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錦珠從來沒有受過如此熱烈的歡迎,道路兩旁的百姓擠得水泄不通,探頭探腦的想看一眼王妃真容。
軍士厲聲將那些百姓驅趕開,生怕王妃出什麼事。
顧錦珠卻是心有感觸,這些淳樸的百姓,心裡只不過真心的感激蕭璟帶給他們的太平日子,所以纔對她愛屋及烏,說到底她不過沾了蕭璟的光。
沒走出二里地,就有一個滿頭白的老者在一個粗壯少年的攙扶下,跪在道路中間。
軍士上前想驅趕開來,那老者高聲叫道:“老朽是雲祥村人士,蒙銳王救子,大恩無以爲報,只想面見王妃娘娘當面言一聲謝。”
顧錦珠讓車駕停住,那老人老淚縱橫,將蕭璟大軍路過雲祥村時,將自己唯一的兒子從蠻夷手中救下的過程說了一遍。
那粗壯少年手中抱着一個籃子,聞言也不停的磕頭。
顧錦珠嘆了口氣,讓芸香下去,對那老人安撫了幾句,才重新起駕。
芸香手中託着個籃子上車,掀開蓋的布簾,裡面不過是一些雞蛋,一些醃好的臘肉,還有一些自家種的新鮮蔬菜。
卻處理得乾乾淨淨,底下墊了軟布,生怕那些雞蛋打碎,足見老人家的用心。
芸香忍不住笑道:“咱家王爺的名聲真好,除了這個還有好多百姓要送東西呢,我說了好半天才推辭的掉。”
素菊和紫鳶也笑道:“可不是呢,聽說各地百姓都給王爺建了生死祠,日日拜祭呢!”
童生揚起小臉,一臉崇拜的道:“娘,生兒長大也要像父王一樣,做一個拯救天下的大英雄!”
素菊捏了捏他的小鼻尖笑道:“我們生兒現在就是一個小英雄了。”
所有人都笑了起來,卻沒有看到顧錦珠眉間的那抹憂色。
百姓的熱情實在是出乎她的意料,沒想到蕭璟現在在民間居然有如此聲望。
可這並不是好事,反而是爲君者的大忌。
她心裡總是有些不安,等到了昭德寺,主持懷恩大師親自迎了出來。
顧錦珠在大殿上過香,跪在蒲團上,望着嫋嫋香菸中那威嚴高大的神祗,心中默道,“信女顧錦珠,一生別無所求,唯願夫君蕭璟平平安安,身體康泰,平安歸來。”
她虔誠地磕下三個頭,懷恩大師將籤筒遞了過來。
顧錦珠接過,閉着眼睛搖了搖,一枝籤掉在了地上。
旁邊芸香忙撿了起來,遞給了懷恩大師。
哪知懷恩大師只看了一眼,臉色就有些凝重,對顧錦珠道:“王妃娘娘,請隨老衲到這邊來。”
顧錦珠的心口一下子就提了起來。
到了旁邊的淨室,懷恩大師嘆了口氣,當即開門見山的道:“王妃娘娘,請恕老衲直言,這籤乃是一支下下籤。”
顧錦珠心口一跳,血色一下子就從臉上褪了下去,卻還是穩住心神道:“大師此言何解?”
懷恩大師指着前門道:“王妃請看籤文,只因直諫怒天顏,晝夜難離在馬鞍,主僕奔忙神亦倦,更加雪重擁藍關。
此乃韓文公被貶之前,韓文公因爲直言進諫惹怒皇帝,早上上書,當晚就要起程到邊遠的潮州,爲了趕及上任新的潮州剌史,必須日夜趕程,人不離馬鞍。
韓愈與隨行的僕人忙於奔命,非常疲倦的時候,更遇上大雪擁塞藍關,人馬受阻於途,難再上前一步,此籤意爲得罪皇帝,前途未卜,流年耿直兇險較多,阻滯重重,小人加害。”
他話音一落,就看到顧錦珠一張臉立時有些發白。
顧錦珠心頭煩亂,滿腦子都是他剛纔那句,得罪皇上前途未卜。
這豈不是就是說明了蕭璟現在的處境?他在百姓間的名望越高,越是皇上大忌,流年兇險,小人加害!
她平日本不信這些亂神之說,可現在籤文正對應蕭璟的情況,她心裡難免便信了幾分。
她定了定神道,“大師,可有破解之法?”
懷恩大師道:“娘娘可寫下一字,老衲再替娘娘算一卦,也許籤文有誤也說不定。”
顧錦珠咬了咬脣,拿起筆,在宣紙上端端正正地寫下了一個“顧”字。
願上天眷顧他一切平安順遂。
懷恩大師只看了一眼,就搖了搖頭道:“左爲厄,厄運也,右爲頁,娘娘點字出頭,一橫居中乃是殺頭之兆,娘娘所求之事,近日或有血光之災。”
他話音一落,就見顧錦珠的臉猛地煞白,身子都晃了晃。
旁邊的芸香忙扶住她,氣急道:“你這個和尚胡說八道什麼!我家娘娘好的很,哪裡有什麼血光之憂!”
懷恩大師看着她有些神不守舍的神色,嘆了口氣道:“娘娘也勿在意,籤文之說終究是虛妄,事在人爲,雖卦象兇險,但人心纔是根本,若娘娘能保守本心,於危機中但有一線生機也說不定。”
顧錦珠深吸了一口氣,推開芸香站穩道:“多謝大師指點。”
從昭德寺出來,顧錦珠的臉色還沒有恢復過來,芸香忍不住寬慰她道:“娘娘,我看那個老和尚就是在胡說八道,如今王爺如日中天,又哪裡有什麼兇險?趕明兒個告訴王爺,回來砸了他這寺廟纔好。”
顧錦珠蹙起雙眉,心口像墜了一塊鉛般,沉甸甸的。
恐怕就是因爲蕭璟現在如日中天,這禍事才格外兇險。
芸香扶着她正往外走,就聽見守在外面素菊的聲音,她似乎正和什麼人吵架,聲音又快又急。
主僕兩人站住,顧錦珠還沒來得及吩咐芸香,出去看看發生什麼事,就見外頭有個人影將素菊一推,然後飛快地衝她奔了過來。
素菊氣的怒吼,“死丫頭,你給我站住!”
那人影速度倒是挺快,頃刻間就到了顧錦珠眼前,衝她彎腰福了福身,擡臉笑道:“奴婢參見銳王妃娘娘,奴婢雲鳳,是顧府老夫人跟前的丫頭,老夫人今兒個也在昭德寺中上香,聽得王妃娘娘在此,便命奴婢來請。”
那丫頭笑盈盈地看着顧錦珠,面上卻沒有多少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