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陰差陽錯定姻緣

75陰差陽錯定姻緣

“老太太當真做了這樣事?”吳若釗一巴掌拍在桌上,茶壺茶杯一陣亂跳。

李氏低着頭道:“是許太太過來與說,才知道。查了一查,確是老太太那邊人放出去話,起首一個就是那吳婆子,還有角門上看門婆子一家。正是兩個孩子去應考那幾日事,故而一直到如今才知道。”那些日子全家都圍着吳知霄兄弟兩個轉,不免就疏忽了對下人管束。

“簡直是——”吳若釗簡直不知說什麼好。今日是春闈發榜,他去衙門點了個卯,見無事便回來家裡等着聽消息,就來了這麼件事。喬連波落水他是知道,聽綺年說了前因後果之後已經氣了個發昏,若不是喬連章那日回來就病了,他真要請出家法來給他幾板子了。後頭想着這也算是弟弟欠債姐姐償還,也就罷了,萬想不到顏氏會悄悄讓人傳了話,用那條銀紅披風做文章,將這黑鍋栽到了綺年頭上。

綺年站在一邊,臉上毫無表情,心裡已經氣炸了。倘若是前世,她這會一定已經衝到松鶴堂裡去質問顏氏了,哪怕是沒憑沒證也能鬧個天翻地覆。可是在這裡,她只能強忍着來找吳若釗夫婦做主。而她心裡明白,若是沒有憑證證明是顏氏親自指使,吳若釗也不能對顏氏做什麼。

吳若釗在房裡負手快行了幾步,冷冷道:“如今話已傳出去了,爲今之計——夫人可跟許太太解釋過了?”

李氏連忙道:“方纔都解釋過,什麼也沒瞞着許太太,也請她回去與蘇家太太說明。”本來喬連章這也算是醜行應該瞞着,但如今綺年婚事都要受損了,李氏可管不得那許多了,橫豎喬家姐弟也不算她親外甥和外甥女。

“好,叫人去遞帖子,明日便親自去許家商議此事。”這是最要緊,好親事可不能搞砸了,“至於家裡那些無法無天下人,必得整治了!”

“別人都好說,那吳婆子——”本是顏氏心腹人,不然也不會陪嫁吳若菡,如今又是護着喬氏姐弟入京得力舊僕,李氏不好處置。

吳若釗冷笑一聲:“自然有!”向來老爺們不插手後宅事,如今看來,不插手也不行了。

“那阮家那邊?”罪魁禍首就是阮麒。

“自去與英國公說!”雖然英國公是勳貴,可也不能就讓他家兒子這般胡鬧,壞了別家女兒名聲。

“老爺,宮裡大姑娘捎信來,老太太請老爺去松鶴堂呢。”碧雲奔進來,有些氣喘道,“聽說是爲着二姑娘親事。”

吳若釗呼地站起來:“來得正好,正要去松鶴堂!夫人,將全家都叫過去,孩子們也都去!”

松鶴堂裡,顏氏看見孫子孫女們也都進來,尤其看到綺年,不由得微微皺眉:“說了是雯兒事,又讓孩子們過來做甚?”其實她是不想看見綺年,心裡總有些發虛。畢竟這個外孫女再不親近,也沒有什麼過錯。

吳若釗冷冷道:“一會兒子還有別事要說,索性叫了他們一起來。”轉向吳若錚道,“二弟有什麼事,說罷。”

吳若錚夫婦也知道了喬連波和綺年被偷樑換柱事,見吳若釗滿臉隱怒,對看一眼,便叫上墨畫來。墨畫行了禮,低頭道:“是太后意思,叫們側妃遞話兒回家來,說是替永順伯挑中了二姑娘,娶進去是正經二房,生了兒子就扶正。”

站在最後頭孫姨娘登時兩眼放光,雖忍着未開口,兩腳卻不由得在地上踩來踩去。吳若釗瞥了一眼低頭端坐吳知雯,冷冷道:“側妃答應了?”

墨畫忙道:“們側妃只是姐姐,哪裡能替二姑娘做主,也對太后說了,只是遞個話回來。”畢竟太后如今是她太婆婆一輩兒,哪裡能拒絕呢?想了想,又低聲補了一句,“們側妃說,這事……二房扶正,總是名聲不大好。”其實吳知霞還有一句話——萬一生不出兒子來,豈不一輩子是妾?她自己如今做了側妃,深知那苦處,因此雖然應承回來傳話,卻是不同意這門親事。

吳若釗眼角餘光瞥見吳知雯表情平靜,心裡終於有幾分滿意。女兒有長進了,侄女兒也不是那不明道理之人,他焦躁心情略微平復了些,點頭道:“霞兒說得是,此事不可答應。”

顏氏不禁皺眉道:“這二房扶正也是太后親口下旨,哪裡會名聲不好呢?永順伯也是天家血脈,將來一世富貴尊榮都是有。”

孫姨娘早急得不行,一聽顏氏開口,連忙道:“老太太說是。必是太后看着姑娘好,纔要給永順伯做這個媒呢。說起來這親事——”

“住口!”吳若釗不能喝斥顏氏,轉將一腔怒火都撒到了孫姨娘頭上,“這無知蠢婦!拖下去,不許再出自己院子,若再多說一句,立刻送去莊子上永遠不必回來!”

李氏知道丈夫要發落人,早帶了足夠多人手,一擺手,就有兩個婆子上來將孫姨娘拖了下去。吳知雯連忙站起身來,想要爲生母說情,卻被後頭趙姨娘輕輕拉住,示意她不要說話。

顏氏臉上陣青陣紅。吳若釗這句“無知蠢婦”簡直好像一個巴掌抽在她臉上,不由得聲音也沉了:“老大,這是做什麼?孫氏也無非是說了兩句,是雯兒父親,不允便不允,何必發這樣脾氣。”

吳若釗冷笑一聲道:“老太太說得不錯。兒子是雯兒父親,太太是她母親,她親事,幾時輪得到一個姨娘來胡亂開口了?今年事多,太太略寬厚了些,就縱着一些刁奴在下頭胡說亂道,這豈是家宅安寧之相?帶上來!”

顏氏一看守角門那個婆子被拖上來,臉色便難看了,果然吳若釗轉頭向她,聲音略略放低了些,卻冷得像冰一樣:“請老太太將吳婆子叫出來。”

平日裡還呼一聲吳嬤嬤,此時卻叫吳婆子了,顏氏哪裡還會不明白?只硬着道:“老大這是做什麼?”

吳若釗冷冷道:“老太太將吳婆子叫出來,一問便知。”

這會兒事情已經被傳到後頭去了,吳嬤嬤自知逃不過了,索性一咬牙自己出來:“老奴在這裡,大老爺有什麼責罰,老奴全領了。”

“好。既自己明白,也不必說了。”吳若釗轉臉看着李氏,“全部捆了,立尋人牙子來發賣得遠遠!”

“舅舅!”喬連波再也顧不得什麼,奔出來跪在吳若釗面前,“求舅舅饒了吳嬤嬤罷,她,她也全是爲了。有什麼責罰願領着,只求舅舅看在她一把年紀份上,饒了她罷。”吳嬤嬤無兒無女,發賣了真是死都沒人送葬。

李氏瞪了一眼翡翠:“看着姑娘病還未好,地上那般涼,也不知道扶起來嗎?”吳若釗不能去跟一個姑娘家計較,只好她出面了。碧雲聰明,立刻上去跟翡翠一起將喬連波扶了起來往後頭送。

吳若釗淡淡道:“章哥兒也大了,不好再住在園子裡了,這就在外頭收拾間屋子讓他搬出去住罷。雖說親姐弟,如今按禮也要避避嫌了。”

顏氏這下臉色徹底難看了,厲聲道:“還沒死呢,誰敢攆親外孫?”

李氏忙道:“只是讓章哥兒住到外頭去。如今年紀都十幾歲了,親姐弟住在一起也不合宜了。”

鄭氏看得心裡舒暢之極,接口道:“大嫂說得是。這哥兒們進進出出,說出去也不好聽,若是再丟點什麼東西,真是說不清楚。”她覺得痛快極了。自己丈夫是庶出,有好些事都不好做,可是大伯子是嫡長子,平日裡溫文爾雅,如今拿出一家之主款兒來雷厲風行,竟然真是威風。

喬連波在後頭哭得暈了過去,顏氏又要忙着外孫女兒,又憂心着外孫,正要破着臉面不許喬連章搬出去,便聽外頭小廝丫鬟們跑來報喜:“老太太,老爺,二老爺,太太二太太,大喜!”

這小廝一進來,見滿屋子哭叫,不由得嚇呆了。他原是想回來討個彩頭,卻不想撞上了這些事。吳若釗正在氣頭上,怒道:“誰準闖到二門裡來?”嚇得那小廝撲通一聲跪下了。吳若釗正想叫拖下去打,猛然想起一事,“方纔說什麼?什麼大喜?”

小廝這會兒賞錢什麼全不想了,戰戰兢兢道:“老爺,大喜,兩位少爺都中了!”

這句話算是把他從挨板子危險中救了出來,吳若釗雖對兒子侄兒有幾分把握,終究還是懸着心,此時總算聽見今天唯一一個好消息,不由得臉色也和緩了些:“中了第幾名?”

小廝這才鬆了口氣,知道屁股保住了,不由得就眉飛色舞起來:“回老爺,二少爺中了二甲第一名!大少爺中了二甲第三十三名。”

二甲第一,那就是傳臚!李氏不由得喜上眉梢。原想着在中在二甲上就行,如今竟是傳臚,實在有些喜出望外了。鄭氏那邊,雖然吳知霆名次沒有兄弟好,但只要中在二甲上就已經足夠,自然也歡喜得不行:“賞,快賞!”

小廝見主子們都歡喜起來,便自動又報告道:“三姑太太家嚴表少爺中了武進士三甲第一名。”

三甲……那就是同進士了。雖然武舉不比文舉那麼介意“同進士,如夫人”說法,但既能中在三甲第一上,爲什麼不再進一步中個二甲呢?

不過這都是嚴家事了。吳若釗關心另一件事:“蘇家公子如何?”

“蘇家公子是御筆親點狀元!”小廝也隱約聽到一點蘇公子與自家府上表小姐事,特意仔細看過榜,十分與有榮焉,“眼下想必已經在跨馬披紅遊街了呢!”

與他正相反,吳若釗臉色卻不太好看,略一沉吟便向李氏道:“備一份厚禮,明日便去道賀。”雖然從前都說蘇銳有狀元之才,但到底是還沒中,倚着自己這個做侍郎舅舅,又有個愛才名頭,將綺年許了也合適。如今卻實實地是中了狀元,一十八歲年輕狀元,那就搶手得多了,偏偏在這時候,綺年出了這樣事……

英國公府,二十竹板剛剛打完,跪在外頭院子裡蘇氏尖利哭聲扎得人耳朵疼。阮海嶠臉都是鐵青:“叫人把蘇氏拖下去!不許她出自己院子!”回頭瞪着阮麒,“孽障!可知罪了?”

趴在長凳上阮麒勉強喘過氣來,在小廝攙扶下跪在地上:“兒子知罪,只求父親允娶了她。”

“胡說!”英國公更要氣炸了肺,“與縣主親事已然定了,豈有更改之理!來人,給將大少爺關起來,沒有話,任何人不許探望,更不許放他出來!”

阮夫人在一邊看着,心裡痛快極了。這就是阮海嶠好兒子,蘇氏生好孽種!天幸自己女兒已經與孟家下定了,只要帶一份厚厚嫁妝走,英國公府鬧翻天也與她無關了。

阮海嶠看兒子這德性也有些無奈,看了一眼阮夫人:“夫人,可否讓麒兒納她做妾?”

阮夫人一聲冷哼:“老爺可真會說笑話。那大哥,自己庶女,永順伯看中了,許了伯夫人一死就扶正,都不許嫁,更何況這是做一輩子妾。老爺若有這臉面,自己與那大哥說去。”

“那——讓麟兒娶了她?”

阮夫人立刻拒絕:“老爺莫不是真糊塗了,大少爺喜歡人,倒給二少爺做妻子?難道不怕出家醜?”周綺年跟她一向不怎麼對付,更不像喬連波那麼好拿捏,她可不是要娶個兒媳婦來對付自己。

“依着說,老爺還是安靜些罷,把大少爺好生管束管束。那周家外甥女兒自有大哥做主,老爺真想補償一二,就叫二少爺娶了喬家外甥女罷,那孩子如今也被牽連了,好生生女孩兒,嘖嘖……”這事還是得辦好。喬連章已經被遷到外院了,顏氏愁得不行,只怕日後吳若釗再不肯看顧提攜喬連章,力逼着三女兒想辦法務必促成這樁姻緣,到時候喬連章就是國公府少爺小舅子,即便沒有吳家,至少還能靠得上阮家。

阮夫人倒是無所謂。又不是她兒子,娶誰不是娶呢?兒媳婦若肯聽自己,那自然更好。

阮海嶠愣了一會兒,想起前些日子蘇氏在他耳邊說那些話,不由得長嘆了一聲:“也好,只是夫人——怕麟兒是庶子,喬家外甥女兒……”

“把麟兒記在名下就是。”阮夫人心中冷笑,果然還是寵妾話最管用。

數日之後,昀郡王府。

“蘇家當真跟恆山伯府定親了?”趙燕恆靠在竹椅上,半閉着眼睛曬太陽,聽了小廝立秋話,猛然睜開眼睛。

“是。”立秋覺得主子目中帶怒,雖不知道爲什麼,卻也不敢正視,“是鄭貴妃親自出面保媒。”鄭瑾年紀可不小了,脾氣又不好,不過她是恆山伯府嫡女,貴妃娘娘一個出面,就輕輕鬆鬆打敗了那位周家姑娘。幸而周家姑娘尚未跟蘇家正式下定,否則不是更丟臉?不過也怪吳家自己傳出來話,周家姑娘如今名聲也受了損呢。

趙燕恆眼睛微微眯了起來,良久,終於下定了決心:“去匣子裡把那個銀香薰球拿來。”

清明轉身去拿了來。趙燕恆握了片刻,遞給立秋:“想辦法讓那兩位弟弟妹妹看見,該說什麼明白?”

立秋愣了一下,隨即驚着了:“少爺,少爺是要——”是要把周家姑娘這事攬上身來?是要——要娶她嗎?

趙燕恆此時卻覺得身上忽然輕鬆了許多:“明白就好。去找找周鎮撫,知會他一聲,其餘不必多做。那位好繼母必然歡喜娶一位這樣世子妃。”父母雙亡,並無岳家之力可借;出身又低,必然好拿捏。

立秋愣了片刻,拿着香薰球走了。清明默默在旁侍立了一會,低聲道:“少爺真要娶周姑娘?奴婢說句大膽話,周姑娘她——可不似大家閨秀。”

趙燕恆淡淡一笑:“那又如何?大家閨秀——莫非是像秦採那樣兒嗎?”

清明默然了。也是,王妃一直想着把秦採說給少爺呢,娶了周家姑娘,總強過娶王妃侄女兒。只是——她望向趙燕恆目光柔得幾乎能滴出水來——少爺實在命苦,幼年便死了母親,如今被繼母這般逼迫着,連娶世子妃也不能娶一位門當戶對貴女……

不得不說,立秋動作很快,而另有人比他還要快。

“什麼?這個孽障!”昀郡王一掌拍在紫檀木桌上,力道之大,將桌上茶杯都拍得跳了起來,“叫他去莊子上養身子,他倒好,竟然跑去與姑娘私會!來人,立刻把這個孽障叫來,拿家法來!”

“王爺——”郡王妃連忙攔着,一邊拿過昀郡王手來輕輕揉着,一邊對丫鬟們打眼色,“還不都下去呢!誰敢亂傳一個字,仔細他皮!”

丫鬟們自然都很有眼色,悄沒聲地全出去了,並沒人去叫世子或者傳家法。郡王妃看着屋裡沒人了,才低聲埋怨道:“王爺這火爆脾氣,幾時才能改改呢?這麼大聲兒,若是被人聽去了,還當又私下裡在王爺面前說世子壞話呢。”

郡王妃今年三十五歲,但保養得宜,看起來還如二十許人,這般眉頭微蹙略有幾分嗔意模樣,竟然還有些許當年剛嫁入王府女兒嬌態。昀郡王略略有幾分恍神,隨即不悅道:“誰這麼大膽敢說這種話?再者此事豈是小事?紙裡包不住火,這傳了出去如何是好?”

郡王妃嘆了口氣:“這也怪。當初剛進王府之時只顧着孝敬老王妃,疏忽了世子。原只想着避嫌,卻——說來說去,還是妾身不賢緣故。若是當初經心些,世子也不會小小年紀就墜馬,以致傷了身子,這些年都久治不愈,倒是把性子熬得古怪了。”

郡王世子九歲那年墜馬傷身,也是昀郡王心裡一根刺,也正是因着內疚,在長子滿了十五歲之後,雖則仍是時不時就要病一場,他也向宗人府遞了文書,請立他爲世子。只是此時見妻子一臉自責,仍是有些不忍:“這與何干?當時既要照顧平兒,又剛生下燕妤不久,還要侍奉母妃,哪裡顧得那許多呢。”說着自己不由得也嘆了口氣,“說來,子不教,父之過,乃是過錯纔是。”

郡王妃覷一眼昀郡王臉上悔恨表情,連忙把話岔開:“王爺也要在外勞碌,一時顧不上也是有。如今且不說這些,單說眼前這事罷。王爺看如何是好?現今外頭雖還未傳出來是世子所爲,但吳侍郎那位外甥女兒——名聲怕是已經不大好了。”

昀郡王雙眉緊皺:“此事——當真是恆兒所爲?”事關重大,兒子這些年雖然有幾分風流病,但不是煙花之女便是自家府中丫鬟,倒真未招惹過良家女子。

秦王妃臉上露了幾分委屈:“王爺,若事情不準,妾身如何敢說呢。王爺不信,只去世子處看看,世子那裡有個銀香薰球,還是世子貼身小廝立秋與人閒話時說漏了嘴——王爺若去查查便知,那香薰球是當初吳大學士長女出嫁時嫁妝,原是一對。那東西說不上貴重,卻是吳大學士親手畫式樣,怕是滿京城裡找不出第二對來。其實,也未必便是私會,吳侍郎家教王爺也是知道,只不知——那香薰球到底世子是從哪裡得到?”

“孽障,孽障!”昀郡王恨得又在桌子上拍了一掌,長嘆道,“既是這樣,不能白白壞了姑娘家名聲——那姑娘家世如何?只說吳侍郎是她舅舅,到底她父親是何官職?”

“聽說是父母已故,這兩年才進京城來依着吳侍郎住。人倒也見過,生得甚是美貌,也是懂規矩。只是父親生前聽說只做過六品文官,官職不高。”

昀郡王聽了不由皺皺眉:“既是出身不高,求了來給那孽障做側妃罷。六品文官女兒做側妃,也不算委屈她了。若說真懂規矩,又怎會出了這等事!”

郡王妃不答,面有難色。昀郡王皺眉道:“有什麼話還不能與直說麼,吞吞吐吐做什麼?”

郡王妃苦笑道:“王爺,那姑娘雖說父親生前只是六品官,但——但卻是吳侍郎親外甥女兒。吳侍郎已故父親是大學士兼太子太傅,母親生前身上有着正二品誥命哪。若是吳侍郎外甥女兒做了側妃,日後王爺在朝中與他如何相見?”

昀郡王不覺有些煩躁:“任是祖父母再怎麼,到底她父親官職不高。這還嫌不夠,難道還要世子娶個六品官女兒做正妃不成?便是吳侍郎,怕也不敢跟本王開這個口!”

郡王妃輕嘆道:“吳侍郎自是不好開口,可是那些御史們吃就是彈劾大臣飯,這事若傳了出去,懂事,說是六品官女兒做側妃已足夠了,不懂事,怕會說太子太傅外孫女兒被們王府強弄了來做妾呢——再是入了玉碟有了誥命側妃,也還是妾。何況這些年世子名聲……”

“胡鬧!”昀郡王煩躁地一拍桌子,“本王是天家血脈,又不似那些官宦人家,一朝不能做官,便是失了前途。郡王爵世襲罔替,只要們沒有什麼謀反大罪出來,其餘小事,任那些御史怎麼彈劾,也動搖不到郡王府根本。”

“可是到底有損王爺名聲呢。”郡王妃雙眉輕蹙,“世子或者不怕,可是下頭弟妹們再議親要如何呢?尤其是燕妤燕好,姑娘家可不比兒子,怕就是這些個名聲上事。再者——真若是做了側妃,王爺莫非忘記了,孃家哥哥二兒子,定就是吳家二房姑娘,這日後親戚可怎麼走動呢?”

妾親戚是當不得正經親戚,即便側妃叫得再好聽,也不過是妾換了一種說法罷了。一旦納周綺年做妾,吳家便不是王府正經親戚,可是吳家偏偏又是東陽侯府姻親,東陽侯府又是郡王妃孃家,將來若是在東陽侯府上見着吳家人,叫郡王妃按哪邊兒招呼呢?

昀郡王也不由得皺起了眉,卻仍是道:“恆兒拖了這些年,萬不能挑個六品官女兒做正妃,否則他日後還怎麼出門見人?何況一個六品小官之女,又豈能管得了王府,做得了宗婦?簡直胡鬧!”

郡王妃知他至深,聽出他語氣雖不好,其實已經有幾分動搖,便輕嘆道:“有些話妾身自覺是不該說,可是到了如今,實在不能不說了。世子已經二十五六,至今未有子嗣,王爺再拖下去,他幾時才能娶妻呢?”

昀郡王不由有些噎住,半晌方道:“也是他運氣不濟,先是皇上要給皇子們選妃,前些年說好了錦鄉侯家女兒,偏生又出了流民和山匪事……”

“王爺自然是爲着世子好,想着讓他結一門門當戶對好親事。”郡王妃心裡有了把握,更加款款道來,“可是這些年,難道是沒有與咱們王府相當人家嗎?固然,因着皇子們選妃,挑走了不少好姑娘,可是恕妾身說一句,世子這身子,還有這風流性子,真要找門當戶對大家閨秀……也並非易事啊。”

這句話說得昀郡王低頭不語,半晌才道:“其實顯國公家那孩子倒真是個好,只是那時候恰逢着她守孝,原想着出了孝再說,誰知道皇上竟將秀女年紀放到了十八歲……”

“那隻怕是皇上早就看中了顯國公孫女,就是王爺那時候去提了,怕也不成。”郡王妃柔柔地說,“方纔王爺也說了,們是天家血脈,王府根本是輕易動搖不得。既如此,倒也不必像那些普通官宦人家一般,必得要聯姻。何況吳侍郎侄女兒如今就是皇長子側妃,皇長子——如今只有他不曾被皇上說要出宮開府呢。既有這層關係,那周家姑娘也不算一無所有,王爺又何必硬要棒打鴛鴦,就成全了世子也好。妾身想着,世子姻緣上艱難,難得有個他自己挑得上,能叫他歡喜也是好。”

昀郡王不由得嘆了口氣,看向郡王妃眼神又溫和了些:“也就是,會這般體貼入微……也是矚意孃家那個姑娘……”

郡王妃眼波柔如春水,輕聲道:“只要王爺知就好。採兒是侄女,自會安撫哥哥。世子自幼沒了母親,只想着別讓他受了委屈……”

昀郡王情不自禁擡手摸摸郡王妃頭髮:“也罷,去張羅罷。只盼這姑娘穩重些,將來入府,也不指着她掌管什麼,大不了將來納個能幹側妃幫着,只要她不至太上不得檯面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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