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沙啞低沉,一聽就是她們的皇帝陛下。說話的語氣及內容,任何人聽了都會覺得只是用來哄騙糊弄人的,當不了真。
隨後又聽見女子細細的嗓音,伴隨着喘息聲,斷斷續續地模糊嗔罵:“你這個……你這個沒廉恥的,髒死了,你離遠一點……”話音一頓,又倏地傳出一道驚叫“呀……你的手!你的手往哪兒放呢?!快、快點拿開!”
幾個小婢女聽到這裡,都羞答答地垂下了腦袋。
得陛下寵幸的這位貴人,生了一口能讓人聽得渾身酥麻的好嗓子。那聲音像是在斥罵,可比斥罵消魂動人多了,幾個婢女雖是女兒身,聽着屋內的嬌貴人低低的細喘,竟覺得全身發癢,也想同陛下那般,被那嬌柔的嗓子罵上兩句纔好。
如此一個妙人兒,也難怪陛下身上傷還沒好全呢,便耐不住女色地可勁兒一通欺負。
婢女們又是害羞,又是好奇裡面後續的狀況。可饒是她們如何好奇,正如胤莽方纔所言,爲奴爲婢的,寄人籬下,如何也不敢打攪了主子的好事。
可胤莽猜得中下人們忌憚他的身份,不敢壞他好事。卻料不到天有不測風雲,時運不順,總有一些預料不到的事情突如其來,防不勝防。
譬如,剛剛拐出遊廊,不顧侍衛阻攔,一腳將門踹開的蘇太傅。
“你們兩個,這是在做什麼?!”
猛然間傳來一道怒斥,那聲音中氣十足,又極爲熟悉,便宛如由天而降的一道滾雷。蘇婉容整個人怔在那裡,腦袋空白了有一瞬的光景,什麼動作都給忘記了,就這麼呆呆地轉過頭去。
門前背光而站的,不是旁人,正是她數月未見,日思夜想的父親。
在蘇婉容的印象之中,父親一直是個沉穩內斂,處事不驚,禁得起大風大浪的人物。除上一世父親被奸臣污衊,她還從未見過父親被誰氣成這副模樣。
就見父親原本清風朗月一般儒雅的面龐,此時因了憤怒一陣青一陣紅。總是梳得一絲不苟的髻發,此時竟是顯得凌亂。
大約是一路上跑得急了,父親的衣襟也散了,他喘息劇烈,弓着腰單手撐住門扉,費力地咳嗽。咳嗽聲音極大,像是要把心肝脾肺全部咳出來了一般,可那一雙寫滿震驚的眼,卻是一瞬不瞬地死死瞪着牀榻這邊。
蘇太傅吼完這一嗓子,後面就稀稀拉拉趕過來以李公公爲首的一大羣帶刀侍衛。許多人手上都提着紅籠,原本漆黑一片的廣陽殿經了這一番鬧騰,霎時間亮若白晝。
“哎喲!雜家的太傅大人啊!您可千萬得冷靜一點,仔細別氣壞了身子……”這嗓音尖細,氣喘吁吁,是小跑着趕來救駕的李德允無疑了。
外面一片混亂,之後吵吵嚷嚷的,蘇太傅又吼了兩句什麼,李公公又勸了兩句什麼,蘇婉容都完全聽不清了。此時此刻,她的臉紅得像煮熟了的柿子,只想找個地洞,一腳把身上這個下流無恥的罪魁禍首先給踢下洞去,再將自己也一起給活埋了。
與自己爹爹相見的場面,蘇婉容這兩日原本就在腦中幻想了不下百次。可無論是哪一種情境,都不該是眼前這個。
外面烏壓壓圍着的全是人,中間還有一個怒髮衝冠的父親。蘇婉容她已經沒有臉了,下意識抽來一個軟枕,將自己的腦袋整個遮住。
她這種逃避方式同鴕鳥無異,想要遮住自己,一個引枕哪裡會夠?
於是那蘇太傅,隔着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就看見自家的嬌嬌女兒纖細的身段被一塊頭魁梧,衣不遮體的男人嚴嚴實實壓在下面。榻上亂得一塌糊塗,榻下更是不象話,黑色的巨大皁靴,旁邊緊挨着一雙小巧繡鞋。男人的明黃色中衣,女子的玉色寢衣,男人的中褲,女子的的絲綢薄褲……以及,最上面搭着的一片大紅色的小布那又是什麼?
看到這裡,當年朝堂上風聲鶴唳、德高望重的太傅大人,急火攻心,整個人身形一晃,險些沒站穩腳。
“太傅大人——”
“爹——”
蘇婉容被父親這一記趔趄,駭得不行,下意識不管不顧地就要起身,可是腰都直不起來。這纔回想起自己身上現下還壓着個人。
“你起來!我爹爹這樣會氣壞身子的!”
蘇婉容對着身上的人死命推搡,可對方就是不動。逼得她眼眶都要紅了,那始作俑者的男人偏生像個沒事兒人似的,垂下頭,安撫地捏捏她的小手,湊她耳邊低聲說道:“你就這副模樣下榻去扶你爹,朕保準你爹立馬被你給氣暈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