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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時待命的天宇只在航天署等待了不到1天,便接到新的任務——就在父親返家的路途中,天宇正駕駛着飛船駛向月球。
新的進攻計劃,是在父親告假後,由“國共體”防禦專家組的其他科學、軍事家們共同和議出來的。
有科學家提出這樣的觀點:我們並不瞭解斯康蒂星智能生物,包括他們的外表、生存狀態、生活習性等等都不瞭解,還有重要一點,就是他們若想侵略地球,到底會採取何種進攻、破壞方式。來自百光年以外的、生活在同我們大相徑庭環境中的入侵者在很多方面神秘莫測,令人難以想象。既然如此,又何必以常規思維去考慮如何對付它們?自敵船進入太陽系以來,至今從未對地球的進攻採取任何反擊,甚至在遭受強電攻擊,即將消亡的時刻也不曾有反抗的舉動。我們領教了敵方防禦的強大,可以說是無與倫比,但他們的進攻卻毫無聲息,尤其在光滑嚴密的敵船外表,看不到任何遠程武器發射孔,所以是否可以做這樣一個假設:敵方根本不具備遠程進攻的能力!
這個觀點看似荒唐:能夠製造出接近光速飛行器的生物卻無法制造遠程進攻武器?但從另一個角度去考慮,這一觀點也得到了很多人的支持:入侵者來自與地球截然不同的世界,那個世界令人難以想象,所以任何假設都有可能成立,而從敵方至今的表現看,這個假設是有可能成立的。如果事實便是如此,那麼對地球方來講將是莫大的福音,這樣不僅會使防禦入侵的過程中,進攻與防守難度大大減輕,而且對於地球人的生命安全,同樣具有決定性的意義。
天宇執行的任務,便是基於這個假設而研究確立的。任務過程頗有些“哥倫布豎蛋”的意味:大智若愚地把問題簡單化,以達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既然之前採取的任何地球物質層外攻擊均效果甚微,敵方又沒有采取任何反擊手段,不如索性將敵方當作是一羣不具備遠程反擊能力的生物,而採取最爲直接了當的方法——到敵船表面去,採用物理破壞的辦法,爭取將敵船打穿!
計劃的具體內容,是駕駛着攜帶有高硬度鑽頭的飛船,直接降落在敵船表面,然後利用鑽頭鑽孔,把“鯨魚”戳穿。
計劃確定下來後,便立刻付諸於實施:防禦軍事機構以最快速度調集了兩架地球上體積最爲龐大,承載能力最強的艾融飛船,每架飛船上都外載了一部超強鑽孔裝置,並攜帶有地球人研製的、可以無孔不破的高強度合金鑽頭。本是做爲地層深處高溫高壓環境下打孔之用的鑽頭,卻不想在對付入侵敵船時派上了用場。鑽進設備的鑽桿最小直徑50釐米,長度達到了近300米,若以敵船防護罩爲可塑性金屬的角度考慮,鑽頭完全有能力將防護罩戳穿。
從計劃的議定到實施人員及裝備的落實,只用了幾個小時,一切準備就緒後,兩架艾融飛船在護航艦隊的協同下,從太空駁船場起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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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安全起見,執行“鑽孔”任務所使用的飛船全部爲艾融星製造,這樣天宇在事隔多年後,又一次駕駛上了心愛的艾融飛船。
駕馭性能優異的飛船,會令每一位熱愛太空飛行的宇航員興奮不已,然而此時,天宇的心情非但無法興奮,而且憂抑逾常,因爲他眼前的月球,已經變成了一個淒涼、死寂的世界。
月球已開發幾百年,自打天宇記事那天起,月亮在他的腦海中便是一個生機盎然之地,是地球人的第二故鄉。即使它的生氣遠不如地球,但那數百年前的黑暗、蠻荒之地,天宇只在錄像中看到過。
入侵者進入太陽系後,月球上的人們便早早撤離了,由於人去月空,這裡所有的設施也停止了運轉。人造空氣輸送管道因爲電力系統的終斷而變成覆蓋在月球表面一排排空空的廢管,沒有了源頭的補給,人造大氣在不長時間內便煙消雲散。令地球人費勁無數心力才營造而成的、屬於自己唯一的地外集居地,就這樣在轉眼間變成了生命的禁地。
天宇到達的地點正值月球的白晝,沒有了大氣,陽光毫無阻攔地直射在月亮上,使這裡的溫度已高達130攝氏度。陽光雖然強烈,然而沒有了天光,月球表面卻並不明亮,低空而行的宇航員要藉助照明方能將周圍景物辨認得一清二楚,但照明設備的光亮畢竟有限,原本可遙望至天邊的月球表面,現在前方卻漆黑一片,宇航員只能靠導航儀座標,來判定那些曾經再熟悉不過的物體的位置了。
艦隊很快掠過祖沖之山和萬戶山,前方出現了一片黑壓壓的建築,根據座標,天宇確認了那片建築羣便是月球監區。回想起當年曾在這裡短期服刑,並遇到太陽耀斑大爆發險些喪生的情景,天宇心中不免充滿傷感:“月球啊,我們曾對你傾注了多少情感,無論你怎樣變幻無常,甚至曾帶給我們災難,但你畢竟是我們的月亮,我們的家園啊!然而如今,你卻被入侵者無情地佔據着,眼前的淒涼又要持續到何時,即使我們能將敵人趕走,經歷了長期高溫與嚴寒交錯損傷的你,還能再現往日的風采嗎?”
飛過監區,距敵船停靠地點已經不遠,此時所有飛船關閉掉照明,依靠導航系統,藉着黯淡的光亮在月球表面靜悄悄地前行。雖然執行任務的性質相當直截了當,但過程還是謹慎一些好,至少能達到出其不意的效果。在繞過又一處環形山後,前方隱約出現了兩個巨大的黑影,大小與一般的環形山相仿,但輪廓卻有着明顯的區別,而艾融飛船的偵測屏幕裡,兩條“鯨魚”的身形也變得愈發龐大起來。
“目標已接近,對方並無反應。”
“好的,按既定計劃行事。”
在十餘架小型飛船的保護下,攜帶有鑽孔裝置的兩架大型飛船逐漸靠近到“鯨魚”頭頂僅十多米高的地方。
天宇負責護航任務,他駕駛的小飛船一直保護在大船旁邊,並時時觀察着敵方動向。飛船已距敵船咫尺之距,然而周圍依舊靜寂無聲,“鯨魚”好像處在沉沉的睡夢中,沒有一點知覺。
鑽孔裝置啓動了,即使現在月球表面已變成真空,機械巨大的轟鳴聲無法靠空氣傳播過來,但只憑目視,天宇依舊感受到了鑽機的威力:足足比護航飛船大出幾倍的負責鑽孔的主船身上,固定着一架巨大的鑽機,可以如電視天線般伸縮的鑽桿,最大直徑達到了2米左右。隨着鑽機引擎的啓動,鑽桿高速旋轉着戳向“鯨魚”的塑性金屬層,雖然月球的引力不足以使鑽桿達到地球的重量,然而藉助艾融飛船人爲對其施加的作用力,仍然保證了鑽機的功效,不到半分鐘,已有10多米長的鑽桿伸入到敵船的防護層裡。
鑽頭繼續向“鯨魚”體內挺進,更長的鑽桿被塑性金屬“淹沒”了,三分鐘後,鑽孔深度達到近80米,卻仍未能將防護罩打穿。隨着鑽桿的深入,鑽進的速度變得越來越慢,從一開始的“勢如破竹”到隨後的“不緊不慢”再到後來的“舉步維艱”……五分鐘過後,孔深剛剛超過100米,而鑽桿旋轉的速度已非常緩慢,繼續挺進已相當吃力了。
“孔深已達110米,仍未打穿敵船防護層。護罩金屬塑性很強,鑽桿隨着深度增加,摩擦力加大,彷彿被‘粘’住,很難再深入了!”操作鑽機的宇航員報告道。
“還能再進尺多少?”指揮員問。
“根據鑽機最大功力,頂多還有10米。”
“繼續鑽進,不能放棄哪怕是一絲的機會,也許敵船護罩剛好是120米,不能前功盡棄!”
指揮員堅定的聲音通過電波傳達給負責鑽孔任務的所有艦員,也振擊着天宇的耳鼓,然而不等話音落地,一直觀察着敵船動靜的天宇,卻突然發現鑽機下諾大的“鯨魚”開始有所了動作。
兩艘巨艇幾乎在同一時間啓動,向空中升起,突如其來的變化使控制鑽機人員並未來得及反應,敵船上升的力量非常突然且力頂萬鈞,而艾融飛船對鑽機施加的向下的作用力同樣強大,兩種相反的力量瞬間全部施加在鑽桿上,一下子便將露在防護層以外的“纖細”的鑽桿折斷了。
“敵人已有所察覺,任務停止,所有飛船馬上調整爲撤離狀態!”
指揮員命令的同時,敵船已升至半空,稍停半刻後,底部的口子又一次打開了,飛船裡射出的藍光映照在月球的土地上,面積越來越大,直至最後形成了一個數百米直徑的藍色光圈。
“所有飛船立即調整爲計算機控制狀態,所有飛船立即調整爲計算機控制狀態!”指揮員發出危險指令。這也是計劃的一部分:如果鑽孔過程中被敵人察覺,且對方有反擊動向的話,飛船必須立即調整爲計算機控制狀態。因爲敵人的武裝過於強大,而且速度極快,如果他們的子船也採取最爲直接的撞擊式進攻,艾融飛船根本無法抵擋,而如閃電般速度的撞擊,若不依靠計算機而只憑人爲控制飛船,是絕來不及反應的。
果不其然,在“鯨魚”肚皮打開處,朦朧藍光的罩籠下,一艘艘子船被“吐”了出來,它們只稍作停留,便在瞬息間不見了。
敵方子船以肉眼無法辨別的速度撞向目標,幸好計算機控制下的艾融飛船反應同樣極其迅速,在敵船撞來之前便開始啓動,而在對方距自己僅剩毫秒之時,飛船的速度超越了對方,將敵人甩在身後。
十幾架艾融飛船向太空四散飛去,沒有一架被撞到,然而隨着地球上最先進飛船的退卻,“鑽孔計劃”也失敗了。敵人看到撞擊無望,全部返回月球,縮進了母船的“肚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