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假作真時真亦假
丹園像個墳墓似的。本來園子裡伺候的丫鬟們就不怎麼有精神,如今又出了這麼檔子事,個個都恨不得立刻就能跳出丹園去,離這個惹禍的王妃遠一些,又有哪個肯賣力幹活?園子裡的花木已然幾天沒人收拾,石板路上落着些塵土和草葉,只有昀郡王派來看守的幾個婆子仍舊盡心盡力地防着。沒辦法,不防不行,那天她們那麼防備着,魏紫還不是趁亂溜了出去,險些混進節氣居對小少爺和小小姐下手麼?
昀郡王穿過空蕩蕩的青石小徑走進正房的時候,就看見彷彿一夜之間老了十歲的秦王妃坐在窗下,兩個婆子站在屋角緊緊地盯着她,除此之外再沒第四個人,連個端茶倒水的丫鬟都沒有。
四目相視,倒是秦王妃先說話了:“魏紫和露粉在何處?”
“魏紫意圖謀害主子,賜死;露粉知情不報,發賣邊遠之地。”魏紫鬧的那一出確實太過駭人,若是真被她得了手,殺她一百回都不解恨。趙燕恆一回來聽了這事,直接就吩咐把魏紫灌了碗藥。至於露粉,因爲沒有動手所以撿回了一條命,只是被髮賣了,當然,賣出去的地方也不會好就是了。
秦王妃冷笑了一聲,沒再追問,只道:“平兒呢?”
“不知所蹤。”昀郡王說的是真話。大長公主參與謀反,秦家難逃其罪,當日趙燕平趁亂帶着秦府的家丁來圍攻郡王府,這是人人都看見的,沒準就要被劃入謀反一黨。昀郡王心裡雖然惱怒,但畢竟那是自己兒子,所以寧願找不到也罷,“這個孽子竟敢圍攻王府,我已向宗人府告他忤逆之罪了。”寧可忤逆,也比造反罪名輕點。
秦王妃冷笑:“忤逆?他不過爲了救他母親罷了。”
昀郡王也冷笑:“弒父弒兄救母麼?”若是齊王得了皇位,這郡王府就要改換門庭了,趙燕恆是必死無疑,他這個父親也沒好下場。
秦王妃尖聲叫道:“父兄?你有把他當兒子?趙燕恆又何曾把他當兄弟了!”
昀郡王一掌拍在桌上:“本王幾時沒把他當兒子?自他幼時,是誰替他延師讀書?誰教他騎馬射獵?他讀書不成,又是誰替他謀了差事?恆兒的差事可是他自己考回來的,本王都絲毫不曾插手,你還要怎樣!說恆兒不拿他當兄弟,他可當恆兒是他長兄?你可當恆兒是你兒子?”
“他又不是我生的,爲什麼要我拿他當兒子!”秦王妃像個瘋婆子一樣猛地站了起來,“你若真疼愛平兒,早就該立他當世子,而不是讓個殘廢佔着那世子位,最後還當了郡王!”
雖然早就料到事實如此,聽了這話昀郡王仍覺得心裡一陣冰涼:“你嫁與本王之時就知曉呂氏留下了嫡長子,若想要你生的兒子承爵,就不該嫁給本王!嫡子無大過,本王斷不會廢長立幼。”
秦王妃面容扭曲,尖聲笑着如同鬼怪:“什麼嫡子無大過,你不過是補償呂氏罷了。你心裡惦記着誰當我不知道麼?只是你與她無緣無份,最終不得不娶了呂氏。呂氏父兄陣亡那會兒,你不在軍中,卻悄悄跑回京城祭奠她,以致援軍遲到了半日。你害死了呂氏的父兄,讓她抑鬱身亡,所以你才辭了軍職,是也不是?趙燕恆這些年荒唐事做了多少,你若不是爲着呂氏,又如何會一直讓他呆在那世子位上!”
昀郡王臉色鐵青,半晌才冷冷地說:“若是恆兒不曾墜馬傷腿,他那般荒唐時本王或許會廢了他的世子之位,但他年幼墜馬,性情有變也有可原。”
秦王妃說不出話來了。趙燕恆墜馬就是她弄的手腳,若是沒有墜馬之事,昀郡王說不定就會廢了他的世子之位,但若沒有墜馬之事,趙燕恆或者也就不會有荒唐之舉。一時之間這因因果果在秦王妃腦海中攪成一團,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昀郡王對她失望透頂,已經不想再與她糾纏什麼,冷冷道:“本王今日來是要問你一件事,洛紅是什麼身份?她是何人所生?爲何有人說她是本王之女?”
秦王妃一怔,隨即笑了起來:“沒錯,洛紅——嗯,如今該呼爲洛承徽了吧——她正是王爺你的女兒呢!王爺還記得小喬麼?當初我身邊那個長了一對媚眼兒的丫頭?瞧她那眼睛就知道不是個安分的,果然是趁着我身子不方便的時候爬了王爺的牀。”
“你不是將她發落了麼?”昀郡王皺着眉,他已經不大記得那丫頭了,只記得事發之後他也十分惱怒,對秦王妃如何處置並不過問,只是之後就再沒見過那丫頭。
秦王妃笑得風輕雲淡:“我本來只想打發她去莊子上就算了,沒想到她竟有了身孕。沒法子,爲了遮掩這事兒,只好讓她死了。她生的那個丫頭我本來倒想讓她平安一世的,誰知道居然有一天還要用上呢?”
這些齷齪事昀郡王雖然不大精通,但聯想到如今傳出的閒話,他不由得變了臉色:“你是想讓她和恆兒——”
秦王妃聳聳肩頭:“誰讓那丫頭居然跟周氏有幾分相似呢?不過周氏也算是精明瞭,我賞的丫鬟她動不得,竟然借金家丫頭的手把她弄走了。不過這樣也好,若不是他靠上了太子,又如何有今天的得意?我倒要看看,若是太子因此丟了皇位,會如何對付他們!”
昀郡王靜靜看了她一會兒,緩緩道:“你如今真是瘋了,如此瘋瘋癲癲,只怕也命不久矣。”
秦王妃渾身一抖,想說什麼,張了張嘴卻又沒說出口。昀郡王緩緩續道:“不過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你到底還是說了真話,洛紅並非本王的女兒,本王的女兒——另有其人。”
“什麼!”秦王妃瞬間就明白了昀郡王的意思,高聲尖叫起來,“你胡說!洛紅就是——”沒容她說完,昀郡王一擺手,角落裡的兩個婆子撲過來架住她,用帕子塞住了她的嘴。
昀郡王把目光稍稍移開,不願去看秦王妃扭曲的臉:“你母親自然是謀反不成意圖栽贓太子。所幸小喬雖早已身亡,姚黃卻還活着,她的母親大喬當年也是你的心腹丫鬟,曾參與此事,因此知曉,小喬所生之女,身上有一塊胎記。洛紅身上,自然沒有。”
秦王妃眼睛都快要瞪得裂開了。她已經想到了此事會如何發展:過不了幾天,郡王府就會接進一個“女兒”來,而洛紅,也許是就此冷落深宮,也許是被找個藉口送去寺廟“修行”,也可能——會病亡。
昀郡王站起身來,最後看了一眼秦王妃,對兩個婆子擺了擺手,轉身走了。這之後,秦王妃會每天服一碗治療“瘋癲”之症的湯藥,讓她整日昏睡。若是她就此安分了,還可活得久些,若是仍舊要生事,也就只能病亡了。
出了丹園,姚黃正跪在丹園門外。昀郡王看了她一眼:“過些日子此事平息,發還你的身契,你就離開京城罷。”
“是。多謝老王爺恩典。”姚黃磕了個頭,看看丹園死寂的大門,心裡不知是個什麼滋味。無論如何她到底算是背主了,昀郡王不會再留着她。雖然離了郡王府的庇護,但至少還得了自由之身。
“妤兒現下怎樣了?”
姚黃微微顫抖了一下,低頭道:“縣主有些狂躁,世子不許她出門。”趙燕妤是發瘋一樣要回來看秦王妃,還想要去看大長公主,國公府怎麼肯讓她去招禍?
“阮世子可說過要休妻?”
姚黃搖了搖頭:“不曾。”蘇姨娘倒是提過,不過被阮夫人大罵“妾室干預世子親事”,賞了二十個嘴巴子,要不是有阮麒求着,只怕人都送到莊子上去了。
昀郡王嘆了口氣:“回去告訴縣主,秦家是咎由自取,叫她安安分分地,好生跟世子過日子。”秦家只是趙燕妤的外家,便是有謀反事也與她無關,只要她別這樣鬧,給了英國公府休妻的理由。
綺年這時候也正在聽趙燕妤的事兒,不過,因爲講述人是喬連波,所以風格相當的不同。
“……姨娘被關進了秋思院,病倒了,相公時常要去探望,姨娘總是哭鬧……”喬連波嬌怯怯地說着,“姨母讓我來跟表姐說一聲,怎生能去個人勸勸縣主,跟世子安生過日子。”這就是英國公府的表態,只要趙燕妤別鬧騰,阮家並沒什麼別的想法,還是希望跟郡王府做親家的。
“想來父王必定會着人去勸告縣主的。”綺年隨口答應了一句,昀郡王當然不會願意女兒被休,不過這個去勸說的人肯定不是她就是了。只是趙燕妤究竟會不會聽勸,這個事可就不好說了。
皇上的聖旨已經下來:鄭貴妃在宮變當晚企圖毒死皇后,被立刻賜了毒酒;齊王擅離封地私自進京,因鄭貴妃一力承擔了謀反的罪名,因此留了性命,只被廢爲庶人圈禁;恆山伯府成年男子處死,婦孺流放西北;承恩伯府因未直接參與謀反,且其爵是因太后所得,因此仍保留了這一代的爵位,但承恩伯去世之後,爵位即行收回,且後人終身不得入仕,承恩伯府這會兒大約只盼着承恩伯能活得長久些罷?
因爲有個大長公主參與謀反,因此秦家的處置跟恆山伯府差不多,不過看在皇室血脈的份上,沒有把男人都殺了,只是一體流放;大長公主則跟齊王一個待遇,不過她年紀已大,估計活不了幾天了。趙燕妤自幼與外家關係密切,聽見這個消息如何能不急呢。但秦府已被定爲謀反,除非英國公府瘋了,否則絕對不准她去探望的。
“姨母說,縣主擔憂老王妃,所以讓我問一下,老王妃如今——”
“老王妃在丹園中養病,無事也無人去打擾。”當然這病還能養幾天就不好說了。綺年也不願多說,只要一想起來秦王妃指使魏紫企圖對孩子們下手,她就恨不得現在就衝過去掐死秦王妃。
喬連波一臉羨慕地看着她:“表姐真是有福氣……姨娘她,天天都在哭……”哭自己兩個兒子都沒福氣,沒娶到一個好媳婦。
“姨母纔是你的正經婆婆,蘇姨娘那裡,你不必太過在意。”
“可是相公總嫌我不去向姨母說情,還關着姨娘……”喬連波說着,眼淚又要落下來,“我略略一提,姨母就發怒……”
綺年像看傻子一樣看着她:“蘇姨娘身爲妾室,對兒女親事毫無置喙的資格,更不必說要讓世子休妻了。姨母處置得極其正確,沒將她送到莊子上去已然是看在世子的情分上了,表妹你要去提什麼?你有這些時間,不如跟姨母學學怎麼管家理事。”如今趙燕妤這個長媳這麼個鬧事法,英國公府自然不會喜歡,喬連波若是個聰明的,該趁機出頭纔是,怎麼還在這裡想着如何伺候姨娘。
“可是相公……”喬連波滴下淚來,“黃鶯,黃鶯有身孕了!”
“黃鶯有身孕?”綺年大爲詫異,“嫡長子未生,她如何能有身孕?”
喬連波淚水漣漣:“她私自倒了避孕的湯藥。姨娘說這是子嗣,一定要留下,相公又寵着她,表姐,我怎麼辦?”
“姨母和國公爺怎麼說?”綺年覺得好生可笑,“什麼時候子嗣的事也輪着姨娘說話了?”
“相公說我已經害了翡翠的胎,若再動了黃鶯,就要休了我。表姐,我可怎麼辦呢?”涉及到子嗣這個性質就變了,即便是正室謀害妾室的孩子,也一樣是罪的。
“我問你姨母和國公爺怎麼說!”綺年失去了耐心,“你既沒辦法,就讓姨母給你做主,你只管聽着就是了。”阮夫人自己吃夠了姨娘恃子而驕的苦頭,肯定不會讓黃鶯得意的。
“姨母,姨母說讓她生下來……”喬連波擦着眼淚。
“生下來之後呢?”如果生個女兒也就罷了,若生了兒子,這事有兩個辦法,第一是留子去母,直接打發了黃鶯;第二是將孩子抱到喬連波處撫養,根本不讓黃鶯見着人。
“我……”喬連波有些茫然,“我沒有細聽……”
綺年無話可說了:“表妹還是回去細問問姨母罷。切記,姨母纔是你的婆婆,遇事多向她討教着。”別聽那個攪家蘇姨娘的話。
“還有,姨娘雖是生母,有些事她也不能插手,表妹自己要立得起來纔是。”不過這話多半說了也是白說,看喬連波這模樣,恐怕是一輩子就這麼軟了。她大概永遠都不能自己拿點主意,永遠都需要一個替她下決定的人,可惜顏氏已經死了。
一切正如秦王妃想的那樣,二月底,郡王府接回了一位“三小姐”。這位三小姐從前住在莊子上,被佃戶養着,起個名字叫秀兒,如今她身份倍漲,得了大名趙燕秀,之所以不像昀郡王其他女兒一樣名字從女旁,是因爲要讓她記着那家佃戶多年的養育之恩。
當然這都是對外的說辭了,那家佃戶已經被遠遠送走,以免他們錯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不過他們得了一筆錢,而且女兒又有了一輩子的榮華富貴,也就心滿意足了。
郡王府舉行了一場小規模的宴會,慶祝趙燕秀認祖歸宗,不過整個京城都明白,這場宴會是給皇帝的交待,針對的就是之前的流言,而東宮爲了澄清流言,已經將洛承徵提爲了洛良媛。不過洛承徵惶恐辭了,說自己無德無功,不敢居良媛之位。且因幾位皇孫們都在宮變中受了驚嚇,洛承徵自請去寺中爲皇孫們祈福壓驚。皇帝聽聞後大讚她賢惠,賞了一個“賢”的封號,將她送進寺廟裡去了。
這件事綺年聽過就算了。洛紅的身世不能說不可憐,可是到了這個地步,她若能留着命不死已經算是幸運了,綺年估計昀郡王前幾天進宮已經跟太子達成這個共識了,會留着洛紅的命,但是其它的……如果她運氣好,過幾年大家把這事都遺忘了,或許可以讓她假死脫身,到另一個地方過日子,當然,前提是她心裡不會有怨恨,肯息事寧人。
今日宴會的主角雖然是趙燕秀,但她卻半點沒有主角的自覺。突然從田莊上一個佃戶的女兒變成了郡王之女,穿上了見都沒見過的綾羅綢緞、戴上了精緻得不敢碰的金銀珠寶,她只覺得手都不知該放在哪裡纔好。而且與會的貴婦們看着她的眼神裡還帶着些說不出的東西,既有輕蔑,也有可憐,更讓她手足無措,如坐鍼氈,只會緊緊地跟着綺年。她原先是訂過親的,男方也是佃戶,當然現在這門親事自然就作廢了,使得她完全沒有了目標,只覺得前方花團錦簇,卻令人茫然。
綺年暗暗嘆了口氣,領着她見了一圈人,然後就藉口去拜見嫡母將她支走了。這一離開,趙燕秀自己固然鬆了口氣,與會的人也覺得輕鬆了些。究竟跟這位“三小姐”說什麼,她們也頭疼。說琴棋書畫?趙燕秀領會不來。她懂的只怕就是田間稼穡,可惜貴婦們又一竅不通。若是太過冷淡,不免有些不尊重郡王府;可若親熱了,貴婦們自己固然覺得有些自貶身份,也知道郡王府也未必喜歡——畢竟,這很有可能根本就不是天家血脈!
支走了趙燕秀,綺年纔有工夫坐下來跟人說說話。許茂雲今日來了,可是眉目間有幾分愁色,綺年頓時好奇起來:“是哥兒鬧你了?”按說許茂雲現在簡直應該過得順風順水,韓家上下都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裡,怎麼還會有愁容呢?
許茂雲嘆口氣:“哪裡是那小子鬧我,娘請了兩個乳孃看着呢。是因爲我表哥——他要休妻。”恆山伯府成年男丁皆被處斬,鄭瑾哭了個死去活來,不過還沒等她哭完父兄呢,休書已經扔到她面前了。
“爹爹不許表哥休妻,姑姑就跑到我孃家來哭,說什麼蘇氏一族無犯法之男無再嫁之女什麼的,萬不可娶一謀逆之女爲婦。爹爹說皇上親口下旨,罪不及出嫁女,表哥卻急不可待要休妻,實在是毫無夫妻情份;且鄭瑾已經生子,若是把她休了,讓孩子將來如何自處?”說實在的,許茂雲現在真是覺得自己這個姑姑是個假道學。小時候倒常聽人誇讚她守節,又是處處不離規矩,非禮勿言非禮勿視,還有些佩服。但如今經過了蘇銳的親事,只覺得蘇太太根本就是個涼薄之人!不過這話不好說出來,最後只能化做一聲含糊的嘆息:“姑姑真是太糊塗了。”
綺年笑了一聲,用目光示意一下不遠處:“糊塗的人可不止一個,你瞧我那二弟妹。”
秦採的肚子尚未顯形,人瞧起來瘦了些,神色卻頗爲輕鬆。前些日子銀杏哭着跑回郡王府來,原來是秦家被流放之後,魏側妃一直鬧着叫趙燕和休妻。趙燕和不肯,她就來個一哭二鬧三上吊,以死相逼,嫌趙燕和不孝,一直鬧到秦採也要自盡。昀郡王聽聞消息大怒,親自去了趙燕和的宅子,將魏側妃罵了個狗血淋頭,其內容跟許祭酒說的相似,無非是皇帝還沒說出嫁女有罪,你倒急着出婦什麼的。最後一錘定音:既然魏側妃這樣看重名聲,那丈夫未死,妾室不應隨子別居,你回郡王府來伺候我吧,別想跟着兒子過舒服日子了。於是魏側妃灰溜溜被接回了郡王府,從此趙燕和那邊的宅子就是秦採當家了。
許茂雲跟着笑了笑:“那可好了。對了,冷家姐姐怎麼沒有來?”
綺年嘆口氣:“在家裡折騰呢。”
此次宮變,張殊率軍圍殲城門外頭那些假流民,立了大功,可是張淳卻跟着鄭家被流放了。張二太太心疼女兒,找上門去讓張淳和離,卻被恆山伯夫人發起狠勁來,死也要拉着張淳一起。兩人滾打在一起,張二太太的臉都被抓破了也沒能把女兒接回來,只得天天在家裡哭死哭活,逼着大房出面。
怎麼說一筆都寫不出兩個張字,冷玉如只得去找了恆山伯夫人,許下了在西北邊地照看他們的種種好處,纔算換了一張休妻書。結果張淳回了家,不是老老實實縮着,卻埋怨冷玉如不該那天帶她去恆山伯府,以至於被鄭琨輕薄,不得不嫁入鄭家,如今要吃這樣的苦。氣得張殊翻了臉,另置了房子帶着大房的人遷了過去,把二房丟在了原來的宅子裡,雖然一切份例還是從公中出,但已經跟分家差不多了。這些日子冷玉如正忙着收拾新房子,實在脫不開身。
許茂雲認真地點點頭:“這樣纔好呢,以後冷家姐姐就不用再受氣了。”
“沒那麼容易啊,以後張淳還要再嫁,張授還沒成親呢。你當都像你一樣,好福氣?”綺年可以想見,張二太太是老實不了幾天的,不過只要張殊真的下了決心,那事情都好辦得多。
許茂雲吐吐舌頭。她雖然做了母親,有時候還會露出點孩子氣的模樣:“你們家三爺如今怎麼樣了?”
“毫無消息。”綺年聳聳肩,“三弟妹是父王做主和離,讓她回柳家了。她年紀輕,又沒有孩子,這樣毫無目標地守着也太不近人情了。”當然這也都是對外的說法,事實上,趙燕平曾經想用柳逢碧來脅迫柳家起兵,只是柳逢碧堅決不肯。趙燕平到底還沒有殘忍到殺妻的地步,只是將她關了起來。後來他跑了,昀郡王就把柳逢碧送回了柳家。就這樣兒還想人家守着?柳家沒翻臉成仇已經算是柳家大度明理了。
許茂雲點頭嘆息。雖然柳逢碧是嫁過的人了,但如今她的小姑姑柳雪在宮裡頗爲得寵,祖父又是兩廣總兵,她自己又年紀還輕,想要再嫁個人也不難的。
一衆女眷正在說笑着,外頭忽然微微有些動靜,片刻之後小雪快步進來,貼着綺年的耳朵低聲道:“皇上忽然暈倒,皇后娘娘請王爺和王妃入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