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春風看見了一隻掉在地上的蚊子。
蚊子很小,但他依然看見了。
於是他走了過去,蹲下身子,看見那一隻蚊子的雙翅沒了,切口處光滑平整。
如果他沒有猜錯,這隻蚊子的翅膀應該就是吳南生的劍罡斬下的。
這個時候,吳南生走了過來,道:“小子,如何?有沒有很崇拜我?”
顧春風答道:“你剛剛說能馭千劍屁用沒有時,我還不怎麼服氣。現在看來,不服氣不行。”
要知道用劍,加大力量很簡單,但要將力量控制到如此精細的程度,就簡直可以用變態來形容了。
“服氣就好!”吳南生說完,右手有意無意地扇了扇風。
然後顧春風看見,這隻蚊子剛纔還好好的雙腿掉在了地上。
“這......”
“它的腿剛剛就在斷與不斷的邊緣,我只不過給了一點風而已,誰叫它趁老子睡覺的時候吸了老子的血。”
聽到這句話,顧春風全身的毛髮彷彿都豎立了起來。
用劍罡將蚊子腿割得將斷未斷?這尼瑪還是人嗎?
“這逼裝得真是吊啊。”顧春風站了起來,滿臉漲得通紅,對着吳南生激動道:“前輩!我想跟着你學劍!”
那一刻,秋日的陽光照在他的乾淨的側臉上,讓他那雙真誠的眼睛散發出了更加明亮的光輝。
顧春風甚至覺得,《灌籃高手》裡的櫻木花道對着安西教練說“教練,我想打球”時,應該和他此刻是一樣的心情。
他以前學劍,是爲了生存,是爲了修行,是爲了保護自己與朋友,而這一刻,他才發現自己是真正的喜歡劍道。
因爲他今天見識過了劍道驚心動魄的美麗,看到了以往都看不到的風景,所以纔會如此激動。
吳南生淡淡道:“想學劍,先用你的劍去切肉吧。記住,每片肉都必須這麼薄。”
然後他手一揮,菜板上的豬肉就被切下了一片。這一片肉極其纖薄,因爲太薄,所以看起來近乎透明。
吳南生說完,自顧自的下山去了。
看着桌上那片猶如薄霜的肉片,顧春風喃喃道:“這傢伙不會是想騙我當切肉師父吧。”
和墨十八一樣,他嘴上說歸說,連忙運轉起劍霜開始切起肉來。
而另外一邊,墨十八正在潛水,他在一處水潭中抱住了一塊巨石沉入水底,然後開始運轉《玄武定》吐納。
潭底的水草厚重如棉毯,而墨十八就讓自己埋在這水草最底部。
這是白崖附近最深的水潭,水深近十丈,即使正午時分剛剛沒過去多久,潭底已然一片昏暗。
三柱香的時間後,墨十八發現自己胸腔的氧氣已經消耗殆盡,肺管就像要爆炸了一般,於是浮出了水面。
一個深呼吸後,他再次下潛,這一次,一潛就是近半個時辰。
這半個時辰裡,他就像一隻潛伏在水底的千年老龜,除了不時有一些水泡從他口中鑽出外,他就像睡着了一般。
就這樣反覆的聯繫,直至天邊的雲朵已經被夕陽染紅,他才頂着一頭綠色的水草上了岸。
而此刻,顧春風依然在切肉。
這是他做廚子以來,第一次覺得切肉是一件如此困難的事情。
因爲吳南生隨手劃出的那片肉太薄了,即使小心翼翼,他依然無法做到那樣的程度。
可是他並沒有着急,因爲他知道,欲速而不達,況且現在唐衣的性命已經保住,那他的人生好像只剩下了找張良算賬這一件事。
這件事急不得,他也不會急。
打臉不成反被揍的蠢事,怎麼可能發生在他的身上。
他現在需要做的就是變強,變強!
直到他強大得能殺死對方時,他還會去找張良嗎?
顧春風不知道答案,所以只是長長吐了口氣,繼續練劍。
有時候仇恨就像一粒種子,幾年時間就可以長成參天大樹;而仇恨有時候卻像一串煙火,當時恨得死去活來,可能轉眼就煙消雲散。
當唐衣死時,他是恨不得將張良碎屍萬段,而當唐衣現在活了過來時,他就覺得那仇恨消散了不少。
有的人總是心向光明,例如顧春風;而有的人總是心向黑暗,例如張良。
此刻的張良,依然在盤算着如何取掉顧春風等人的性命。
顧春風幾次死中求生,也就意味着他幾次功敗垂成,這讓一直順風順水的他很有挫敗感。
他想不通,在幾乎舉世皆敵的情況下,顧春風憑什麼可以熬到那個時候,而且彷彿有越戰越強的趨勢。
“吳南生死後,我看你還能熬多久!”張良長長吐了口氣,發現自己體內的陰氣又濃郁了許多,忙調整狀態,開始吸取《天書人卷》的陽氣。
可能因爲心境的緣故,他最近吸收鬼卷的陰氣很容易,而人卷的陽氣彷彿對他比較排斥,一直與他若即若離的,以致於他境界進展得有些緩慢,不由得有些煩躁。
中午時分,顧春風依然在切肉,這一天他的速度變得快了很多,不是因爲他對劍罡的掌握嫺熟了多少,而是吳南生等着這些肉下鍋。
這時鍋裡的火鍋油料正在沸騰着,冒出了陣陣撲鼻的香氣。
炊煙裊裊而起,與遠處熱鬧的虞城隔着幾百裡,卻更有生活的氣息。
那匹通體雪白的白馬不知跑到哪裡去了,顧春風猜測應該又去禍害周圍山林裡的豺狼虎豹去了。那傢伙一天不打架就不舒服,曾經將一隻野豬踏個半死拖回來,害得顧春風與沐搖光兩人吃豬肉都吃撐得差點走不了路。
就在這時,正在專心致志切菜的顧春風聽到屋內傳來了一陣響動,然後他就猶如中了定身術般一動不動了。
十個呼吸後,屋內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
顧春風轉過身來,眼眶瞬間溼潤了。
唐衣醒了。
看着那個自己背了上萬里路,笑起來會露出兩個酒窩的唐衣就站在自己面前,顧春風一時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從古燈出來後,唐衣便一直處於昏迷的狀態,吳南生說那是魂魄還陽的正常情況,所以他便一直在耐心等待。
他以爲自己早已心如止水時,卻發現現在還是無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然後他衝了過去,抱住了那個正在淺淺微笑的唐衣!那個讓他肝腸寸斷,又喜極而泣的唐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