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沐搖光並沒有這樣做。她只是簡簡單單的哭了,肩膀不停地顫抖。
張良站在她身旁,很君子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此刻的顧春風只覺得自己彷彿處在春天裡。他終於等到了自己要等的人,這個世界除了唐衣,所有的一切都成了可有可無的背景。
他看着唐衣,看得很認真,彷彿對方是陸黑烤的流着油脂的羊腿。
顧春風有這樣一種感覺,感覺自己是大海深處孤零零漂泊的船,終於遇到了它要載的人;又或者說自己在荒蕪的沙漠裡流亡了很久,終於見到了綠洲。
四周很安靜,顧春風也很安靜。
他看着唐衣,溫柔道:“你病了。我只是出去給你找醫師而已。”
這是一句很簡單的話。你病了,我出去給你找醫師而已。可是隻有沐搖光知道,他找這個醫師付出了怎樣的代價。
被三十六號刺穿屁股,被陸黑揍得吐血,被暗月陷害入屍王陣,這些一切,都是她和他經歷的風景。
“你才病了。你這人有病!”唐衣開始掙扎,想要掙脫他的束縛,但是卻掙脫不了。
“我都知道了。”顧春風毫不猶豫地抱住了唐衣,說道。
他自己設想了無數次,從來沒想到自己會這樣抱一個男人。他可以抱沐搖光,可以抱小蘿莉,但他現在卻抱着一個男人。這樣的現實不禁讓他覺得自己有毛病,某種他不能接受的毛病。可是這毛病卻爆發了,他卻治不好。
他曾對沐搖光說過,他有兩個最好的朋友。爲了墨十八,他願意將衣服都當掉,只剩一根底褲。而爲了唐衣,他甚至可以連底褲都不要。
這算古代的龍陽之癖?也就是現代社會的同性戀?
墨十八知道唐衣是女人,沐搖光知道唐衣是女人,就連初次照面的蔡蘭都已看出唐衣是女人,而顧春風卻看不出。
他因爲唐衣那假喉結鑽入了死衚衕,卻沒有想到,既然人可以男扮女裝,爲何喉結不能假裝。
唐衣被他抱在懷裡,終於放棄了掙扎,最後居然抽泣了起來。
她以爲顧春風跟着沐搖光這小狐狸跑了,自己再也見不到他了。
站在一旁的陸黑黑着臉,心道沐搖光一個女人哭哭啼啼也算了,怎麼這個男人還在顧春風懷裡哭了。
要不是站在一旁的張良使勁咳嗽,兩人彷彿都快變成了兩塊互相吸引,永不分開的磁鐵。
聽到這咳嗽聲,顧春風才反應過來。明天醫師就要離開,救治迫在眉睫。
他拍了拍唐衣的肩膀,然後對紅着眼睛的沐搖光和另四個方技家醫師點了點頭。
唐衣知道自己的傷勢瞞不過顧春風了,於是和沐搖光等人進了裡屋。
顧春風站在屋外,就像進去的是自己懷孕的妻子,而他這個丈夫則在外面焦急地等待孩子呱呱墜地。
顧春風不知道,當初他被碧谷四鬼治療時,唐衣同樣這樣站在屋外等他。
屋裡很安靜,沒有碧谷四鬼治療時那樣大的動靜。張良等人站在院落裡,眼裡也有些焦急。
天色漸晚,白崖鎮上的居民已然開始了做飯。那嫋嫋的炊煙從各家煙囪中冒出,充滿了溫情的生活味。
黃昏時分總是最美好的時候。勞作了一天的人們回到了自己的窩,妻子在竈邊做着飯。那些在鍋裡滋滋翻騰的菜餚,那些好聞的菜香,一切都那樣美好。
辛苦了一天,有熱菜熱飯,甚至還能喝一點小酒。
平凡沒有什麼不好,甚至平凡便是幸福。
站在院子裡喝着西北風,顧春風等人卻並不覺得餓。
因爲他們很緊張,害怕裡面出現什麼意外。
有時候越怕什麼,什麼就越會來,比如那個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山崖的黑衣人。
院落外不遠便是白崖劍宗已然廢棄的練劍臺,練劍臺雜草叢生,那些枯黃的雜草盡頭,一個全身漆黑的黑衣人就站在那裡。
他全身都籠罩在黑袍子裡,臉上戴着黑色的面罩,只露出了一雙看起來格外危險的眼睛。比那眼睛更讓人感到危險的便是他背後的劍,一把比他人還長的漆黑長劍。
能這樣的裝扮只有一個人,這個人便是暗月排名第三的殺手--“一劍送終”宋忠。
宋忠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白崖,所有人都很緊張。
就算他們被裡屋的治療分散了注意力,但能在這麼多高手滿前以這樣悄無聲息的出現,足以證明此人的身法有多麼詭秘。
更令衆人不安的是,宋忠的身前擺着一具屍體。
爲何確認那是屍體而不是人,緣於那股讓人噁心的屍臭味。
修行者運轉真元屏氣凝神,五官觸覺都會得到很大提高。看見那具屍體披着的披風,顧春風有一種眩暈感。
如果這具屍體真是那個人,這會是一個巨大的噩夢。
孤零零的練劍臺邊緣,孤零零的躺着一具屍體,還孤零零的站着一個宋忠,熾陽的所有人都沒有動。
因爲那具屍體的打扮太有威懾力。
顧春風握住了劍柄,手不禁有些顫抖。他感到恐懼,因爲地上的那具屍體,更因爲崖邊站着的那個黑衣人。
放在以往,他也許不會這麼怕他,但現在不行。
一是他見識過那具屍體主人的強大,現在虎屠已死在對方手裡,那對方的實力得多麼恐怖;二是現在唐衣的治療正在關鍵時刻,他斷然要守住這最後一道防線。
那個黑衣人站在那裡,彷彿已經和身旁的野草融爲了一體。天地間突然生出了一股肅殺之意,這肅殺之意是那樣的強烈,隱隱的含着挑釁的意味。
最先動的是陸黑,他性子最急,最衝動,最受不了挑釁,所以最先動的便是他。
陸黑唰的一下便衝了出去,帶起了勁風颳得衆人髮絲飛揚。
一股磅礴的天地元氣迅速的與那股肅殺之意撞在了一起。院子裡的修竹最後一片竹葉也在這時候飄零而下。
陸黑速度很快,一出手便是自己最強的一招。
一幅墨龍捲,殺氣衝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