,您當然打不過他們。但是讓他們來打您,您能守住麼?”
“不好說……”公爵考慮了一下,然後搖頭。
“如果他們沒有了糧食,不得不來攻您呢?”德拉瑪站了起來,指着地圖上的一個地點:“白沙灣!叛軍從南方徵集的糧食就囤積在這裡,再沿水路轉運北上。”
威諾曼的眼睛亮了。
而德拉瑪不急不緩的繼續說道:“據我所知,閣下已經掃蕩了整個東南地區,叛軍只能繞路從更南面的地方把糧食運過來,然後沿着斯蓋因河,往歌德地區運糧。如果您截斷了他們的糧道,大將軍閣下,那可是二十萬大軍,一天沒糧都不行!”
“可是他們不過來呢?打下了歌德堡,那裡也有不少糧食。”
“尼阿特打不下來!要是能,他早辦到了。邵爾斯也不行!尼阿特死啃了這麼久,會在這時候看着別人把功勞搶了?他們都不辦不到!”德拉瑪的回答非常篤定。
“哼,二十萬大軍!”威魯曼咬着牙哼道。
“穩守!深挖壕,高磊堡,不與戰,他們自己就散了。”
“來人啊!給先生上肉,上酒!”威魯曼已經用上了尊稱。
不一會兒,鮮蔬瓜果酒肉就堆了德拉瑪滿桌。威魯曼端着一碗清水在旁邊歉笑着:“軍中禁酒,先生您是客人,不用遵守規矩。我們就不能陪您了。”
德拉瑪也沒有客氣,他舉起杯子就喝了乾淨,然後一頓風捲殘雲,將座榻上的食物一掃而空。
這位賢者將油膩膩的手在衣服上抹了抹,起身就向威魯曼告辭。“好了,我也道過賀,討到頓飽飯,是時候告辭了。”
“什麼?您就要走了麼?”公爵吃驚的叫了起來。沒想到這位賢者巴巴的趕來指點了自己,卻只吃了一頓飯,什麼要求也沒提,竟然就要離開了。
“是啊,我還要趕着去找柴伍德那個小傢伙要彩頭呢。去晚了可就被別人搶了先了。”德拉瑪呵笑呵的站了起來。
威魯曼也趕緊站了起來,他覺得那傳言應該就是真的,這位賢者真可以知曉過去,看透未來。想到這裡,公爵搶上前去,緊緊抓住了德拉瑪的胳膊說道:“等等,賢者大人,我需要您,請不要走。”
而出乎公爵意料的是,這位看上去頗爲瘦弱的老者,卻毫不費力的從他的掌握中將手抽臂了出來,然後輕輕拍了拍公爵的肩膀,神色淡然。
“這,這是……,您真的……”威魯曼滿眼驚惶。
瞪了一眼威魯曼,賢者俯下身子,在公爵的耳邊喃喃唸叨:“三千年前,在派列菲力大帝用信仰之力推翻馬其亞特族的統治,逼退了神魔時代,這片大陸上就不應該再有魔法的存在。”
威魯曼竟不自覺的跟着念道:“是的,您說的對,這些我都知道。”
“大人知道就好。”德拉瑪擡起身子,恢復了正常的語氣,他幽幽的望向了北方說:“我不是幫你,我是在幫這個王國。多少年了,又來了。”
“誰?”威魯曼茫茫然的問道。
“那並不重要。”看着公爵的表情,德拉瑪不禁微微一笑。他用那根手杖在威魯曼的胸口輕輕一點,然後語氣誠懇的說道:“重要的是您該知道您是誰。大人,您是一名軍人,一名非常優秀的軍人,可您並不是政客,所以請不要去做政客。”
威魯曼恭敬的陪着德拉瑪先生,一直將他送出大營。而賢者在臨行前,給了公爵最後一個忠告:如果有疑惑,請向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