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知道自己的病不會好了,但是聽到他說:
等你好了,我們生個孩子,男孩女孩都會是我的寶貝。
有這句話,死都可以笑着死了。
她拿出一隻錄音筆,想錄下點話給他,錄完後,又躺在到身邊,卻絲毫睡意也無。
半夜毒癮發作,她在牀上一陣**,她冒着冷汗,她咬住嘴脣,不想發出半點聲音,驚動睡夢中的他。他睡得那麼安詳,他怎麼捨得讓他醒,她最喜歡看他睡覺的樣子,她看着他,精神被毒癮瓦解,不能夠讓他看見自己這副面目猙獰癮君子的樣子。
她從枕頭下摸出一樣東西,吞了下去,然後看着他,慢慢閉上眼睛。
他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天亮,看着她閉着眼睛,卻沒有了呼吸。
她是吞鴉片死的,死的時候,所有的痛苦她一個人承擔,唯一可以分擔痛苦的就是他熟睡的樣子。
她喜歡李碧華,喜歡《胭脂扣》,所以選擇和如花一樣的死亡方式——吞鴉片
如花是比她幸福的,至少十二少在她死前給了她一個約定:3811,老地方見。至少如花是戴着十二少跑龍套買來的景泰藍的胭脂扣,而她,沒有帶走他一個字。
他安葬好她後,在她的墓上,寫着:劉輝之妻。
他打開她留下的錄音,很久都是一陣哭聲,斷斷續續的,夾雜着空氣。最後她說了一句:
不知道我死後,你會不會也想我投胎做你的女兒。
王煙的那句“不知道我死後,你會不會也想我投胎做你的女兒。”好不悲涼。
看《南京南京》裡面的那位日本軍人,愛上一個日本慰安婦,她是他的第一個女人,他把她當心愛的女人看,也會帶糖給她吃,她死之後,他對埋葬她的人說:她是我的妻子。
這是在兩年後槿湖獨自在影院看這部電影時,就想到王煙墓上的:劉輝之妻。這該是對她最大的欣慰吧。
即使是維棉,生前生後也沒有得到劉輝妻子的名分。可是槿湖還能計較什麼呢,一樣悲苦的王煙,還能爭些什麼。
劉輝在王煙死後不久,就辭職離開了那座城市,他說:那是一座廢墟般的空城。
是的,空城。
愛上一個人,便會愛上一個城市,人不在了,那邊是空城了。
曾經愛上一個人,於是買來地圖,每天清晨都會看他所在的那個城市地理位置,用手撫摸那片小小的圖,就像是愛人的臉,那些街道,是他走過的吧,那些公交車路線,是他乘坐過的,還有那個醫院,是他感冒時去掛水的。
所有的一切,因爲他,便與這個城市,密切關聯。
槿湖開始並不是很喜歡南京,儘管六朝古都,但還是脂粉味重了些,陰氣太濃。並且,城市的生活節奏很快,尤其在新街口,在那些高級寫字樓的行色匆匆身影,很壓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