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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處高地之上舉目遠眺,終於看到了——前方一望無邊、光亮四溢的那片銀色海洋。它就是圖胡原始大森林,一個曾經奇異而又充滿野性的地方。
連日的暴曬,竟使阿芮娜的面頰由艾融人特有的淡粉色變成了粉紅色,由於防護連體衣不能將身體全部遮蓋,所以其他隊員同樣如此。但阿芮娜對這樣的變化非但未感不妥,反而覺得很驕傲:作爲正在行使着神聖使命的搜救人員,粉紅色肌膚好像也成爲了他們一種神聖的標誌。
望着眼前的莽莽林海,阿芮娜又一次領略了尼薩星的神奇,胸中感慨之情也再一次被觸動:“尼薩星,你爲什麼會遭到浩劫,又是誰帶給你飛來橫禍?對於如此美麗的星球,對於淳樸溫良的黃金人,真是太不公平了啊!”
看看腕上的錶盤,登陸尼薩星已12天有餘,到達圖胡大森林的時間比預定時間晚了2天。路程之所以被耽擱,除了在半途發現宿穆魚外,另一件事情也拖延了隊伍的行程——
與總指揮及母艦告別後,搜救2組沿小路繼續趕往圖胡大森林,又行進一日,接近了森林的邊緣地帶。湖泊漸漸遠去,雜草愈發繁茂,隨後灌木迎面而來,三十多年的變遷,使得本就少有開發的這片自然景區,幾乎失去了人文的痕跡。叢間小道已不復存在,隊員們只能披荊斬棘緩緩前行。然而,路途的艱難還不是唯一問題——走着走着,又出現了新情況。
高過頭頂的灌木叢中,一座巨大的骨架擋住了前路,隊員們將骨架周圍的枝蔓清理乾淨後,看到了它的全貌,竟是一副奴魯巨獸的遺骸。
骨架頭部指向赤道、指向它的棲息之地——黑暗半球,而它身後一條明顯低矮的灌木帶,表明着它死去之前走過的路徑。可以看出:它是在由光明半球奔往黑暗半球的途中死掉的。
望着如此巨大的殘骨,隊員們嘖嘖稱奇。阿芮娜上學時曾接受過尼薩星生物方面的教育,從圖片中領略過奴魯巨獸體態的龐大,這一次總算親眼目睹了。
組長同隊員們共同仰望了片刻,低頭思考道:“我想這隻巨獸是死於33年前浩劫之後不長的時間。”
怡姆莎邊撫摸着野獸粗壯的肋骨邊說:“應該是吧,我似乎可以想象當時所發生的情形,不過思路不太清晰。組長,還是你說說它當年的遭遇吧。”
“情況大概如此:當年浩劫後,尼薩星全球的黑暗使一些倖存的奴魯巨獸迷失了自己,以爲從此便可統治整個世界,因此來到以往的禁地——光明半球,並逐步深入。幾個月過去後,包裹星球的塵障飄散得愈發稀薄,漫天黑夜逐漸顯出灰濛濛的顏色,此時,已深入禁區的猛獸才發覺陷身險地,於是拼命向回奔逃,然而,一些過於深入赤道內側的巨獸,還是無法在織女星重新出現之前趕回原來的領地,被越發強烈的光熱活活炙烤而死。”
“確該如此吧。”怡姆莎表示認可,“不過爲儘快行軍,還是將情況向上級通報,讓調查組來調查。”她接着又提醒道。
正忙於“宿穆魚事件”的總指揮又收到了搜救2組發現新情況的消息,由於分不開身,只得派遣事件調查2組人員前往查看。調查組子艦趕往圖胡大森林邊緣的灌木地帶,及時降落在奴魯巨獸的骨架旁……
於是,穆宿魚和奴魯巨獸骨架,加之繁密難行的灌木叢,使搜救2組的行程被拖延了2天。不過還好,現在總算安全抵達圖胡大森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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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於丘陵高處觀望的組長,手腕的錶盤突然響起,是劍豚母艦發來的信報,內容是由於總體任務需要,2組的子艦“摩雅”及駕駛人員需被調遣,讓大家即刻做好準備。
組長聽出傳話人是搜救隊長,馬上與他進行了交流,在具體瞭解到被調離的原因後,對組員們解釋說:“我們的‘摩雅’要離開一段時間,去支援工程隊的隕坑湖排水施工,調離時間長短尚不能準確預計,大概至少幾十天,今後我們的任務將會在這段時間內失去近距離空中配合。請大家將救援用品隨身攜帶並備足生活物資,進入森林後,我組將獨立進行地面行動。”
隊員們依令行事。爲每組配備的救援器具除去顯影儀、開闢荒路的工具、繩索、可組裝的擔架等救援用品外,還攜帶有兩把電磁槍以備不測。生活物資的配備主要是食物,都是高濃縮、高能量的食品,攜帶起來非常便利,而飲水可通過轉換器來解決,它簡小輕便,可將空氣中的水蒸氣轉化成液態水。
配備的用具基本一應俱全,但百密一疏,有一樣非常重要的東西令艾融人感到有些尷尬,就是詳細的地圖。由於圖胡大森林異常荒蠻,浩劫之前並不爲人所重視,自身科技水平有限的尼薩人對這個地方缺乏考察,而艾融人也認爲此地沒有開發價值,導致當年衛星航拍的地圖並不詳盡。不想目前卻爲搜救行動帶來了困難。然而,行動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隊員們整裝完畢,與摩雅子艦告別後,便毫無猶豫地向已近在咫尺的大森林靠近了。
尼薩星高大的林木有着與黃金人異曲同工之處,銀光閃閃的樹葉同樣可以反射織女星光來驅解熱量,故而才能在高溫環境中茁壯成長。迎着夾雜着森林氣味的微風,隊員們從高崗順坡而下,只見眼前的銀亮越來越少直至消失——他們已來到森林的腳下。
不計其數的參天大樹構成的原始森林,往兩邊看不到盡頭,而向內更深不可測,進入後不多時,已變得昏暗非常。寬闊勾連的銀葉將光芒反射在外,如傘蓋般遮天蔽日,光線只能偶爾穿透,影射在樹幹或落葉上。再向深處走,四周更加黯淡,能見度不足百米,此時已真正進入到了原始地帶。
腐泥漫足、殘葉及膝、巨木密佈、藤蔓纏綿,許多地段只能藉助開路工具艱難向前。15位年輕的隊員中沒有一人經歷過這種場面,包括組長,進入密林深處未走太遠,他們已被這片荒蠻之地所震懾,失去了空中配合,有些人甚至感到了一絲惶恐。阿芮娜跟隨着隊伍邊走邊想:“這是什麼地方啊!黃金人,你們真的會把這裡當作避難之所嗎?”
如果僅是路途的艱辛,每位隊員都能承受,但這漫無邊際的原始森林好像永遠沒有盡頭,而搜救的目標又在哪裡?隊員們心中產生了陣陣隱憂。而偏偏在這時,更加令人擔心的事情又接連發生了:隨着枝葉的厚密,能夠反光的銀葉將無線信號內外切斷,小組與大部隊的聯絡中斷了;還要糟糕的是災變後尼薩星的磁場仍未完全恢復正常,造成錶盤上的指向系統時而正常、時而紊亂,紊亂時指針大幅晃動着,辨別不出方向。一組人員只能走走停停,大大延誤了行軍時間。一天過去了,歷盡千辛萬難的搜救組在森林裡僅僅行走了不足10公里,而前方仍是沒有任何變化的重重阻障,此時,組長看到大家已十分疲憊,於是命令就地休整。
感覺隊員的情緒有些消沉,組長提了提精神,說:“不要氣餒,進入森林前我們已發現穆宿魚和奴魯巨獸的骨架,說明尼薩星的生命是頑強的,誰敢保證這裡沒有幸存的黃金人呢?也許就在不遠的地方。再說,森林不完全被樹木佔據,林內也有丘陵高地,到了那裡,可以與大部隊聯繫接受補給。好好休息一下,然後繼續趕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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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天過去了,雖然還是沒有黃金人的影子,但情況卻有所好轉。首先是聽到了陣陣鳥鳴、看到了只只飛禽。由於尼薩星地心引力較大,這裡的鳥兒也都長着一雙大大的翅膀,以便藉助夠更多的空氣浮力來振翅飛翔。看到鳥兒後,又跟隨着它們的蹤影尋到一條小溪,沿溪澗逆流而行,終於來到了森林內的一處高地。
高崗上沒有高大茂密的林木,無線信號恢復正常,與大部隊取得聯繫後,摩雅子艦經過很長一段時間總算出現在人們面前。
一名測繪員從飛船內走出,將一張地圖交給組長並說:“殞坑湖排水工程任務很緊迫,‘摩雅’是總指揮臨時抽調來支援你們的,馬上還得回去。”
組長攤開地圖,測繪員進一步解釋道:“這是剛纔用兩小時拍到的圖胡大森林航拍圖,較之你們手裡的地圖要詳細不少,雖然沒有發現黃金人,但此圖會對行動有所幫助。按圖索驥,你組下一目標應是森林腹地這處最大的湖泊,因爲那裡水資源豐沛,適合生物存活。不過,去往湖泊的沿途也有可能隱藏着避難者,所以你組仍須步行到達那裡。”
“沒問題,請轉告總指揮和大隊長,不必太牽掛這裡,我們定會完成任務。”組長說。
“好的。尋找黃金人還需諸位不懈的努力,來時總指揮讓我向你們轉達他的慰問。這次多儲備些生活物資,然後繼續向湖泊進發吧。”測繪員言罷,匆匆返回摩雅子艦,待隊員們充實完補給後,飛船又一次飛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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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是進入林海的第7天,搜救組真正進入到了森林腹地。隨着漸漸深入,一些弱小、低等的生物也變得多了起來,而它們不僅沒有給裝備齊全的艾融人造成任何威脅,反而鼓舞着隊員們的士氣,行軍速度較之剛進入森林時也加快了不少。
但第7天后,情況又有了新變化:不僅空中的飛鳥逐漸稀少,遠處還傳來陣陣虎嘯聲。
“這是尼薩虎的叫聲,提高警惕,保持好隊形!”組長邊提醒着大家邊把手中電磁槍的功率提高了一個等級。爲保護尼薩星已爲數不多的生物,配備給小組的電磁槍其實並不具備射殺力,萬一受到野獸攻擊,它可以起到防身作用,這種武器能發射電磁波將攻擊者擊暈卻不至危及生命。
也許尼薩虎對從未見過的艾融人也保持着警惕,隊員們只聽得虎嘯聲卻不見它們的身影。又在叢林中行進半日後,到達了森林腹地又一處丘陵地帶。
地圖顯示丘陵距湖泊尚有一段不近的距離,因此小組仍需接受補給,在與大部隊取得聯繫後,隊員們並未就地休整,而是利用子艦到來之前的這段時間,分散開來對高地進行搜查。
怡姆莎發現了一處洞穴,便招呼着阿芮娜和幾名隊員過來察看。洞口不大,差不多能鑽進一個人,然而洞卻很深,裡面黑漆漆的。怡姆莎伏在洞口打開照明燈向裡觀望,發現洞內蜷臥着幾隻渾身毛茸茸的淡綠色的虎仔。
此時,小尼薩虎好像感覺到陌生人的存在,喉嚨裡發出陣陣低沉而又悠長的悶叫聲,但隊員們卻已完全沉浸在了發現虎仔的興奮中,全然未能察覺危險正向自己步步逼近,當兩隻與地球猛虎同樣強健的成年尼薩虎,從不同方向撲向他們時,毫無戒備的隊員頓時方寸大亂,四散躲逃。
阿芮娜不幸被一隻虎盯上了,拼命奔跑想擺脫掉,但速度卻怎比惱怒至極的猛虎,眼看猛虎越來越近已無法脫身,她咬咬牙索性急停住轉身站在了原地;突如其來的舉動竟使尼薩虎出乎意料,也急剎車般停下來,身體後傾咆哮着對視着眼前的“侵入者”,不過仍舊保持着起跳的姿態,準備隨時可如離弦之箭般襲向對方。
啪的一聲,怡姆莎手中的槍將電磁波發射了出來,並準確擊中了尼薩虎,但讓人萬難料想,中槍後的猛獸非但沒有倒下,反而再一次被激怒,不顧一切地向阿芮娜撲去。
本以爲槍聲過後便可脫險的阿芮娜措手不及,不由自主向後倒退着,卻一腳蹬空從一面陡峭的山坡滾了下去。
連體衣劃破了、腕上的錶盤碰碎了、怡姆莎的呼喊聲越來越小了,緊接着眼前一片漆黑——艾融姑娘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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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經過多長時間,阿芮娜漸漸從昏迷中甦醒。
眼前全無光亮,活動一下身體,覺得有些痠痛,感知恢復正常的神經系統告訴阿芮娜:渾身刺癢難耐。她掙扎着坐起來,眼睛立刻觸到了光線,卻看到胸部以下均被樹葉掩埋着。原來,從山坡跌下後,整個身體落在了山腳下的腐葉中並被厚厚的落葉覆蓋了。試着向起站了站,並沒有什麼問題,又邁開腿在樹葉中趟了兩步,也還算輕鬆,而幾處滲出淡紅色血液的不大的傷口也只是被劃破的皮外傷——看來身體並無大礙。
身前一面絕壁,左右、身後依舊是漫漫叢林,不知當如何離開此地。“該留在這裡等待救援。”阿芮娜考慮着,這也是任務培訓時所學到的脫險常識。
然而,阿芮娜怎會知道,自己已經整整昏迷了兩天。由於錶盤被碰碎,身體又被樹葉掩埋,加之山腳地形地貌的複雜,2組隊員在擊退尼薩虎伏擊後,費盡周折也整整尋找了她兩天卻查無蹤跡,爲了重要的搜救任務,他們不得不離開了這裡。就在阿芮娜醒來之時,搜救組剛剛撤離,隊員們都以爲自己的隊友不幸殉職了。
怡姆莎是流着眼淚走的,因爲她沒有保護好自己的小妹妹——電磁槍設定功率是按照教科書上對付尼薩虎所給定的參數鎖定的,但以往的經驗這一次卻未能奏效。其實武器的功率只需再提高一些即可將猛虎擊暈,但這究竟是爲什麼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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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過去了、兩天去了,第三天依然看不到隊友的影子。旁邊不遠處的小溪雖然能提供飲水,但食品卻越來越少,阿芮娜的心情愈發焦慮起來。隨着等待時間的加長,她慢慢預感到了對自己營救的放棄,到了第四天,阿芮娜終於認定不能無所適從地等待下去,如此無異於坐以待斃,應馬上離開這裡自尋生路。
三天以來四周小範圍的摸索,已使阿芮娜對所處之隅較爲熟悉:絕壁無法攀登,只有森林纔是唯一的出路。於是她毅然走向密林——只有脫離林木的遮擋將自己袒露於平原之上,纔有獲救的機會。
雖然失去了指向儀的引導,但野外生存常識告訴阿芮娜:尼薩星的溪水總會流向湖泊的,只要順着小溪朝下游行走,就能找到湖泊甚至走出森林。防護衣雖被劃破,但溪水兩邊樹木茂盛的枝葉完全伸長過了小溪中央、合攏後將溪澗棚蓋起來,溪水旁並不炎熱。只是光線的稀疏,也使得溪流兩邊樹木間形成了一條幽暗的通道,令人感到深邃而又詭秘。
尼薩虎不會再攻擊阿芮娜:當組員們撤離丘陵後,醒來的兩隻猛虎發現自己的孩子安然無恙,它們便認爲這些手持武器的陌生人雖然近身不得,但並無惡意,而這一信息很快便在叢林裡更多的尼薩虎中傳播開來。
沿着溪流行走兩天後,阿芮娜身上的食物吃光了,但那條幽暗的通道依然看不到盡頭,她只能靠喝溪水維持着生命繼續向前。此時艾融姑娘心頭感到了一些恐懼,不過堅定的步伐卻沒有停止。
堅持着又走了三天,阿芮娜有些灰心了:“難道真的走不出去了嗎?難道自己的生命真的要被圖胡大森林所吞噬了嗎!”雖然小溪變得寬闊了些,明示着它距盡頭越來越近,但是到底還有多遠,自己又走了多長的路程卻無從知曉。僅憑飲水不能補充身體能量,即使艾融人也無法逃避飢餓的折磨,三天沒有進食,阿芮娜已經快寸步難行了。
在離開山腳下六天後,艾融姑娘終於精疲力竭,倒在了涓涓流淌的小溪旁。
飢餓迫使生命緩緩流逝,躺倒後不多久,阿芮娜已進入半昏迷狀態,沉沉的意識漸漸迷濛,令她彷彿又回到了自己的家鄉艾融星——
晴朗的夜空星辰閃耀,而沒有“月亮”的艾融星,羣星更加努力地搶奇鬥豔、爭相輝映着。阿芮娜拉着父親的手,走在出外晚歸的小路上。
望向如此美麗的星空,阿芮娜幼小的心靈第一次被它打動,她不禁搖了搖父親的手臂,問道:“爸爸,這些星星上面有人嗎,我們能到星星上面去嗎?”
父親低下頭對阿芮娜和藹地說:“咱們用眼睛看到的星星上面沒有人,有人的星星都很小,看不到它們,但是我們卻有辦法飛到那裡。”
“我要到有人的星星上面去,帶我去好嗎?”5歲的阿芮娜向父親撒嬌道。
“妳還小,等長大了爸爸一定帶妳去。”父親輕撫着阿芮娜的大腦袋,聲音依舊藹然。
“爸爸,今天課堂上老師問我們,長大了想幹什麼,我說我長大了要當天文學家。”阿芮娜驕傲地說。
“真的嗎?”父親的手微微抖動了一下,“天文學家可不是那麼好當的,可能會吃好多苦,還要長久地背井離鄉、遠離親人,甚至需要付出最美好的青春。好孩子,你現在還不懂啊!”
“我纔不怕呢,爸爸,我一定要當天文學家,乘坐宇宙飛船到太空中去。”小阿芮娜依舊撒着嬌,執拗地說。
父親暗自驚訝:“女兒的理想是如何形成的,又是從哪裡知道的這些與年齡不符的詞彙,難道她天生就具備這樣的素質嗎?”
邊說邊走邊看星星,不知不覺便到家了,媽媽打開球形住宅的房門迎了出來:“怎麼這麼晚纔回來?”
不等父親開口,阿芮娜便興奮地搶着說:“我們看星星來着,爸爸說等我長大後帶我到星星上面去。”
“是這樣啊!”媽媽也跟着煞有介事,接着又憐愛地說,“長大後爸爸一定會帶妳去的,但今天我們還是先睡覺吧,妳的小弟弟早已經睡着了。”說完便到阿芮娜的房間爲她鋪牀去了。而父親這時卻拽了一下女兒的手,阿芮娜看着爸爸,發現他衝自己神秘地笑了一下。
夜闌了,爸爸悄悄離開已熟睡的媽媽,來到阿芮娜的房間,他把女兒帶到另一間屋子裡,小聲說:“還想看星星嗎?”
“當然想看!”阿芮娜瞪大眼睛,睏意皆無。
父親走到牆邊,按動了牆上一組按鈕中的一個,球形房頂馬上劃開一條縫隙,通過縫隙,又看到了上空的星星,接着父親又按動另一個按鈕,一架小型天文望遠鏡從縫隙正下方的地面下“鑽”了出來並對準了星空。這間屋子原來是個家庭觀星臺,艾融人自古以來就喜歡星空,喜歡觀測星星,到了科技發達的現今,許多家庭都建有這種小觀星臺。
父親將望遠鏡的方向、焦距調到一顆星上,讓阿芮娜觀看。
“這是織女星,是距我們比較近的一顆恆星,在它旁邊有一顆行星叫尼薩星,那上面就有人,他們叫黃金人,不過望遠鏡看不到尼薩星,更看不到黃金人。”父親給女兒講解着。
阿芮娜在望遠鏡裡看到了一顆巨大的、泛着藍白光的亮球,她問父親:“織女星身邊的尼薩星很小嗎?上面是不是沒有幾個黃金人?要去尼薩星,用幾天才能到呢?”
父親笑了笑說:“孩子,其實尼薩星並不很小,上面的黃金人很多很多,只不過它離我們非常遠,要去那裡,得需要將近4年的時間(當時艾融星還未創造出29.5萬公里每秒的宇航速度)。”
阿芮娜雖然不完全明白父親的解釋,但也體會到了尼薩星的遙遠。接着父親又引導着女兒觀看了太陽、天狼星、繪架座β星,並對她講這些恆星旁邊的某一顆行星上面都有人,他們分別是地球人、婭冥人、大葵人。
阿芮娜完全被星空和父親的講解所吸引,忘情地欣賞着、聆聽着,雖然看不到有人的星星,但僅這五彩繽紛的恆星世界已足以使她感到奇幻,浮想聯翩了!
又看了許多星星後,女兒問父親:“爲什麼恆星的顏色都不一樣?”
“因爲它們的溫度不一樣,發藍的恆星溫度很高、發白的恆星溫度中等、而發紅的恆星溫度較低。我們看到的織女星泛着青白色的光而太陽卻發着黃白色的光,說明這兩顆星的溫度不同,不過它們都屬於中等熱度的恆星……”
意趣盎然中,時間很快過去了。父親看了看錶,已至凌晨,於是對女兒說:“阿芮娜,今天太晚了,我們睡覺吧,明天我們再接着看吧。”阿芮娜畢竟是小孩子,聽爸爸說睡覺,立刻覺得倦意襲來,她打了一個哈欠,偎在了父親身旁。
“等一下,阿芮娜,妳想睡在星空下嗎?”父親又說。
“想呀!”阿芮娜再次來了精神,好奇地望着爸爸。
父親來到牆邊又按動了第三個按鈕,只見圓圓的屋頂全部被打開,透過透明的“玻璃罩”,外面的星空完全展現在了視野裡。阿芮娜和父親一同躺下身,在明澈夜空的籠罩下甜美地睡去。
望着星空,阿芮娜的眼前慢慢變得模糊,顆顆星星彷彿化成滴滴水珠,越來越近直到飄落在臉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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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下雨了,尼薩星淅瀝的雨水輕輕滴落在阿芮娜粉紅的面頰上,將昏沉中的她打醒。天色的陰霾讓本已密不透光的叢林更加黑暗,只有涔涔溪水反射着微弱的青光。夢境是童年真實的回憶,它又給阿芮娜以極大的鼓舞,父親的音容笑貌仍歷歷在心,支撐着艾融姑娘從跌倒中站起。剛纔的昏睡讓體力有一些恢復,阿芮娜拭去臉上的雨水,吃力地來到小溪旁,她大口大口喝下清涼的溪水,然後咬緊牙關,又邁動了維艱卻執著的步履。
走啊,走啊,溪水變得更加寬廣了。
走啊,走啊,樹木變得愈發細小低矮了。
走啊,走啊,黑暗通道的前方出現了微光。
走啊,走啊,一輪“明月”已高懸在了阿芮娜的頭頂。
這哪裡是什麼明月?這分明是尼薩星的第二衛星尼衛二啊!看到它,阿芮娜說不出到底應該欣喜還是更加地悲傷。雖然歷盡千辛走出了圖胡大森林,但方向卻是錯誤的——從隻身離開懸崖的一開始,失去指向儀引導的阿芮娜就朝着尼薩星黑暗半球的方向行走着。茂密樹叢的遮擋、連雨陰沉的天空、飢餓造成的逐漸渾沌的思維意識,最終將她引入到奴魯巨獸的領地。
走出森林並不意味着解決了食物問題,只有將自己暴露才有獲救的機會,而這漆黑廣闊的地帶讓空中的隊友又如何尋找!想到這裡,已遠離光明半球且早已身無補給的阿芮娜徹底絕望了。
虛弱的艾融姑娘平躺下身,她的雙眼並沒有合攏,而是吃力地望向天空中燦爛的羣星。“在這生命的最後時刻,讓我再最後看一眼星空吧!”想到此,阿芮娜的淚水奪眶而出。“爸爸,我實現了童年的夢想,我來到尼薩星了,但拯救尼薩文明的任務是如此艱險,女兒就要在這裡永久地與您分手了。爸爸、媽媽,還有其他的親朋好友們,請不要悲傷,雖然我會離你們而去,卻是爲光榮而神聖的使命而死,終生不悔!”
大地有節奏地微微顫動起來,暗夜中一個巨大的身影正尋着阿芮娜的氣息向她步步靠近,一聲犀利的吼叫刺透黑暗——奴魯巨獸來了!
地面的震動愈發強烈,艾融姑娘的眼中,巨獸的黑影由小變大,但她已沒有半點力氣再移動哪怕是半個身位了。哀慼之際,野獸已來到跟前,碗口大的獨眼裡放射出朦朧的紅光將阿芮娜籠罩,看到眼前獵物已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力,便張開血盆大口,直撲而上。
未等巨獸撕咬,阿芮娜已昏厥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