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天宇行空.8

8

燈火通明的玲靖城裡,一輛公交車穿梭於繁華的街區,在一家大型超市停了一站後,又向前方駛去。

站臺上留下了幾個身影,其中兩個與其他人相比,顯得又矮又胖,不僅僅由於他們身穿環境服,還因爲這是兩個地球人。

下車後,天宇和小云徑直走向超市,二人的舉動立刻引來一片新奇的目光。

“他們不在自己的地界好好待着,跑到這裡幹什麼來了?”

“大街上偶爾倒是能見到地球人,可這兩個人到超市幹嘛去呀?”

有路人竊竊私語道。

難怪這些婭冥人大驚小怪:婭冥星生活的地球人本身就少,加上出行不很方便,所以在街區見到“全副武裝”的他們並不十分常見,更何況天宇和小云還要去逛超市,要知道在這些特殊人羣居住的特殊環境的使館裡,生活用品可謂一應俱全,地球人完全沒有外出購物的必要。

不過對天宇和小云來說,這次出來買東西卻物有所需,而且此次外出是經申請並批准才得以成行的。他們需要購買一些使館中沒有的東西,來招待即將上門的貴客——怡姆莎。

一進超市,小兩口直奔糖果區。乘電梯上到二層又轉了幾個彎後看到了糖果區的標牌,標牌下排排貨架上,包裝得琳琅滿目的各色糖果立即將小云的目光吸引了過去。

“你們好!”一位導購小姐迎上前來,“請問二位需要點什麼?”導購小姐雖心存詫異,但臉上仍露着笑容,禮貌地說道。

“想買些地球人可以食用的婭冥星高檔糖果,還想買點地球特產,您這裡有嗎?”小云問道。

“有的,請跟我來。”導購小姐將兩人帶到一排貨架前,“這裡便是價格高一些的糖果,地球人安全食用的說明寫在包裝上,”然後又指了指靠牆角落的一樘貨架,“地球特產糖果在那邊。”

小云指着頭頂上的一包糖果說道:“麻煩您,請將這包拿一下好嗎?”

“沒問題。”導購員擡手將齊胸高的糖果取下後,放在了顧客環境服的手套上。

小云看了看糖果,是婭冥星很知名的一種特產,便將它放進購物車裡,然後又在導購員推介下,從貨架上選擇了幾種。

這邊挑完後,小兩口又走到地球糖果貨架前,貨架只有一樘,且上面的貨物包裝得十分小巧。小云隨手拿起一塊擺在下面如核桃般大小的巧克力,看了一眼標籤,立刻感覺腦袋有點發蒙。

“這也太貴了!天宇,你那還有錢嗎?”小云張大着嘴巴,說道。

“這幾天的津貼全都兌換成了婭冥幣,我那一份已經給妳了。”

“是吧,那恐怕我們只能買巧克力了,而且買不了幾塊。真沒想到地球的東西在這裡這麼貴!”

“本來我是有心理準備的,但價格還是出乎了意料。”天與無奈地搖了搖頭,“也難怪,這些東西是他們(婭冥人)用靚傘星的氧氣換來的呀!”

小云嘆了口氣,仔細盤算了一下,推着購物車又回到婭冥星糖果貨架前,將車裡已經選擇好的糖果放回去了一些後,再次來到地球糖果貨架前,如數家珍般挑了幾塊巧克力放進購物車,扭頭對天宇說道:

“我們身上的錢只夠買這些了。”

“少了點吧,再算算。”

“不用算了,確實沒錢了,要不是公交車免費,連回去的路費都沒了。”小云說,“地球的東西雖貴,但我們是地球人,招待客人怎麼也得準備點本地特產吧。”小云又似問似答地講道。

“說的也是,不行就是它把,咱們的心意已經盡到,爲這點小事,艾融人又怎麼會挑理呢?”

“我覺得也是,就這樣吧。”

小兩口買完東西,回到了使館區。

******

爲了感謝艾融人對三名光環中發生事故的地球宇航員的解救,婭冥星最高級別的地球人代表,已經會同開採隊隊長、三名被救的宇航員以及相關人員,到艾融星大使館進行了拜望與感謝,而天宇也又一次見到怡姆莎並對她再次發出了盛情的邀請。剛到婭冥星的怡姆莎工作很多,前幾天抽不出時間,於是她約定過幾天到天宇的公寓登門拜訪。

這天下午,怡姆莎要到地球大使館做客。吃過午飯後,天宇、小云還有隊長便早早等候在了環境轉換間大門旁。

時鐘指到下午兩點時,轉換間大門從中間劃開,怡姆莎準時赴約,從轉換室裡輕鬆地走了出來。

艾融姑娘身穿一套休閒裝,粉色臉蛋兒上掛着笑容,一進門便揮起一隻手,無拘無束地大聲打起了招呼:“你們好,我來了!”

天真活潑的怡姆莎立刻感染了迎接的人,走廊裡的氣氛馬上變得活躍起來。

“妳好,怡姆莎!”小云第一個迎上前,伸出雙手拉住艾融姑娘的雙手,“我們總算把妳盼來了!”

“其實我早就想來,只不過前一陣太忙。”怡姆莎說着猛然將一隻胳膊從小云手裡抽了出來,拍打着胸口深深呼吸了兩下,然後接着又說道:“剛纔來時穿着環境服,真是憋悶壞了,還這裡的環境好呀!”誇張的表情甚是可愛。

怡姆莎的舉動把幾個人全逗樂了,他們發現這位艾融姑娘不僅很天真,還很會搞笑。

小云說:“恐怕這是妳第一次來到地球環境中吧,看樣子妳的感覺還行。”

“這還真是我第一次身處地球環境中,並沒覺得有什麼不適。都說‘星共體’的所有星球中,地球和艾融星的環境最爲相似,還真是不假。”

“是啊。”旁邊的天宇說道,“即使這裡的環境是人工製造的,卻完全免去了環境服的累贅,使我們可以輕鬆地進行‘面對面’地交流了。”

一旁的隊長客套地說:“怡姆莎,妳這麼年輕,也難怪第一次進入到地球環境。艾融人環境適應能力強,所以即使去地球,也不必事先進行適應性訓練,哪像我們地球人,若想去艾融星,還要經過一段環境的適訓。”

“我們在這裡待着幹嘛呀?趕緊進屋說話吧。”小云邊說邊拉怡姆莎往樓道里走。

“是啊,是啊,先回屋吧。怡姆莎,我下午還有事,你們先聊,臨走時我再出來送妳。”隊長說完擺手告別,先回了自己的辦公室。

地球使館樓並不很大,是一個12層建築,環境轉換間位於與空中交通網相接的第10層,而天宇和小云的公寓在第6層。三個人穿過走廊進了電梯,談笑風生地來到公寓。

“坐吧,怡姆莎。”一進屋天宇張羅道,“妳和小云待着,我給妳們倒水,想喝點什麼?”

“要有茶水就來點吧。”怡姆莎也不客氣,邊打量着客廳邊說。

天宇給怡姆莎沏了一杯綠茶,又往茶裡放了一勺白糖,攪了攪擺在茶几上。

“怡姆莎,我們已經是第三次見面,再說客套話好像把妳當成了外人,但我不得不再次對妳表示感謝,因爲我的感激是由衷的,發自肺腑的。”天宇誠懇地說。

“既然這樣,我也只有心領,不過咱們說好了,這是最後一回,再這麼客氣,我會覺得渾身不自在的。”

“好了,那咱們就此打住。怡姆莎,你們什麼時候回艾融星?”小云問。

“還要過些天,這裡的事情還沒處理完。你們呢,哪天回地球?”

“‘檳寧鼠事件’拖延了我們返程的日期,回地球的日子還得再等等,不過時間不會太長。”

“怡姆莎,別光顧着聊天,吃點糖吧。”天宇把茶几上的糖果盒向怡姆莎跟前推了推,說道。糖果盒裡裝着上午剛從超市買回的糖果。

“哇!這是巧克力吧?”怡姆莎驚訝地說,一雙大眼睛彷彿都跳動了起來,“這麼珍貴的東西你們從哪裡搞到的?”

“我們是地球人,當然有辦法,妳甭管是哪來的,喜歡儘管吃吧。”小云說。

“那我就不客氣了。巧克力在艾融星非常珍貴,我已經好久沒有吃到了,記得小時候要是不聽話或受了委屈,爸爸媽媽總拿巧克力哄我,那時候見到它比什麼都親。”怡姆莎說完,從糖果盒裡拿過一塊巧克力,剝去彩紙包裝咬了一半在嘴裡,大嚼了起來。

看着怡姆莎的樣子,天宇心中暗想:艾融人果真直率,而眼前的姑娘把他們的性格彰顯無疑。

艾融人個個都是甜食專家,他們可以把巧克力當飯吃,怡姆莎真的以爲小兩口可以輕而易舉地獲得巧克力,不一會兒就將幾塊巧克力一掃而光。

“還有嗎?”怡姆莎問道,一幅意猶未盡的神態。

天宇的頭有點大,小云更是看着怡姆莎,呆住了。

天宇在沙發下用手偷偷捅了一下小云。“哦,哦。”小云回過神兒來,“不好意思,沒有了,沒想到妳這麼愛吃巧克力,我們準備得不多,要不嚐嚐這個吧,也挺好吃的。”邊說邊爲怡姆莎剝了塊婭冥星特產糖果,遞到她面前。

“那好吧。”怡姆莎對天宇和小云的尷尬倒也毫無知覺,順手接過糖放進嘴裡,然後又端起杯子喝了口糖茶。看到怡姆莎沒有介意,小兩口的心情也舒緩了許多。

“你們住的房子真特別,見棱見角的,和艾融星的不一樣,我參觀一下好嗎?”怡姆莎說。

“房子不大,隨便看吧,那邊門裡就是臥室。”小云邊示意邊說道。

“哦,是吧。”怡姆莎從客廳沙發上站起身說道,“帶我去看看吧。”

在小云的引領下,怡姆莎從臥室到衛生間轉了一圈,對地球式的房屋不時嘖嘖稱奇,最後她來到了起居室。

“哎呀,阿芮娜!”一進屋,怡姆莎便瞪大眼盯住牆邊的一個仿真充氣人,驚聲尖叫了起來,把身旁的小云和客廳裡的天宇嚇了一大跳。

“妳認識她!”小云也吃驚地問怡姆莎。

“快告訴我,這個充氣人真的叫阿芮娜嗎?”怡姆莎急切地問。

“是啊,她就是我的艾融星妹妹阿芮娜。妳也認識她?”

“豈止是認識呀!阿芮娜是我最好的朋友,情同姐妹……”怡姆莎將當年與阿芮娜共同做爲尼薩星搜救隊隊員,又如何去尼薩星執行任務的經歷告訴了小云。說到動情處,眼中還閃起了淚花。

聽完講述,小云也激動地說。“真想不到,我們這麼有緣分!阿芮娜同樣是我的好姐妹,她在地球執行任務時,就住在我家!”

“真的嗎!她好嗎?現在她在幹什麼,又何時返回艾融星?快告訴我呀!”

怡姆莎一連串的問題不得不讓小云整理了一下思路,她將眼前這位同阿芮娜一樣美麗的艾融姑娘帶到起居室的座椅旁,兩個人又坐下來,此時天宇也從客廳進來,和小云一起將怎樣結識阿芮娜、她在地球的生活狀況以及又如何去往“XDAR-12”星的經過對怡姆莎一一道來。

小云和天宇的講述,勾起了怡姆莎對阿芮娜、對家鄉的回憶,聽完後,她失聲哭了起來。

小云勸道:“我們知道妳的心情,怡姆莎。別難過了,總是要回去的,與家人、與阿芮娜,總是能夠再見面的。”

天宇嘆了口氣,說道:“恆星際的宇航,動輒便是幾年,而十幾年、幾十年的航行也是家常便飯,雖然科技可以儘量保證我們安全舒適地完成航行任務,卻不能帶給沒有家人陪伴的宇航員切切實實的親情,航行中缺乏親情的關愛,是必須面對的現實。相比怡姆莎和阿芮娜,我們又是多麼幸運啊。”

“所以我和阿芮娜情同姐妹。當年,我們剛剛從艾融星航天學院畢業,就一起參加了尼薩星搜救隊的培訓,而後又共同參加了尼薩星搜救任務,由於很合得來,我們建立起情如手足的關係,以在星際任務的漫漫征程裡,相互有所照應。後來,她乘摩雅子艦陪同地球倖存者去了地球,而我來到了這裡。”怡姆莎用手拭了拭臉上的淚水,接着說,“阿芮娜就是我的親人,從尼薩星來到婭冥星,時光已過去幾十年,雖然在這漫長的歲月裡,我們大部分時間是在接近光速的飛船中渡過,因而沒有像自然環境中的人那樣老去,但我與阿芮娜卻早已天各一方,久久不能相見。我真的好想念她啊!”

小云遞去一片紙巾,繼續安慰艾融姑娘說:“怡姆莎,阿芮娜的‘12星’任務,在時間長短上和靚傘星氧資源開採任務很接近,回到地球我們還能見到她。妳放心,回去後我們一定將與妳相識的事情告訴她,並帶去妳的思念與問候。”

“那我謝謝你們了。”怡姆莎逐漸穩定着情緒,用紙巾擦淨臉上的淚痕,口氣也變得平靜了不少:“晚上請我吃飯吧?今天我不想走了,想住在這裡,咱們好好聊聊。”

“真的嗎?這可是求之不得的事啊!我們如此有緣,想說的話又何止一晚?”小云站起身興奮地拉住伊姆莎的手,又扭頭對天宇說:“快點呀天宇,趕緊到餐廳,把怡姆莎的晚餐定一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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