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讓本來已經走出去了,聽到這句話,立時停下了腳步,他一停下來,周邊的濃霧似乎一下子就結成了冰塊,人的血液幾乎都要凝固住。
“你是在叫我?”左讓轉過身來,胸口的鐵鏈發出一串招魂般的響聲。
隋唐從小至今,經歷過九九八十一戰,從來沒有害怕兩個字,可聽到左讓那彷彿來自地獄中的聲音,還是不由地心頭一顫。
不過他不能在士氣上妥協,他硬着頭皮朗聲說道:“就是在叫你,怎麼樣?”
左讓沉默了許久,眼珠突然往上一翻,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白色眼球,沉聲說道:“你出來。”
這三個字,基本宣判了隋唐的死期。
雖說在這個時候,隋唐已經有點心中生畏了,但在同伴跟老闆的面前,他不能丟了顏面,他一個疾步奔到了左讓的面前,仰着頭對左讓說道:“出來了,你想怎麼樣?”
左讓面目猙獰,低斥一聲:“我想要你死。”
“死”字出口的時候,左讓肩上扛着的巨劍已經怒掃而來,將濃霧斬開,這一劍,速度之快,猶如白駒過隙,威力之強,猶如開山劈石。
隋唐大驚,他想不到左讓會突然出手,他的身體往上一飄,從劍鋒上越過,衣服已經被劍氣掃碎。
劍氣震盪千里,將濃霧砍出了一片透明。
躲過了強悍的一招,隋唐旋即就要反擊,可這一劍剛出,下一劍緊隨而至,本來怒掃的劍鋒突然偏轉,成上撩之勢,直擊蒼穹。
一把如此沉重的巨劍,在左讓的手裡,好像是變成了活的一樣,可以隨心所用,隨心而動。
隋唐驚呼一聲,身體只能往後面急速後退,但劍氣掃射之廣,已經可以說是鋪天蓋地了,在一瞬間,隋唐的衣服全部都撕碎。
面對這麼凌立的攻擊,如果一直閃避的話,始終會被砍中的,他必須要反擊。
在身形移動的剎那,他雙手上下錯位,結出佛家經典的絕招——獅子印,印記頃刻間就出現在了他的面前,一隻虛幻的雄獅沖天嘶吼,吼聲震攝雲霄。
獅子印加上獅子吼,可謂是最佳的攻防結合,可攻可守,瞬息之間,可讓敵人血濺五步之內。
雄獅搖頭擺尾,血盆大口猛張,以勢不可擋之力,朝着左讓吞噬而來。
在敵人做出強大攻擊的時候,一般來說,自己需要先躲過,再擇機反攻,兵法有云:避其銳氣,擊其惰歸。
兵法上的戰術,也適用於絕大多數的對戰。
但左讓居然不退不閃,那咆哮的雄獅已經撕破了冰冷的空氣,呼嘯而來,被其吞噬,絕無生還的可能。
在這危懸一發之際,只見左讓左腿往前拱起,右腿後退半步,上身往後拉緊,整個人瞬間變成了一張引滿的強弩。
他狂吼一聲,以最快的速度解開腰上的鐵鏈,將手中的巨劍拋射而出。
那威勢,已經要將蒼穹轟垮,將大地震裂,本來勢不可擋的雄獅頃刻間被這一劍洞穿,但這一劍的去勢已經無人能夠阻擋,穿過雄獅,朝着隋唐結起的獅子印激射而來。
本來冰冷的空氣,在這一刻,彷彿燃燒了起來,熱量讓每個人都血脈膨脹。
這一劍,沒有任何的變化,只有驚天動地的力量,捲起的火焰在空氣中焚燒,讓這一劍的威力達到了極致。
佛家的獅子印,號稱能夠抵擋洪荒猛獸,可以反射一切力量,隋唐也一向將其信爲法旨,但當這一劍朝着自己直射而來的時候,他卻已經失去了信心。
連閃躲的勇氣也失去了。
士氣折,則必敗。
“轟”的一聲巨響,將地面的水泥炸開,黃se的獅子印裂成了碎片。
這一劍,破壞範圍並不廣,因爲左讓將真氣全部凝注在了劍鋒上,他要的只是擊破獅子印,擊穿隋唐的心臟。
那種漫天狂轟濫炸的異能者們,其實實力往往是較弱的,因爲他們根本無法對體內的真氣收放自如,根本不能掌控法術,也根本不瞭解異能的精髓。
古往今來,最強的異能先輩們,他們與敵人的對戰,往往只是須臾之間的勝負,甚至連周邊的一草一木都不會被他們殃及,因爲他們已經妙參造化,已經不屑於那種絢爛的武力,這纔是最高的境界。
血液從隋唐的胸口灑出,珠花一般灑落在地上,很快就凝固了。
他看着胸口的巨劍,幾乎不能相信這是真的,每次都是他殺人,這一次,他嚐到了死亡的滋味,那是一種莫大的恐懼,超越死亡之上的恐懼。
一條長長的鐵鏈,從他的胸口一直拖到左讓的手裡。
左讓勝了,可他並沒有勝利的自豪,反而有種說不出的厭倦,他轉過身去,右手輕輕一
帶,鐵鏈繃緊,巨劍從隋唐的胸口拔出,大量的血液涌了出來。
這一劍刺的很深,從前胸直插後背,巨劍回到左讓肩膀上的時候,可以清晰地看到隋唐胸口的一個血窟窿,觸目驚心。
他想說話,可他一個字也沒有說出來,就倒在了地上。
他主動挑戰左讓,可死的卻是他。
沒有足夠實力的挑釁,在這混亂的世道,真的是自尋死路。
看到自己的同伴死在面前,看着敵人一步步地消失在迷霧中,其他兩名保鏢並沒有追上去,他們不是不想跟左讓鬥一鬥……
而是他們很清楚,剛纔的那最後一劍,是多麼的可怕,幾乎到了無所不摧,無所不能的地步。
自打跟陳三喜的對戰之後,左讓的實力顯然又精進了不少。
在這人才輩出,羣雄紛爭的年代,不進取,那就是退步,如果隋唐跟隨宇文從龍之後,每天多花點時間去修習,多磨礪,也不至於一直處於出師的水平,更不會這麼輕易被左讓毀掉了。
過了很久之後,宇文從龍好像才明白過來剛纔發生的事情,他看了一眼隋唐的屍體,若有所思地問道:“我們光明市什麼時候出了這麼厲害的人物,我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
站在左邊的一名保鏢想了想,回答道:“聽他的口音,好像並不是我們炎黃國的,應該是來自對岸的日本。”
回答者叫做唐田,本來是蜀中唐家的人,後來因爲修煉旁門左道,被趕出了唐家,幾經週轉之後,投靠了宇文從龍,做了宇文從龍的手下。
“不管他來自哪裡,只要是個翹楚,我們都應該收攏過來,要是被敵人所用,那可就糟糕了。”宇文從龍一邊摸着自己的下頜,一邊緩緩地說道
“但他殺了隋唐,我們不該爲隋唐報仇嗎?”
說這句話的,是另外一名保鏢,此人名叫花也,他自稱是漠北“金針老太”花老夫人的玄孫,但最近幾年大漠金針世家的人,已經很少在繁華一帶的城市出現了,所以他的話是否屬實,也無從印證。
“小隋今年三十歲,已經不算小了,可做事還那麼衝動,那人走過來的時候,我就已經看出來不是個好惹的角色,可小隋偏偏要去惹怒他,這不是找死又是什麼,一個找死的人,我們爲什麼要爲他復仇?”宇文從龍的話音裡帶着不屑,他一點也不願意爲了隋唐而去得罪左讓這種人。
花也只好閉上了嘴。
“大人說的對,隋唐是自己找死,怨不得別人。”一旁的唐田附和着說道,他的年紀是三個人中最大的,爲人處世也要老練的多。
宇文從龍昂首看着東方已經白了一條線的天空,皺着眉說道:“陳三喜到現在還沒有回來,想必其中一定是發生了什麼意外,你們最好去看看。”
“我去。”
花也應聲說道,他的年紀不大,才二十歲出頭,行事比較魯莽,也急於表現。
“你在這裡呆着,讓唐田去。”宇文從龍沉聲說道,他並不是覺得唐田的修爲比花也高,而是覺得唐田應付各種事情,都會比花也老辣,也更加的保險。
花也看了一眼唐田,不服氣地努了努嘴,卻不敢爭辯。
唐田其實並不想去,連陳三喜都對付不了的情況,他去了,不等同於送死麼,可他也沒有說出來,也不敢說出來。
“是,屬下這就去看看。”
唐田嘴裡說的堅決,心裡卻已經打好了如意算盤,等下隨便找個地方兜一圈就回來,然後就可以回稟宇文從龍:沒有找到陳三喜。
不過他這個如意算盤還沒有開始打,就戛然結束了,因爲妙春子突然出現了。
見到妙春子,宇文從龍並沒有覺得驚奇,他站在那裡,等着妙春子走過來。
“你們誰也不用去找陳三喜了,從今往後,他就不是我們的人了。”妙春子面無表情,話也說的很果決,容不得任何人懷疑。
宇文從龍好像沒有聽清妙春子的話,目光茫然地掃視了一週,然後凝視在妙春子的臉上,反問道:“你說什麼?”
“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你也聽的很清楚了,我說的是實話。”妙春子直視着宇文從龍的眼睛,他要告訴宇文從龍:你必須接受這個現實。
宇文從龍一下子悵然若失,連腳跟好像都有點站不穩了,整個人搖搖欲墜。
他無法接受這個現實。
陳三喜是他的兒子,是他的種,他雖然沒有給過陳三喜父愛與關懷,但身爲親生子,怎麼可以離開自己的父親,怎麼可以棄自己的父親於不顧呢?
這簡直是大逆不道。
看着宇文從龍搖搖晃晃的身體,唐田跟花也連忙過來扶他,卻被他一隻大手推開了。
“你們都是羣廢物,你們一個也比不上他。”
宇文從龍大叫着,癱軟在了地上,整個人都已經虛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