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珈城,地處玉闋北向,緊鄰北陸,兩國之間,除了幾片石山相隔,山上除了些酸棗林,人煙罕至,草木貧瘠。
傲世既然得了齊堡的令,就帶了若兒等人,一路北去。因爲沿途道路顛簸,車馬也是行動不便,女眷安置在了車上,再加些傢什箱子,就匆忙趕往釋珈城赴命。
北邊的風光和南向的很是不同,雖然沿途景觀大多蕭瑟破舊,但若兒心裡很是歡喜,比起常年呆在了死氣沉沉的齊堡,她也更喜歡往了天高原廣的北邊,再加上能隨了傲世,她心裡更是暢快。
只是苦了碧色,原本說好的兩人一起經營蘭所和芳菲外塢,若兒這一撤手,讓她忙得叫苦都來不及。
她前來送別時,也是好一陣子埋怨,若兒看着好笑,在旁開導道:“你也可以找個人家嫁了,到時也學我一樣,和夫君跑掉了就是了。”
碧色努了努嘴,說道:“總該有人留在了芳菲塢裡頭,姐姐喜歡四處走走,就四處走走,只是不要忘記了,走得累了,回來,碧色和整個芳菲塢都在等你回來。”
原本比自己還刁蠻幾分的女子,這時候卻說出了這般的話,若兒聽得一愣,不知爲何,她也跟着想起了五十來了,心裡突然一陣酸澀,只是這般難受了,她還是忍着淚,只是辭別了碧色,跟着一路北行。
越往北邊可能是因爲地勢高了的緣故,天空的星辰也是日益光亮,若兒總是靠在後頭,彷彿又回到了那一年前的冰洋試煉,漫天的星斗,也是這般嵌在空中。
少了五十和斐妄,她偶爾也會感慨幾句,身旁的人換成了傲世和木,融幾人,沒人再和自己胡亂笑鬧。
傲世這幾日似乎比以前更加冷淡了,終日只和前頭的木,融兩人研究這地形還有就是接下來的行程安排。
若兒低嘆一聲,也怪自己魯莽,誤打誤撞被人發現了也不知道。只是,想到這裡,她突然一驚,爲何傲世沒有絲毫疑問,難不成他也去過了那鳳閭不成。
她再想起那金鑲玉的神情,似乎帶着些意味,她心裡越發奇怪,這事兒可真不好辦,自己又不能上前詢問,一路下來,這樣悶着還不出了病纔怪。
馬車上除了她還有就是春韭和那兩名侍女,若兒也是有些心煩,這出門又是一大串的人,只是卻沒有個可以談心的人。
車馬走走停停,又行了一路,這時前方人煙稀少,路上也是越發不太平。
突然前方車馬一停,若兒被磕碰一陣,傲世幾人慌忙下車,原來前方來了一羣歹人,要他們留下過路的行李。
若兒心裡鄙夷着這些人的眼神,他們幾人也就幾口箱子,兩輛馬車,這麼些人馬,還有什麼東西可劫。
只是這夥人似乎還真是鐵了心了,木卿君嘴裡討好了幾句,說明了情況,那夥歹徒卻也不肯退去。
服軟不行,那隻好是來硬的了。那些人看着莽撞,卻還真有幾分本事,纔過來一會兒功夫,人羣居然被衝散了開來。
只見若兒幾人坐的馬車也似受了驚嚇,馬聲長啼叫,若而再看車頭,已經多了一人。她知這夥歹徒只怕是要連人帶車都劫了去,再看身後,幾名侍女都是有些驚恐。她心裡生了幾分膽色,突然飛身往馬上撲去。
哪知前頭的人猛一回頭,手中長鞭甩過,春韭在旁驚呼道,“小姐,小心。”
若兒哪裡見了,手中子帶也飛了出去。這人下手也不弱,這會兒功夫,將若兒整個人甩了出去。只聽得耳邊風聲響動,前方几人已經停下手來。
那名匪首嘴裡讚道:“姑娘好俊的身手。”
原來若兒這時也不驚慌,只見子帶被拉長了幾分,她身做鴻羽一般輕盈,在了半空中甩開了一道身影。
身上金色的護體之氣散了出來,這兩旁的樹木都是長了幾分,落腳之處,正是一片碧草。
她人安然着了地,只是前方的馬車卻被人劫持了。她有心呼喊,卻突然被人在了身後拉住,回頭一看,只見傲世和木卿君等人都笑眯眯地站在自己身後。
先前那名看着有幾分猙獰的刀疤匪徒這時咧嘴笑道:“這事有些棘手,我原本想連大姑娘一起劫了去,誰知道被倒打了一耙,姑娘的身手不弱。”
這是,若兒稍微一想,再看看前方早就沒了蹤影的馬車,也明白了幾分,這齣戲只怕是刻意布好了的。
融復海這時見了那匪首說道:“兄弟,幾年不見,你看着也是有了幾分土匪氣息了。”
木,齊兩人也上前見了了禮,原來傲世幾人原本打算將了幾名女眷全都假意劫下,自己幾人先行離開,這原本計劃還算穩妥,哪知道半路殺出了個女中豪傑,這一氣,就亂了他們的陣腳。
若兒聽了剛想跟傲世犯急,又擔心自己再一折騰,只怕是要被送了回去,想到這裡也不敢吭氣,只得隨着兩人先回了那匪首所在的山寨。
刀疤男子還真是山寇出身,先前的舉動說來也是平日裡常做的。他們一行人,拉着個隊伍,歪斜着往了一旁的山上去了。若兒從了山上往北看,依稀可見前方城池,想來此處離釋珈城已經不遠了。
往山上行走只是,若兒心裡感慨,北邊荒蕪,但山嶺未免也太貧瘠了些,也幸好傲世有了先見之名,送走了春韭幾人,要不然那些個嬌滴滴的女侍們還真免不了遭罪。
若兒也不是什麼嬌氣的主,山路雖有些崎嶇,她也沒多少嫌棄,只是一路下來,心裡不禁泛起了嘀咕,旁邊的山嶺都是如此,那前頭的釋珈城又該是怎麼樣的景象。她自小所在之地,都算得上是豐美之地,就算冰原荒涼也比這裡要好上許多,而這裡卻很不一樣。
這一路上來,她也看得出這山間並不富裕,這不也是玉闋的邊境,爲何又會有如此的景觀。山路沿邊所見都是些老年孩童,青壯年很少,若兒看着前頭的匪首,他們幾個應該算得上是難得的男丁吧,只是爲何又落草爲寇。
她見那刀疤男子的身手,很是不俗,此處又毗鄰北陸,聽說北陸尚武,他若是去了北陸從軍,想來也算得上是一號人物,爲何要呆在了這樣的窮山僻壤裡頭。
只是沿途見到的人,日子過得雖然是貧苦,看着卻都是樂呵這,見了這些陌生的客人,也都是熱情的招呼着。
刀疤男子的寨樓修在了山頂,其實也只是一些低矮的民房。幾人走上前去,連寨門都有些漏風。
見了這情景融復海不禁有些奇怪,原來這匪首名嵇潛,和他一般,都算是北陸富貴紈絝出身,都是和自己一般,吃喝玩樂慣了的。也都是北陸獸潮後,家族崩離,留了條殘命,早些年,融復海聽說他遊弋在了邊疆地帶,才尋了過來。原本以爲他的日子,要過的還不錯,只是這麼一看來,和當年完全不一樣了。
嵇潛卻不在意衆人眼中的詫異,他也是個豪爽的性子,前些日子接到了融復海的書信,就演了這麼一齣戲。聽說幾人要去釋珈城,他也不多做解釋,只是嘴上有些感嘆,貴客上門,自己這裡還是寒酸了些。
不過他也看出了這一行人中,都不是扭捏之人,雖然眼中生疑,但鬥沒有半點嫌棄的意思,也就不以爲意了。
山頭之上,冷風陣陣,他就尋了個勉強不漏風的棚子,再叫了幾名手下準備了一些吃的東西,七拼八湊擺了一桌。
席間,融復海和嵇潛故友相見,難免要唏噓一番,想起當年兩人在了北帝都時,也算得上時年少輕狂,多少的風流,只是這會兒到了中暮之年,身邊既無兒孫也無親眷,看着也是有幾分淒涼。
這幾人才飲得幾壇水酒,卻是喝得傷心,錚錚鐵漢,這時都已經是是涕流滿面,直看得兩名小輩很是尷尬,只得藉口酒意足了,說要到四處走走。
傲世一人獨自往山頂方向走去,若兒緊跟在了後頭,到了北向的坡上,夕陽蕭蕭,野草荒涼,沒了前路,兩人才停住了腳步。
傲世在前看着山間景緻,前方連綿的不是百畝良田,而是一派荒山野林,想來前方的釋珈城的情景也是相差不多。
若兒在後憋了半天,才說道:“你今日原本是不是想將我一併扔下,我先前分明和你說過,我要隨你一路北上,絕不後悔。”
傲世聽了,眼神一黯:“我原本也是這樣打算,只是前些日子,章叔叔聽說我要去釋珈城上任,送來了一封地圖,我纔有了今日的打算。”
若兒接過書信,只見上頭的正是釋珈城的情況,纔看了幾眼,她臉色也是差了些。這樣的地方,居然還要人去治理。原先她雖然以爲再偏僻的地方,只要是有人,有地,都會有了個生機。
釋珈城卻不是如此,人...
傲世說道:“每個邊境之城,如無邊境貿易支撐,其實都會落得這樣的下場,這釋珈城實則是玉闋的廢棄之地。那裡並不產糧,每年的糧食都是由了玉闋配額分給,十年裡頭,無人遷徙到了此城,城中無壯丁,而只是些老人孤寡婦孺。最主要的是那裡頭並無糧田可墾,這裡頭都是些各處運過來的閒置,和廢棄之物,整座城裡,腐爛破舊,並無多少的乾淨地兒。”
若兒走上前去,看着眼前的傲世,只見他眼裡帶着幾分憾色,傲世很少生出這般的神情,就是在最艱難地時候,也和今日不同,今日的他看着還真有幾分英雄末路的感覺。
她走到了他的身側,將頭靠在了他的肩上,說道:“傲世哥哥,你莫怕,你可知道,冰原寒冷無比,每年送進來的植被都被凍死了。但在不爲人知的地底,還開着繁花無數。這世上只要是有人在的地方,總是有些東西倔強的活着,等我們到了釋珈城,一切從頭開始,你看看這幾十年沒有新人遷入的地方,不就多了我們這撥子人麼。”
“我看這山間寒冷,那嵇潛首領他們在了這裡也是不好生活,我們可以勸勸他們,和我們一起去了釋珈城,在那裡整理一番。”若兒繼續說道,口中的熱氣透到了傲世肩上:“衆人團結一氣,定然可以將一個釋珈城修葺成了另外一番情景,反倒是在中帝都那樣的地方,我們纔要無從下手。齊堡中的那些人等着我們的笑話,我們就好好的整頓給他們瞧瞧。”
這時一旁傳來一陣笑聲,那幾名喝得興起的漢子走上前來,“少夫人說的對,只是你們不能去釋珈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