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雅款款走出,一眼瞧見了人羣中的熟人,她不動聲色,再和官府中人應付了幾句場面話,上了一旁候着的馬車。
碧然母女趁着人羣往前涌的關頭,也是上了馬車。芳雅算起輩份是碧色的姨輩,和碧然是一輩的人。她生性孤冷,簡單地行了從屬禮後,就說起了夜亭發生的命案,那第三間房中並無異樣,也無打鬥的痕跡,只是一地的碎盆亂土。
馬車隨後就離開了喧鬧的夜亭,這時矮牆旁一道身影劃出,正是花惹娘,她比芳雅還早了一步找到了這夜亭。
她也不曾想到,這麻雀大小的烏業城竟也有十幾家夜亭,好不容易纔尋到了這間算得上是老字號的夜亭,只可惜還是遲了些,裡頭的住客已經被吞食了生命,更是驚動了官府。
這些雜人她倒是不放在眼裡,搶在前頭收回了兩盆盆栽,正是要再找到第三盆時,被及時趕到的芳雅等人阻了行動,她只得隱在了院落陰暗處,冷眼看着。
芳雅細心地查看起了那兩盆殘土,卻是一無所獲,她心底嘲笑着,芳菲塢這些年來果然是人才凋零,這外塢分主事也不過如此。
花月谷在這封谷的百餘年間,已學會用了凡土育種活花,這雅吞藤人識不全,才通了獸性,又怎能被她找到蛛絲馬跡。
直到她再次感到了那股熟悉的蓮香,想起剛纔的那張素淨麗顏,芳菲塢派來的人,竟然是她。
這時人羣中散開,一人撞到了她的身上,花惹娘一直蒙着的披佈散開,露出了掩在裡頭的面貌,那人忙是賠着禮,眼前的女子素淡峨眉,玉*肌冰清,身上穿着的是件翡綠絲裙。
她眉間帶憎,嘴角含惡,很是嫌棄的看着眼前的粗莽男子,“滾到一邊去,”
那撞人的漢子連忙退到一邊,心裡訝着這女子剛纔站在了人羣中問話還是謙和有禮,才一會兒工夫態度口吻怎麼和先前截然相反,心裡還是奇怪着。
正想着,眼前哪還有人的蹤影,前方的夜亭又是剛死了人,這漢子這時也顧不得看熱鬧,心中發毛,連忙走開了。
花惹娘再次入了院子,先前爲了避讓芳雅,她還沒顧得及找出最後的盆栽。這時,官府的人都集在了先前的兩間房裡,那最後的一間房,還剩下唯一的一盆。
她推開房門,眼先落在了一面銅鏡上,她眼裡先是閃過了絲恨色,最後才撫上了臉側,自言自語道:”已經有了九分相似了,再過一陣子就好了。“花惹孃的臉和韓碧然幾乎一模一樣,只是眸裡缺了碧然的藹善,多了幾分尖銳。
花惹娘再往一邊尋去,眼前的雅吞藤...她快步上前,一把抓起了已死透的藤條。
平日如同人肌般的藤皮這時已經完全沒了彈性,和被大芳主吸乾花陰之元的活花的跡象完全一致,這是...花惹娘心裡大驚。
世上難道還有人修煉了成了花侵絕技,這不可能。
她再查了一遍,這雅吞藤和先前的蝕顏粉不同,在了花月谷中育了幾十年,早已是了成熟的活花,在普通土壤中生長。
雅吞,雅吞,依了大芳主的意思正是優雅之中奪人性命。這藤在了旁人眼裡只是迎春花藤的樣子,春日裡也是會開出同色黃花,就算碧然親臨,也不可能認出這人造之活花。
花月谷之中,育有一篇雨林桫欏,厚壁一尺,斧頭劈砍,三日方斷,抽取樹纖,月萃月取,才能手摸如同藤般軟滑,攻擊之時卻如同千錘鋼般硬實。
谷中花魂師再賦予一獸魄,只需一瞬,就可將人身洞破,取骨吸腦,這雅吞藤正是死物變活,一藤一獸兵,如是竊取了人命,以後更可以慢慢有了人識,這時她的衣袖之中,就有兩根獸人藤,只用帶回谷中,調教一陣,谷中又可多了幾名死士。
她方纔也是聽到了碧然的問話,知道這雅吞藤的無端死亡必然和這間房的住客人有關,只是這時人去房空,她又該到哪裡去尋人。
那些花人也罷,只不過些皮囊貨色,以後多捉些回去也就罷了,這雅吞藤,卻是一月才得一株,這回去也是不好交代,只得恨聲說道:“若是讓我尋得這人,一定將他千刀萬剮,作了花泥。”
這時那花泥,正瞪着眼,將了錢袋子翻了個遍。若兒還是不信,她將那個本就不算充裕的錢呆又抖了一遍,來來回回幾次。
她看向前頭秋膘,無論如何也不相信,自己纔是要了口水喝的工夫,這人怎麼就將那些錢...全都變沒了:“秋師長...”這時兩人已經站在了一旁的巷道里,也不用和人前一般再僞裝成父女。
шωш ◆t t k a n ◆¢Ο 昨夜匆忙避開芳雅後,若兒滿腦子就是想着生財之道,只記得自己稀裡糊塗地睡着後,恍惚間覺得身上傳來一陣癢刺,似有什麼東西攀爬了上來,手中一陣拉扯,身上也是舒坦了不少,忽的聽到了一旁傳來了盆瓦碎裂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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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翻身起來,只看得昨夜還是綠爬枝頭的藤栽這時居然完全枯死了,花盆也是破碎了,她正是疑惑着,那秋膘聽了聲響趕了過來,這時天才矇矇亮,見了這滿地的狼藉,秋膘說道:“你怎麼砸爛了人家的花盆,我看這花也是名貴,可不是要賠上一大筆錢。”
若兒看着他一臉的激動之色,半是猶豫的說:“秋,秋師長,我沒...”。
秋膘不聽她解釋,手腳奇快,拉着若兒,收走行囊連拉帶拽將她拖出了老遠。
若兒在後喊道:“那東西...我沒有.我們的一萬母幣”。
前頭的秋膘說道:“這還不容易,你可是想一夜致富,你可是想衣食無憂,我昨夜纔剛躺下,就想起了我的老夥計,那可是最賺錢的行當了。”
這時兩人不知在了哪條巷道里連拐了幾圈,才停了下來。
若兒看着滿臉得色的秋膘,嘴上很是懷疑的說:“秋師長,你可瞭解這邊外頭的商情民情,哪些買賣最賺錢?”
秋膘看着身後的那間店鋪,眼裡閃着亮光,嘴上應付着:“這還用問,出門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
若兒聽完,腦裡纔剛要撿出一樣,就聽得前頭說道:“這些當然都做不得,這麼些尋常事,只能發了尋常財,你要知人無橫財則不富。”
這時,連黑玉聽了都覺得不對勁了,這和最是實在的買賣都不做,還能有其他賺錢的門路不成,再說了兩人這時都是錢不多財沒有。
秋膘說着:“一年時間,萬枚母幣,這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我若辦不成,大不了被髮配到各國帝都那些個鬼地方去,你若辦不成,又當如何?”
若兒心裡嘀咕着:“大不了回到鳥不拉屎蟲不採蜜的芳菲塢去。”
她嘴上可不敢這麼回答,只得問道,“那你說,應當如何。”
秋膘一拍大腿,指着前頭說道:“這就得問後頭這積少成多,點石成金的集寶屋了。”
若兒纔看見眼前多了家鋪字,,兩邊橫批:“積少成多,點石成金。”
對聯兩旁鑲嵌着的正是一排的子母幣種,在了這路人過往的街道上,很是觸目。
若兒心中輕問:“黑玉姐姐,這裡是個什麼地方。”
黑玉剛是思索着怎麼回答,那秋膘就是往前大步走去,留下一句:“乖女兒,你在這裡等上一會兒,贏了錢,再給你換身衣裳,這冰原的衣服連着個基本花色都沒有。”
他說話也是算話,果然只是一會兒,秋膘就出來了,若兒見他滿臉舒暢,好奇的問了一句:“錢呢?”
哪知秋膘就是一句:“無錢一身舒坦。”
若兒一時愣在了那裡:“無錢一身舒坦?”
那邊秋膘說着:“可不是,錢財乃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我們這趟要行走天下,這錢財盛名都是累人之物,我就將它輸了精光”。
“輸了精光,黑玉姐姐,這是什麼理,我平日和五十,斐妄比試,輸得也只是幾隻兔子什麼的,這子幣都去了哪裡。”若兒這時覺得眼前的秋膘很是礙眼,索性問起了黑玉。
黑玉也不知從何說起,只能提醒道:“若兒,你可是仔細看了人之思。”
秋膘則在旁嘰喳道:“你可別說,這使了錢,就是有了賺錢的門路。我還真是打聽了個好差事,聽說前些時候,東邊平原上的一家大戶,就是要招收相貌姣好的女子前去做什麼花人。我想想,我家閨女的摸樣還算周正,只可惜我還沒細問,就被轟了出來。可惜可惜,這可是一百母幣的事情。”
這人也當真是厚臉皮,繼續在了若兒耳旁說道:“這城裡有十幾家夜亭,我們可以逐一住宿,反正...”。
哪知眼前平日裡看着還是和善的小姑娘,這時笑意全無,只是木然的往前走了幾步,蹲在了牆角,取出了一本書,不聲不響地翻看了起來
秋膘看着她的摸樣,知道自己還是少說話爲妙,反倒半打起瞌睡來了,他雖是假寐着,眼角卻是注意着一旁的動靜。
少女的臉上無多少動靜,秋膘心底嘆道:“這小丫頭,心底甚好,自己這樣胡亂揮霍,她都不懂得生氣還嘴,這樣白紙般的人,又怎麼適應北原那衆人的狡詐嘴臉。”
他昨日其實早早就出了門,只是路上卻是遇到了傅瑤。
這麼些年不見,兩人一時都是無語,傅瑤嘴上問候着:“這些年你可還好?”
他轉身離去,身後傅瑤一聲低嘆,再是問道:“這次有勞你了,那名弟子,我看着也是無用,你就行了這個方便,讓她藉此機會出了冰原也好。”
風雪蕭瑟,眼前的男子佝僂着的肩膀,直起了一些,他的話送到了紅衣冰山耳邊:“你和韓紅窈果然是師姐妹,生得也是一般脾氣,眼裡容不得半個庸人,那孩子如果不合你意,就收做北原門下。”
傅瑤的冰川臉色鬆動了一些,吐出了兩字:“師長!”
他想到那日的情景,心中溢滿酸澀,緩緩地睜開眼,看着牆邊依舊不吭氣的少女,問道:“你可是真心想要學得致富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