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尼阿特公爵

削弱領主的政令終於被執行,國王總算了結了一番心事,趁着眼前天氣晴朗,他決定趕緊去見見自己的母親。畢竟後面的事情風雲莫測,國王可不想在這個時候再跟自己母親鬧什麼彆扭。

帶着陀爾諾,國王在花園中一陣穿行。馥郁花香中,就有雀兒叫聲傳來,中間還夾雜着孩童的歡笑聲。尋着聲音,懷爾德轉過一道青綠的灌木樹牆,就看見了太后正斜躺在一座噴泉旁的靠椅上,笑眯眯的看着一個孩子給她的鳥兒餵食。他的情人安娜竟跪坐在太后的腳邊,小心的給她捶着腿。

懷爾德朝陀爾諾打了個眼色。

陀爾諾一溜小跑過去:“太后,陛下來了。”

安娜猛擡起頭來,向懷爾德看去。

“嗯,別停,你捏得比勃特麗爾舒服多了。那個瘋丫頭,也不知道昨晚又鑽到哪個男人牀上去了,叫也叫不動。還好她派了你過來,不然我這個老太婆身邊連個說話的人都沒呢!”太后說得很大聲。

“太后,我真的該告退了。佩津,過來,跟奶奶說再見。”

小男孩不甘不願的跟說了再見,太后笑嘻嘻的遞了兩塊糕點,順手捏了捏他的小臉蛋,就打發他們母子。

牽着佩津,安娜像做錯事般,躡着小碎步從國王身邊跑過,而國王一直仰着頭,似乎都沒看見她。

太后將手中的鳥食遞給了身旁的侍女,又逗弄了一會鳥兒,才轉過頭來對懷爾德說:“是陛下啊,這麼巧,也來賞花?”

“母親,我是來看您的。”

太后哼了一聲,轉過頭繼續逗她的那隻鳥兒。而那隻金絲雀兒大約見了生人,只在籠中撲騰,卻怎麼也不叫喚了。

“您的這隻雀兒也真是的,先前那麼歡騰,見我來了,它也不叫了。”懷爾德說着,也拿了個細枝,要往籠子裡逗弄一番。

“別動!”太后劈手打掉了國王手中的枝條。“它可經不起你折騰。”

國王捂着手,站在一旁,歉笑着,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太后橫了一眼國王,終於眼色一軟:“站着不累麼,坐吧。”

陀爾諾趕緊搬來凳子,國王卻將凳子挪到太后身邊,給她捏着肩膀。

“你呀,厲害了呢。”太后眯着眼睛哼道:“辦得大事了,辦得好啊!連你父親都沒敢辦的事,你就這麼給辦了。當國王就是好!可以爲所欲爲!”

懷爾德趕緊說道:“先王其實也是想辦的,只是當時的情況——,所以沒辦成。若昂把先王的想法整理了一下,我也覺得不錯……”

“又是那個若昂!當年就是他,還要那個比利茲,挑唆着先王去對付領主們。他們這種人,一沒種過糧,二沒打過仗,就憑着一張嘴皮子,這可不是辦事的樣子。我問你,那些領地你收回來之後,準備做什麼打算?別告訴我你是要賜給若昂的!還有,你的這個政令,派瑞茨伯爵看過了麼?他是怎麼說的?他輔佐先王當了幾十年的宰相,雖然已經退下來了,可你聽過了他的意見麼?”

太后的絮絮叨叨,讓懷爾德不勝其煩。他既不能認同,也不能反對,只能哼哼唧唧的點着頭。

看見兒子這幅模樣,太后就知道他聽不進去,心裡雖然嘆息,卻仍不甘心的勸說道:“懷恩,管理國家,可不是在議會上那幾句簡單的爭執,你待在宮裡太久了……。你父親在位幾十年,有什麼看不明白,看不透的。他的權力可比你大,手上的人也比你多,根基更比你穩,他都沒動那些領主,你才登基多久……?”

“母親——!我已經等了二十五年了!”懷爾德到底忍不下去了,他大聲地說道:“我也不是第一天管理國事,現在他們實力龐大,卻什麼都不用管,而我卻還要無休止地對付邊境上的蠻族。母親,再這樣下去,到以後王室的實力恐怕連一個領主都不如!”

“我的孩子,你現在要收回的是他們的土地,那可是他們命!你要動人家的利益,他們是要跟你拼命的!”太后盯着國王的眼睛問道:“懷恩,我認真的問你一句,你真的準備好了?你可真的有把握?”

國王愣了一下,梗着脖子回答道:“嗯,有,有把握……,我加上歌德,他們應該不敢亂來的。”

“應該不敢亂來?”老太后心裡嘀咕着,嘴上卻說道:“好吧,既然陛下已經有了計劃,我也不在這添亂了,你忙你的去吧。桃樂絲,來,扶我回去。”

“唉!您別走啊,我還有事呢。”

“你是國王,我這能有什麼事?”

“母親,您是不是把那個柴伍德給遣回領地去了?”

“哦,是啊,他來求我了。到底是我的侄子,也可憐,我也就答應了。不過小傢伙心火太旺,在聖城這個大爐子裡待着,一個不小心會化得灰都沒有。所以我打發他回封地涼一涼,什麼時候涼夠了——再說吧。嗯,這是我們蓋恩茨的家事。”

既然是家事,就算國王也沒法插嘴。不過懷爾德還是不死心,又擠出笑臉,巴結着問道:“母親,您看,聖劍在您這裡放了好久了,是不是能還給我,畢竟我是國王……。”

“是啊,我知道,你是國王,你說的話就是法律,要這劍沒用。當然,如果你說話不能成爲法律,要這劍也沒用。先放我這兒吧。”說完,太后就讓桃樂絲攙扶起來,卻把國王單獨扔在噴泉邊上。

只是國王並不知道,太后一轉身,就把老宰相召進了王宮。

而在更早一些的時候,年輕的柴伍德騎士也駕着馬車,正要回到蓋恩茨的封地,就在他出城時,卻碰見了一個意想不到的送行人。

“索雷爾伯爵夫人,這麼巧,竟然能在這裡碰見您。”

“我是專程來送大人的。”索雷爾夫人下了馬車,輕輕一笑,招手讓人將一個托盤送了上來。她揭起蓋在托盤上的布,裡面鋪滿了金幣。

“我代沃諾夫謝謝大人仗義執言。這是一點心意,爲大人送行。”

“伯爵夫人,可不敢當。”柴伍德小心的回答道。

“請不要推辭,無論如何,我和沃若夫都不會忘記您的。”說完伯爵夫人迎着陽光,綻放出一個明媚而嬌豔笑容,然後優雅的擡起了右手。

柴伍德趕緊彎腰,捧着女人的雙手,用嘴脣一點。

而索雷爾伯爵夫人卻伸出手指,在柴伍德的掌心,輕輕一撓。

當伯爵夫人的馬車遠去,年輕的騎士卻仍舊站在原地,回味着那個風情萬種的微笑,耳畔依舊縈繞着她呢喃的話語:“我們還會再見面的,對麼?不要讓我等得太久,我的騎士。”

數日後,遠離聖城的地方,年過七旬的尼阿特老公爵正高坐在他的座位上。他一手拎着國王頒佈的政令,一面看着下面的大廳,那裡滿是他的大臣和騎士。

“哼,懷爾德這小傢伙,居然敢跟我玩這樣的心眼!你們都看看。”

一陣傳閱之後,參贊瑞思邦.赫格就站了出來,這位臉上蓄着漂亮短鬚的年輕參贊說道:“大人,我看見國王陛下一口氣懲戒了近十位領主,控訴他們各種的罪行。可是您看,國王羅織的這些罪行,在我們這裡也都是有的,可國王陛下單單沒有動大人您。”

“他敢!”

“大人,這是國王陛下高明的地方!您看他處置了十幾位領主,還狠狠的懲罰了富有無比的邵爾斯伯爵。他這是在幹什麼,他分明就是在把領主們一個個的收拾掉。國王是至高無上的,那是應爲他擁有這個國家最大的領地,最強的軍隊。可是一旦領主們聯合起來,他還是最強的麼?所以他不能一下子就把所有領主都幹掉,只能一個個的來。等其他人都被削弱得差不多了——,大人,您認爲到那個時候,國王陛下還有什麼不敢的麼?”

尼阿特公爵猛的站了起來,一把拔出配劍,將它舉在眼前。光滑的劍面上倒映出一個滿臉皺紋,頭髮蒼白的老人——是的,他知道自己已經很老了。公爵慢慢放下配劍,嘆息道:“可他畢竟是國王。”

“父親,您要早作打算,我怕晚了,可就來不及了。”尼阿特的次子,小尼阿特也跳了出來說道。

“大人!”瑞斯邦也趕緊說道:“國王的弟弟歌德親王剛剛去了聖朗格沙瓦。而當他返回時,卻擁有了自己封地時!不僅如此,國王賞賜了他五千匹駿馬,和無數的錢財、兵器!這還不止,國王更免除了他三年的國稅。他們已經達成同盟,都準備好了。”

“哼,可惜懷爾德只有一個弟弟。”公爵哼了一聲,“就是這位歌德親王——殺死了我的長子。”

瑞斯邦趁熱打鐵的說:“大人,您是對的!國王只有一個弟弟,可他的這道政令卻得罪了所有的領主。大人,我們應該早些準備了。至少,我們應該去問一問,聽一聽其他領主們的聲音。要早些約上朋友,不要等絞索套上脖子再找幫手,那可就太晚了。”

“大人!”他的老騎士長弗萊姆也站出來:“從您的大公子去世,我們就在準備着,一直準備到了現在。如今我們已經擁有十萬訓練有數的軍隊、數萬匹戰馬、足夠支撐這隻軍隊幾年的糧食和無以數計的兵器、弓箭、盔甲。如果能聯合邵爾斯伯爵和各位領主,大人,聖朗格沙瓦也不能抗衡我們的力量。”

尼阿特公爵在座位前來回踱步,徘徊良久,才轉過身來,對他的首席參贊大臣瑞斯邦叮囑道:“這件事你去辦吧!去各地走動一下,特別是邵爾斯伯爵和幾位受罰的領主。你要好好說話,把話說好。多帶些禮物,行蹤小心點,別讓那個什麼若昂抓住了把柄。對了,你順便也去一趟蠻族,能多一個朋友,總好過多一個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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