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辰際悵惘.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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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辰,看妳的阿芮娜阿姨多漂亮啊!可是阿姨就要走了,她要回家了,看不到妳的降生了。”小云一邊將仿真人“阿芮娜”充上氣擺在牀邊,一邊對腹中的女兒輕聲細語地講着。

“阿姨是艾融人,和我們情同一家。雖然她離開後也許永遠不再回來,妳也可能永遠見不到她,但我們依然會永遠把她當做親人,永遠想念她。今後媽媽會給妳講阿芮娜阿姨的故事,告訴妳她的星際傳奇,因爲爸爸希望妳長大後,也能象阿姨一樣成爲一名星際使者,成爲一名美麗的宇航姑娘。”

說到這,小云感覺肚子裡動了一下,好像女兒聽到了自己的話,作出迴應似的,她撫摸着已略微凸起的腹部又笑道:“艾芮辰,感情真能聽懂媽媽的話呀!”

電視正開着,這時播音員播放了一條新聞:

一批已在地球完成任務的艾融人,將於明日啓航返回艾融星。返航飛船是曾經出色完成“XDAR-12”星探訪任務的,鼎鼎大名的摩雅子艦,它將承載23位艾融人返回家園。而且,這是一次單程航行,這些爲地球做出過傑出貢獻的艾融人包括摩雅子艦,將一去不返……

小云嘆了口氣,望了望身旁充氣的“阿芮娜”,心中滿是憂傷。

******

明天阿芮娜就要走了,但一直到晚上9點多,守在家中的艾家人依然沒有等得她的到來,一桌爲艾融姑娘送行而準備的甜甜的佳餚也變成了涼羹冷炙。

家人並未事先通知阿芮娜,並不是想給她一個驚喜,而是阿芮娜與天宿之間的關係,使得他們不想再去強求阿芮娜做些什麼,還是順其自然的好。但所有人無不希望阿芮娜、這個曾與他們至親至愛的艾融姑娘的到來,來參加這個爲她而舉行的送別晚宴,真到了現在人沒有出現,還是不免失望。

“媽,我看別等了,已經這麼晚,阿芮娜不會來了。”天宇從沙發上站起身,說道,“您忙活了一下午又等到現在,早就餓了吧?先挑些不太甜的菜熱熱吃點吧。”

“再等半小時。阿芮娜在地球並非舉目無親,我們就是她的親人,反過來想想,如果將你換成她,她必定會再等下去的。”母親不肯就此作罷。

沉默中又過了半個多小時,時針馬上要指向10點,而“唧哩呱啦”的門鈴聲依舊沒有響起,這時奶奶終於發話了:

“還是吃點東西早點睡吧,明天還要早起爲阿芮娜送行。看來她今天真是來不了了。”

“好吧,不過誰也不許責怪阿芮娜,下午準備晚宴前就不確定她是否能到,現在沒來,肯定是有原因的,明天送行時咱們還應該一如既往地對待她。”父親道。

******

第二天早晨,全家人起得很早,而且是第一撥到達太空船港的送行者。在這裡,他們已經歷過數次迎來送往,感受過很多悲歡離合,而今天,每個人心中的沉重卻比任何一次的送行要來得深切,因爲阿芮娜就要走了,極有可能永不歸來,那個曾與他們朝暮與共,親密無間的艾融姑娘,將就此永別。

爲了給摩雅送行,太空總署特地抽調了百忙之中的3架艾融飛船,以便更加迅速地將包括阿芮娜、怡姆莎在內的艾融星際使者護送出太陽系,讓他們儘早迴歸家園,而天宇,也成爲其中一架護送飛船的駕駛者。他要去完成數天的太陽系內飛行任務,將令人敬重的艾融人護送出厄里斯星。

太空港內,4架飛船已停置妥當,摩雅子艦彷彿知道自己將要與這片土地永久離別似的,默默無聲地站在另3架飛船中間。此時,一輛空中大巴從太空港上空徐徐落地,一隊艾融人從裡面走了出來。

“阿芮娜,我們在這裡!”久違的阿芮娜終於出現在艾家人視線裡,他們不約而同大聲呼喊道。

然而送行是有秩序的,艾家人不能越過警戒線,只能努力地聲情並茂着,示意阿芮娜快些到這邊來。

遠處的阿芮娜衝艾家人擺擺手,拉上怡姆莎,來到近前。

“爺爺奶奶,您們好。”阿芮娜首先來到爺爺奶奶面前,“謝謝了,二老都這麼大年紀,還要不辭辛苦爲我送行,真是難爲您們了。”

“哪的話嘛?”一番客套話讓奶奶感覺眼前的艾融姑娘有些陌生,變得好像成熟了許多,原來的天真似已不在。“妳是我們的親人,爲妳送行天經地義啊!”奶奶接着說。

“雖是親人,卻不可避免地要分離。”阿芮娜嘆了口氣,隨後提高嗓音,“奶奶,別太惦記我,思念是痛苦的,就把我當作一個匆匆的過客吧。”顯然是在說給大家聽。

“不可能的,阿芮娜,思念雖然痛苦,但也是一種寄託,這麼長時間親密的交往,我們又怎會只把妳當作一個普普通通客人呢?”小云上前扳住阿芮娜的肩膀,誠心誠意地說。

“是啊,在我們的記憶裡,已經永遠烙印下一個艾融姑娘,我們爲妳感到驕傲。而思念也不會因妳的遠離而淡漠,對我們來說,思念是有些痛苦,但終究還是幸福的。”母親說道。

所有真誠的目光投向了阿芮娜。

艾融姑娘低頭默默不語,感激、無奈、酸楚……她的心中百感交集。

“阿芮娜,我們知道妳心中也一樣不好受,但這就是生活,總會經歷悲歡離合,與我們的悲離卻意味着同家人的歡聚,我們祝福妳。對妳來講,生活的道路還很漫長,就讓妳在地球的經歷成爲一筆寶貴的精神財富與寄望吧。我們也會這樣去做的。”爺爺語重心長地說。

“謝謝你們,真的謝謝你們了!”阿芮娜說罷向大家深深鞠了一躬。身旁的怡姆莎也被眼前的情景所打動了。

“阿芮娜,妳在地球和‘12星’的畫面正時時傳往艾融星,它將先於妳到達那裡,當妳16年後到家時,那邊的人們早已對我們全家有所瞭解,他們會提前看到我們與妳共同的生活,就象我們同樣可以看到妳的家庭信息一樣,我與妳父親還進行過遠程‘對話’,雖然信號還沒有傳到艾融星,但他遲早會收到的。也不知那邊我的艾融星大哥現在怎麼樣了?到家後,別忘了替我們給妳的家人尤其是替我爲妳父親問好啊!”父親叮囑道。

“您放心,我一定會的。”

這時怡姆莎也來到小云的跟前,同她告別。姐妹倆想到她們一起在婭冥星的經歷,同樣感慨萬千。當問及天宇時,小云說他就在摩雅子艦旁的一艘飛船上等待爲妳們送行,會把妳們一直送出厄里斯星;怡姆莎說自己和阿芮娜感到很幸運,因爲還有一個好友可以陪伴多走一程。

送別的時間竟感覺如此短暫,那邊的艾融人已經在向這邊召喚,示意阿芮娜和怡姆莎飛船就要起航。終於,兩個艾融姑娘的雙手與牽着她們的地球人的雙手無奈地分開,她們馬上就要遠去不返了。

這時,阿芮娜來到天宿面前,將腕上的錶盤摘下來遞到他的手中。

“留個紀念吧。”阿芮娜依舊沒有與天宿對視,低頭黯然道。

天宿接過錶盤,注視着阿芮娜,此時的他心中雖有萬語千言,卻一時語塞不知從何說起。

“我們還是走吧。”怡姆莎拍了拍阿芮娜的肩膀。

阿芮娜點點頭,轉身同怡姆莎朝摩雅子艦走去。

然而,未走出多遠,阿芮娜的腳步卻漸漸放緩,直到停在了原地。

阿芮娜回過身來望向剛纔所停留過的地方,良久地注視着,而她戀戀不捨的眼神所投向的,卻只是天宿。

伊姆莎發現把阿芮娜甩下了,趕忙又回到妹妹身旁,她也注視了一眼天宿,然後在阿芮娜的耳邊竊竊私語着什麼。

聽着怡姆莎的耳語,阿芮娜使勁搖了搖頭,咬緊嘴脣,又一次走向摩雅,而在她剛剛走過的路上,卻已留下了點點水印。

阿芮娜一連串的舉動令天宿始料未及,竟傻傻地怔住了,但當看到艾融姑娘灑在地上的滴滴淚珠後,他已幡然醒悟。此時,激動的天宿已忘記身在何處,大聲呼喊起來:

“阿芮娜,妳是愛我的對嗎!不要走,我有話要對妳說!”

阿芮娜的身體抖動了一下,駐足片刻,繼續向前走去。

“爲什麼阿芮娜!妳在騙我,妳對我說的那些話全是謊言!我愛妳!我要和妳一起走!”說着,天宿的身體情不自禁向前衝去。

幾名警務人員將天宿費力地攔了下來,並善意地勸說着什麼,但天宿只想掙脫束縛去追趕所愛的人,對身旁其它事物早已全然不知了。

身後傳過的混亂聲也未能使阿芮娜再回頭,她一手捂面,一手拽緊怡姆莎的手,向摩雅子艦狂奔而去。

天宿眼中原本可愛非常的摩雅,此時卻變得冰冷無情,因爲它帶走了自己的愛人、自己的夢想——悲悵之際,飛船已迅速消失在厚厚的雲層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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