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要偷襲的野狼,動作一下子減緩下來。也就這麼一個喘息的間隙,給了胤莽應對的機會。他拔出尚在滴血的刀刃,猛地一個側身,將後方撲來的野狼一擊斃命。
到了這個時候,洞內還倖存着的狼匹其實已經寥寥無幾了。
野獸都有危機意識,彷彿察覺到形勢的轉變,剩下的幾匹野狼緊緊盯着洞內那個弓身緊繃着的魁梧男人,忽然就停下了不斷向前撲的攻勢,反倒開始緩緩往後面倒退。
它們相互望了幾眼,鼻腔裡發出彷彿同類間交流的呼呼之聲。在蘇婉容心臟突突狂跳之際,又聽一道嘹亮的狼嚎,與方纔相比,不到半數的野狼隨之調頭,朝着洞穴草叢的方向窸窸窣窣地四下逃竄而去。
直到野狼奔跑時發出的細碎凌亂踏地聲漸行漸遠,耳畔只聽得見草葉被風拂動的沙沙聲響。一直強制鎮定的蘇婉容,此時便如一瞬間徹底脫力了那般,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她癱坐在地上,張嘴大口大口地喘息。擡眼的時候,與胤莽莫名灼熱的視線對上,內心便是一個咯噔。
此時同樣喘着粗氣的男人,看起來顯然比她狼狽更多。
他黑髮凌亂,額上臉上都是汗。純白的錦綢中衣,與狼羣搏鬥的功夫,血跡泥濘沾了一身,早已瞧不出原來的顏色。更重要的是,他左臂那裡還流着血呢,血珠滴滴答答地直往下淌。男人將短匕收起,偏生跟個沒事人似的,直接邁着大步朝她走來。
察覺不到痛楚也便罷了,那男人甚至是十分開心的模樣。蘇婉容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她是真的看見他在笑,是咧着嘴,十分得意地在笑。
“方纔你,爲何救我?”
胤莽在她眼前蹲了下來,笑眯眯地看着她。她不理人,他也不惱,反而是愈發湊近一些,幾乎快要跟她貼一塊兒了。
“方纔你出手,是不想我受傷,你在意我,你捨不得我死的。是不是?是不是?”
他嗓音極是熱切興奮,又帶着一點根本無意掩藏的喜色。光“是不是”三字,就被他反反覆覆來回唸了好幾遍。
前額被他的抵住,雙肩又被他緊緊握着。蘇婉容想要扭頭,試圖躲避他直勾勾的注視都是不行。
她避無可避,只得被迫再度擡眼。於是便看見胤莽漆黑的雙眸,在火光的照耀下,此時正微微閃爍發亮。
他垂頭笑着望着她,薄脣輕勾,襯得他原本線條分明的面龐彷彿鍍上了一層溫和的柔光,看上去竟是愈發的英俊明朗起來。
也不知怎的,一瞧見胤莽的這副模樣,蘇婉容心底竟沒來由地開始慌亂,耳根也古怪地跟着微微發熱。
她急忙垂下眼簾,掩飾樣地乾咳了兩聲,嘴裡小聲咕噥着:“我纔不在意你,我只怕那羣野狼不走,我再沒得了機會見我爹爹。至於你死不死,又與我有何干系?”
她嗓音平平地這麼說着,也不知是在打擊他,還是在說服自己。
但是看上去,胤莽自己顯然沒被她的言辭打擊到半分。甚至在她垂眸不語的時候,趁其不備,笑嘻嘻地低頭,飛快地在她光潔的前額用力親了一記。
蘇婉容及時反應過來,曉得他又在耍無賴了,心中氣惱,可臉頰卻又莫名地竄出一抹酡紅。
開口想要和往常一樣呵斥他,可那男人卻先一步鬆開了力道。他一屁股四仰八叉地坐去地上,口中誇張地嘶了一聲:“該死的畜牲,牙口倒是厲害的很,咬得老子現在還疼……”
蘇婉容原本已經張開了的嘴,又慢慢閉上。
她彷彿也察覺到男人這是在故意扯開話茬,原本想要扭開頭徹底不去理他。可聽見他呲牙咧嘴地擱那兒怪叫着喊痛,眼睛偏生像是被什麼東西牽着線似的,剋制不住地又朝他那邊悄悄瞟了兩眼。
於是便看那男人,狀似極熟練地從自己衣衫上撕下一條布料。以牙齒咬着一頭,儼然準備把布條將就着當成紗布的樣子,勉強給傷口做個簡單的包紮。
瞧他這副有條不紊的樣子,如何也不像第一次處理這種事情。但饒是他多麼有經驗,受傷的地方是他的左半邊胳膊,單憑右手,即便是以牙齒助力,也很難纏對位置。
蘇婉容就看着他手法笨拙地胡亂繞着上臂纏了兩圈,最後固定的結,試了幾次,都是如何也沒辦法成功打上。
在這種事情上面,男人的表現卻是極爲固執的。蘇婉容見他低垂着頭,口中不時煩躁地咒罵兩句,劍眉緊鎖地跟着那條破布孤自繼續較着勁兒。自己的一雙黛眉也不禁跟着微微顰了起來。
最後應當是實在看不下去了。她躊躇了片刻,終是忍不住出聲道:“要麼……要麼我來試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