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春風揹着唐衣沒入了柏林中,驚魂未定。
他一直等待着黑龍鎮出現變化,現在好像終於等到了。
趙國埋藏在黑龍鎮的勢力終於露出了水面。只要整個黑龍鎮一亂,他和唐衣就有機會逃掉。
在蔥蔥郁郁的柏林深處,那間祠堂已經露出了一角。
一路上都沒見到一個人,顧春風便揹着唐衣向柏林深處跑去。
他不知道射出那一箭的人能抵擋穿狐裘的傢伙多久,所以即使他全身已經累得近乎痙攣,卻依然沒有停下腳步。
祠堂外的青苔蔓延到了門檻,顯得很沉靜。
祠堂屋檐四角都掛住青色的風鈴,風一吹便會發出清脆的聲響。
顧春風並不知道這間屋子就是黑龍鎮人人敬畏的祠堂,現在他只想找個地方喘息。
當聽到那清脆的風鈴聲時,顧春風重重地呼出了肺部一口灼熱的空氣,揹着唐衣走了進去。
這間祠堂和這片柏林鮮有人進入,所以很是安靜。
對於祠堂的敬畏,在黑龍鎮已經持續了上百年。再加上這裡寂靜無聲,顯得很是詭秘,即使有外鄉人誤入其間,都會匆匆退去。
而祠堂內除了一些牌匾和一個老人外,確實什麼都沒有。
當顧春風與唐衣進入祠堂時,黑龍鎮街道上的六名玄甲重騎還在疾行。
這六名重騎兩兩一組,分別位於不同的街道上,但目的地只有一個,那便是紅鷹所在的位置。
一名鐵騎剛剛穿過一條開滿迎春花的小巷,一柄細長的銀劍便悄無聲息地刺穿了他的咽喉。
因爲太過驚恐,鐵騎的眼珠就像要掉出眼窩一般,眼球上更是佈滿了細密的血絲。
鐵騎的腦袋並沒有停止思考:“能從這種角度將我的咽喉無聲無息地刺穿,除了搬山境的強者外,只剩下了一種可能。”
那就是背叛!最親密戰友的背叛!
這名鐵騎掙扎着,用盡全力轉過了頭,看着身後的同伴,張嘴想要說什麼,卻什麼也說不出口。
他身後的那名鐵騎蒙着面,眼眶紅潤,但眼神依舊冰冷。
看着自己同伴不甘的表情,他認真道:“我是趙人。”
被窄劍刺穿咽喉的鐵騎掙扎着,捂着在自己喉頭冒出來的那截劍身,掉下馬來,就此死去,卻沒有閉眼。
秦國的玄甲重騎戰力恐怖,天下沒有第二支騎兵敢聶其鋒芒。這些騎兵自孩童時便被挑選了出來,年齡最大的也不超過六歲,然後便會進行殘酷的訓練,直至十八歲才能成長爲真正的鐵騎。
這些騎兵幾乎都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以免混入奸細,戶籍與背景都經過嚴密的探查。再加上他們長期共同訓練與執行任務,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誼。
這樣的隊伍基本沒有可能出現奸細,可現在卻偏偏出現了。
一個不超過六歲的孩童,在軍中呆了十多年後,依然認定自己是趙人,而且還扮演着奸細這樣的角色,這是一件很可怕且不可理喻的事情。
但這樣的事情就這樣真真切切發生了。
爲了獲取更多的情報,七國間不知潛伏了多少奸細,而趙國顯然做得更絕。
爲了掌握秦國最神秘的玄甲重騎信息,他們在孩童六歲前就將其替換了身份,就做了很多殘忍的訓練後,讓其在秦國十年間,依然必須爲趙國賣命。
這些散發着人性極度惡的事情,無時無刻不在各國陰暗的角落裡生長。
只要戰爭不息,這些惡就不會停止生長。
同一時間,另一條街巷中兩名鐵騎在並肩而行。
龍驤馬疾行帶起的勁風颳得道旁的楊柳枝飄揚起來,就像舞女最纖細輕柔的手臂。
兩名鐵騎都沒有發現,街道兩旁的兩間瓦房上潛伏着兩名黑衣人。
這兩名黑衣人穿着黑色的衣衫,衣服上還有暗紋,趴在瓦房頂,和瓦房完全融爲了一體。
這就是海外扶桑國的忍法,能最大限度的隱藏自己。
就在兩騎鐵騎離他們只有一丈距離時,兩個黑衣人手一扭,手上黑色鐵筒裡就投射出了一張銀亮的網。
這兩張網幾乎同一時間射出,又同一時間張開,精巧的落向了兩名騎兵頭頂。
騎兵見狀,舉槍上挑。
可槍尖沾上密網之後,居然被直接黏上了。
銀亮的網在陽光下閃着星星點點的光輝,就像魚鱗。
這兩隻網粘住槍尖之後,便各自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接着銀網便極速收攏,將兩名騎兵困在了其中。
這網雖然奇特,但不可能困得住玄甲重騎。
就在兩名重騎提着鋒利的青色短刃準備破網而出時,那一直潛伏在屋頂的黑衣人瞬間出手。
兩名黑衣人身形如煙,袖口一動,兩柄漆黑的鐵錘便躍入了他們手中。
這兩柄鐵錘一左一右,發出赫赫的風聲,幾乎同一時間砸中了兩名鐵騎的身體。
嘭的兩聲炸響,兩名鐵騎的身體猶如沙包般飛了出去。
這兩錘雖然勢大力沉,但因爲有玄甲的保護,終究沒有傷到騎兵分毫。
但這兩個黑衣人的目的本就不是殺死他們,而是將其拖住。
兩隻龍驤馬見主人飛離了自己的身體,剛想轉身跟緊。
兩柄鐵錘再次揮出,柳枝如遭遇狂風般亂舞,兩隻龍驤馬被直接砸飛了出去。
龍驤馬嘶鳴着,撞塌了街道兩邊數間屋舍,濺起了數道煙塵。
兩名鐵騎將銀網扔在一邊,手握長槍,面無表情的看着黑衣人。
現在他們必須用最快速度殺死對方,因爲對方明顯是在拖延時間。
這個時候,最後兩隻鐵騎離祠堂已經很近了。
只要他們再穿過兩條巷弄,就會到達那片寬闊的草坪。
他們現在所在的巷弄很窄,只能通過一人一馬,所以兩騎便一前一後前行。
巷弄兩側是佈滿青苔的白牆,上面混着泥點,看起來很不好看。
在這顯得有些骯髒的牆頭卻蔓延着很多迎春花。
嫩黃色的花朵隨着輕風搖擺着,顯得很清新,彷彿整個牆面都乾淨了不少。
趕路的騎兵只是晃了一眼這些花朵,內心沒有起半點波瀾。
因爲他們還在執行任務,在他們的眼中,不計任何代價的完成任務纔是整個世界。
就在這時,兩朵迎春花碎裂,落下了幾點黃色的花瓣。
當碎裂的花瓣落在一名玄甲鐵騎肩頭時,鐵騎擡頭。
一柄淺綠色的飛劍佔據了他的眼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