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她找到了維棉自殺的那棵木棉樹時,已是隔天的下午。這棵樹真很高大,正盛開着。
如同劉克莊的那句詩:幾樹半天紅似染,居人云是木棉花。
槿湖爬上了那棵樹,曾經,樹是她們的避風港,闖禍的時候,她們就躲在樹上,看了大人氣極敗壞的彆着手在院子裡走來走去,那就是她們最開心的時候。
槿湖坐在樹幹上,她想維棉一定坐在這裡,坐了很久,才跳下去的吧。
她想起維棉畫的那幅畫,她們手拉手,站在木棉樹下。
槿湖伏在樹幹上哭了,手卻無意摸到了一個樹洞,她伸手進去,裡面有一堆菸頭,菸頭上有“茶花”二字。維棉定是曾坐在這裡,抽了好多煙,洞裡還有一個錦盒。
錦盒打開,有封遺書:
小槿:
我知道你會來,你究竟還是把我當最好朋友的,是不是?
我們曾說好,一起來爬這棵樹的。
我一直以爲,這棵樹下站的應該是兩個人。
我去看了天涯海角,原來只是兩個石頭,上面分別寫着“天涯和“海角”,在這裡結束自己我覺得是我做的最轟烈的事情。
你是不是怪我甩下你走了,你應該懂我的。生活曾逼我和妹妹分開隨母改嫁他鄉,也逼我做了妓女賣笑風塵,也逼我在婚禮前被未婚夫捉姦在牀,活着,我就一直走,最後走到面目全非。
有個女作家說:每一段愛情,都是千瘡百孔的。
可我的生活我的身體都是千瘡百孔的。
那個說在木棉花開時節就娶我的男人,還是牽了年輕女人的手。
我沒有勇氣再走下去,難道再去重操就業嗎?那樣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小槿,對不起,不能和你做一輩子的朋友,不能看到你出嫁。如果可以,來生,我們還做最好的朋友。
我最愧對的就是我的親妹妹,十幾年前,我沒有帶她走。
除了她以外,我這一生,我來過,也愛過,了無遺憾。
維棉絕筆
2006年3月30日
槿湖看完了維棉留下的遺書,心很疼,自己再也見不到她了,她仍無法接受這個事實,總覺得維棉是生活在另一個城市,還會再見面,還會風風火火的打電話來。
她們最後一次見面的時候,維棉曾開玩笑,要和槿湖比看誰從樹上爬下的快,那個時候,她應該就做好了死的準備了。她這一躍,她贏了,落地時的沉悶一響,那一刻,心一定都摔碎了,也許,心早就碎了。
古賀春江說:死是最高的藝術,死即是生。
我們是不是在活着實在活不下去了,就會選擇死亡來逃避,活着原比死更需要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