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 這麼巧

116 這麼巧

墨荷院,水玲瓏檢查了水玲清的功課,不禁露出一抹會心的笑,水玲清曾經那麼叛逆,甚至不惜自毀名節離家出走……能變得如今這般乖巧,不得不說,她的棍棒教育輸給了諸葛鈺的溫情療法。

水玲清放下手裡的書,眨巴着忽閃忽閃的眼眸道:“大姐,姐夫怎麼還不回來呀?都一個多月了呢!”

水玲瓏將鬢角的秀髮攏到耳後,淡淡笑道:“剛來信說大概這幾天便要回了。”

水玲清歪着腦袋,期許地道:“能趕上三天後的燈會嗎?我聽巧兒說,燈會可熱鬧可好玩兒了!”

水玲瓏點了點她的腦門兒,笑出了聲:“想去看燈會就直說,在大姐面前還拐彎抹角的!”

水玲清心中狂喜,大姐這是……同意了?長這麼大她從沒看過燈會呢,二姐倒是去過好幾次,每次回來都和她們幾姐妹炫耀一番,她羨慕得口水都快流出來了。去年燈會比今年早,那時大姐尚未回府,大姐應當也沒看過燈會!

二人說說笑笑了一陣便用了晚膳,水玲瓏依舊沒吃那盤專門爲她準備的辣菜,她可以確定菜裡是放了常規避孕藥的,所以她一直沒能懷上孩子。原本,她打算日後把辣菜都給多多吃,自己則等諸葛鈺回來,好好地懷孕生子,但計劃趕不上變化,她既然誘導了諸葛汐懷疑冷幽茹,那麼爲了達到預期的效果,她這一、兩個月最好別懷上孩子。

可常規避孕藥與避子湯不同,她必須日日服用,例假期間除外,倘若這個月有一天漏服,避孕的效果便大打折扣了。

所以,她倒是很希望諸葛鈺在她受孕期過了之後再回來。

晚膳畢,水玲清依依不捨地回了自己的院子,水玲瓏叫來枝繁:“你問問柳綠她爲什麼會打紅珠。”

枝繁詫異地張大了嘴,微愣之後,道:“大小姐懷疑紅珠撒了謊?”

柳綠的確是個比較衝動的性子,嘴巴毒,任性又自私,骨子裡的奴性較尋常丫鬟少一些,是以比較難把控,但她不笨,從前在水敏玉的院子受了那麼多白眼和冷言冷語,也不曾主動與人動粗,若非紅珠講了什麼實在難以忍受的話,柳綠不會當場發作。水玲瓏捧起話本,淡淡地道:“你只管去辦。”

枝繁福了福身子,恭敬地道:“是,奴婢記住了。”

水玲瓏抿了抿嘴脣,最近吃多了辣的零嘴兒,好生上火,下嘴脣又長了個包。水玲瓏放下書本,看向桌子上滿滿一盤子辣皮和椒鹽酥餅,舔了舔脣瓣,決定——

明天再忌口!

“大小姐!您可不能再吃了!”枝繁見水玲瓏又拿起一塊滿是辣子兒的椒鹽酥餅,忙苦口婆心地勸道,“世子爺過幾天就回來了,您嘴巴腫腫的,儀容不佳,不……不方便伺候世子爺。”

水玲瓏的喉頭滑動了一下,在心裡細細比較了一番,還是覺得椒鹽酥餅比諸葛鈺好吃,她挑了挑眉,道:“多大的事兒啊,瞧你一驚一乍的!晚上抹點薄荷盧會膏便沒事了,你趕緊去辦你的差事!”

吃了幾塊椒鹽酥餅,又喝了一杯羊乳,水玲瓏才摸着圓鼓鼓的肚子在房裡散起了步。

她一邊走,一邊想着郭焱,天知道她恨不得長一雙翅膀,飛到漠北邊境,親口聽他說他是她的斌兒!

有諸葛流雲的承諾,她相信德妃的人無法得逞,如果德妃比諸葛流雲厲害,這麼些年德妃也不會依附於諸葛流雲了。

而另一件讓她高興的事便是三公主並未傳出喜訊,這與前世大不相同,瞧,三公主的命運都改變了,郭焱還有什麼理由和前世一場戰死沙場?

一念至此,水玲瓏放下手裡的糕點,淨了手後,拿出繡籃,給郭焱做起了冬衣,她不僅要做冬衣,還要做中衣、裡衣和褻褲,她要他從頭到腳都穿着她做的衣裳!

上輩子和他生離五年,她想他想得痛徹心扉,她過得不好,他也很是糟糕,老天有眼,這一世,竟讓他們再次重逢。是不是原先的身體不重要了,總之她會好好兒地寶貝他、疼他,把前世的缺憾統統彌補回來。

再沒什麼比和他重逢更令她期待的事了!

日子喲,你快點快點快點過……

這邊水玲瓏在屋子裡發花癡,另一邊,枝繁在屋子裡找到了神色匆匆的柳綠,看她滿臉汗水的模樣,應當是歸來不久,也不知做了什麼,眼神這麼慌亂!

枝繁狐疑地眯了眯眼,給她倒了杯涼水,問道:“去哪兒了?我找了你好久。”其實她剛離開水玲瓏的主臥。

柳綠清了清嗓子,不敢看枝繁探究的眸光,藉着喝水的動作遮掩了絲絲不大自然的神色:“哦,我心裡堵得慌,在府裡散了會兒步。”

枝繁暫時沒往心裡去,組織了一下臺詞,道:“你堵什麼呀?我早勸過你,別拿了雞毛當令箭,那些人畢竟是王妃撥下來的,不看僧面看佛面,縱然她們囂張一些,咱們也得忍一忍。你倒好,屢教不聽,還欺負上了癮!紅珠是何等身份,你真敢叫她去倒夜香!活該她頂撞你了!”

從柳綠口裡套話,直問她未必會說,激將法比較奏效。

果然,柳綠聞言臉色頓時一沉:“她頂撞我還少了?我平時不都忍下了?這些人一個個眼睛長到了頭頂上,我是替大小姐戳戳她們的銳氣!”

枝繁敏銳地抓住了她話裡不對勁的地方:“既然你平時能忍,這回爲何忍不了了?依我看,你就是驕傲自滿,太把自個兒當回事了兒!你是大小姐的丫鬟,卻打了王妃派來的人,要不是大小姐機靈,當着老太君的面兒賣了個乖,明日府裡就得傳出大小姐不敬婆婆的風言風語!”

“你……”柳綠氣得發怵,站起身,瞪了瞪枝繁,又坐下去,看向手裡的杯子,壓住火氣道,“你也不用激我,這事兒我沒打算瞞你,便是大小姐問,我也會如實說。”

頓了頓,柳綠接着道,“你知道紅珠那個賤人說什麼嗎?她說大小姐和太子殿下有私情,先是大小姐在姚府救了太子殿下,那一次正好趕上二小姐發病,而後又是太子殿下在宮裡不顧生死衝進火場搭救大小姐,全京城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我實在氣急,怕她四處宣揚這纔打了她。”

“胡扯!那次是皇后下令,命太子殿下去搭救貴妃娘娘的!大小姐只是順便在裡面罷了!”這是官方說法,可作爲奴才她們必須一口咬定它!枝繁定了定神,道,“怪不得紅珠信口雌黃的時候,你沒戳破她,也幸好你忍住了,如若不然,她極力否認自己說過這話,你便會成爲王府內宣揚大小姐和太子殿下流言蜚語的始作俑者。”

真走到那一步,第一個繞不了柳綠的就是世子爺。

柳綠正是清楚地知道這一點,所以極力忍下了紅珠的挑釁。

“我得和大小姐說一下,這事兒八成不簡單。”枝繁說着,看了柳綠一眼,忽而發現她的右臂有些僵直,她的瞳仁一縮,麻利地握住柳綠的胳膊,並撩起了袖子,就看到柳綠白皙的皓腕上戴着一個十分精緻的絞金絲翡翠鐲子,“哪兒來的?我可不記得你有這麼貴重的物件兒!”

柳綠猶豫了一瞬,拉下枝繁,她湊近枝繁的耳朵小聲嘀咕了幾句,枝繁的臉色一變,“居然……居然有這種事?”

湘蘭院內,諸葛姝坐在凳子上,甄氏掄起雞毛撣子便朝她的胳膊狠狠地刷了過去!

流珠大驚,趕緊抱住諸葛姝替她捱了這重重的一下,她痛得眉頭一皺,冷汗冒了出來。

甄氏氣得目眩頭搖,胸口好一陣起伏,似綿延的海浪,激起狂瀾無數:“你給我滾開!守在外邊兒,誰也不準進來!否則,我打死一個是一個!”

琥珀扯了扯流珠的衣襟,示意她出去,發生了這種事,她們做奴才的根本干涉不了。

流珠倒不是完全心疼諸葛姝,她更在意的是二夫人的前程,二夫人畢竟是姨娘出身,老太君看在她多年賢良淑德的份兒上破例擡了她爲平妻,但她終究是比不得元配的,嫡夫人哪怕把小主子們打得皮開肉綻,老太君心疼卻也不會說什麼,可二夫人若真打壞了諸葛姝,老太君定會對她生怨,沒了族長的庇佑,老太君是眼下唯一的大樹,二夫人決計不能惹毛了老太君。

思及此處,流珠與甄氏擦肩而過時壓低音量提醒道:“二夫人,老太君疼四小姐,您嘴上罵罵可以,但千萬別真的動粗。”

甄氏霍然警醒,她不是那種剛愎自用的人,先前是被驚世駭俗的一幕給氣得衝昏了頭腦,經流珠一提醒,她才憶起今時不同往日,她沒了諸葛流風的憐愛,若再失了老太君的歡心,王府哪兒還有她的容身之地?

斂起翻滾的怒氣,甄氏眸子裡的火焰一點一點熄滅,她擺了擺手,流珠和琥珀退下。

諸葛姝是渾,但在安郡王的影響下,她從沒生出過不尊敬生母的想法,哪怕甄氏只是個姨娘的時候,她也很敬重甄氏的。只不過她被寵壞了,頗有些紈絝,不甘束縛罷了。

因此,即便甄氏打了她,她也不會真找老太君告狀。

甄氏自然不知道諸葛姝的想法,她丟下雞毛撣子,換上一個還算淡定的口吻說道:“姝兒,你跟娘說實話,你二哥和林小姐成親當日,你把林小姐推下浴池時,到底……喝沒喝醉?”

諸葛姝的心咯噔一下,臉色慘白慘白了……

甄氏一瞧女兒的表情,再結合先前在亭子裡看到的那一幕,哪還有不明白的道理?她女兒……不是不小心把林小姐撞入了滾燙的池子,而是……而是故意的呀……

甄氏仰起頭,痛心疾首地捶了捶心口:“我到底是造了什麼孽?我女兒怎麼會是一個喪心病狂的人?”

諸葛姝撲通跪在了甄氏腳邊,拉住她的手,含淚哀求道:“娘啊,你……你別告訴二哥,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二哥如果知道了,肯定會對她非常失望的,也許日後都不再理她了……

看着素來倔強驕傲的女兒此時卑微得像個奴才,甄氏好不容易壓下去的火在她一席哀求中再次燃燒了起來:“醒醒吧你!你和你二哥是親兄妹!你怎可對他生出這種不倫的感情?趕緊給我斷了這種念頭!”

諸葛姝的淚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她揚起淚光閃耀的臉,咬牙道:“我……我就是想和二哥在一起……看着他和別的女人成親我難受,難受得發瘋!我不能沒有二哥的!最多……最多我答應不破壞他和別人就是了!”但叫她放棄二哥,絕無可能!

甄氏端起茶水便潑向了諸葛姝,諸葛姝駭然失色,身子本能地朝後一傾,卻還是被潑了個正着。

甄氏氣得渾身發抖:“你這個孽子!真是要活活氣死我!你已經毀了你二哥在喀什慶的地位,又要葬送他用性命拼來的前程嗎?你知不知道你二哥在戰場上九死一生,大腿和後背連中五劍還在奮勇殺敵?!他差點兒死掉!都是爲了不讓你父親把你交給林家處置,他……他做到這一步了!你又是怎麼回報他的?啊?你告訴我!”

諸葛姝啞口無言。

甄氏按了按太陽穴,咆哮出聲:“流珠!琥珀!給我進來!”

兩名丫鬟戰戰兢兢地入內,作爲心腹,諸葛姝到底犯了什麼錯,她們自然是知曉的,但說實在的,她們並不是甄氏,無法感同身受,只覺得諸葛姝的思想行爲有悖如今的倫理,可喀什慶的史上並非沒出現過這樣的案例,比如她們信奉的女媧娘娘,有一種傳聞便說她和伏羲是兄妹。

甄氏厲聲道:“四小姐染了風寒,把四小姐帶下去,沒有我的吩咐不準任何人探視!也不準四小姐私自外出!”

“娘!你——”諸葛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直一直那麼溫柔嫺淑的娘,爲何突然變得如此強勢?可她尚未出聲,便被琥珀和流珠押入了房間。

安頓好諸葛姝之後,流珠回了甄氏跟前兒,看着甄氏彷彿一夕之間老了十歲的憔悴樣子,她微微一嘆,道:“二夫人,奴婢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你說。”

流珠覺着自家主子最大的優點便是能聽進旁人的意見,她放柔了語調,緩緩地道:“奴婢以爲,夫人眼下最要緊不是糾正四小姐的心態,而是想法子應對成郡王的怒火。成郡王有錯在先不假,可當時他喝醉了酒,四小姐卻是清醒的,她不給成郡王解釋的機會便將其推下了臺階,導致成郡王大怒,儘管後面如安郡王所言,他是自保,無意傷人,但還是傷着了。”

想到女兒闖的禍,甄氏就頭疼!成郡王也不是個東西,連未及笄的小姑娘都不放過!

流珠建議道:“您看,這事兒咱們要不要和王爺、王妃通通氣,請他們幫忙周旋一、二?”

甄氏擺了擺手,不甚贊同:“纔來多久就給王府添麻煩,不是憑白遭人嫌棄麼?我先試着解決,解決不了再說。”

“柳綠那邊……”

甄氏眼底的怒意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淡淡的、意味不明的笑意:“我給了封口費,放心吧!她只看到安郡王和成郡王打架,後邊兒的她沒瞧見。”奴兒還在柳綠的後面回來的,她嚴格審問了奴兒,奴兒一無所知,可見比奴兒早到的柳綠更加不可能發現後面的真相了。

流珠就看向甄氏露出的意味深長的笑,心底泛起了濃濃的疑惑,二夫人給柳綠的鐲子她看到了,是老太君當初賞給二夫人的生辰禮物,若是封口費給金子便足夠,可偏偏給了一個二夫人自己十分鐘愛的物件兒!

難道二夫人想買通柳綠做內應嗎?

不,柳綠的老子娘都在尚書府,她不可能背叛世子妃,若一定要收買,孤女枝繁纔是首選。

而瞧二夫人的神色,明顯有着某種目的,那麼,二夫人到底打算做什麼?

甄氏沒注意到流珠的異樣,她斂起一時的快意,又言歸正傳:“我給喬夫人寫封信,你連夜送去,一定要親自送到喬夫人手上,明白嗎?”柳綠的事來日方長,眼下最緊要的是解決兒子和女兒的難題!

墨荷院內,水玲瓏剛散步消食完畢,鍾媽媽又切了一盤蜜瓜進來,水玲瓏實在難擋美食誘惑,遂拉着鍾媽媽一同坐下,拿了一塊蜜瓜送至她脣邊,笑得溫和:“你也吃。”

鍾媽媽感動得眼淚直冒,受寵若驚地咬着蜜瓜吃進了腹中。乳母千千萬,可像她這樣受主子尊敬的真沒幾個。大小姐性情大變後,她的確傷感了好一陣子,可現在她釋然了,大小姐是表面冷了,內心其實一如既往地執着。

水玲瓏探出手,摸了摸鐘媽媽額頭上的血痂:“很疼吧?”

鍾媽媽搖頭:“不疼,就破了點兒皮!我自己沒站穩,摔了一下,不幹旁人的事!真的!你……你不要因爲這個而生她們的氣,好不好?”

水玲瓏就望着一盤子清香的水果,頓時沒了食慾,她敬重鍾媽媽,所以沒擺什麼臉色,只語氣如常道:“該怎麼做我心裡有數,你回屋歇着吧。”

原以爲鍾媽媽是真心捧着水果給她吃,沒想到竟是變相替紅珠她們求情的!鍾媽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子她明白,她介意的不是鍾媽媽求情的行爲,而是鍾媽媽居然學會了利用她對她的惻隱之心來達到某種目的!儘管出發點是爲了她好!

這一回是求她,下一次若事態嚴重,她是不是得逼她?!

鍾媽媽碰了個軟釘子,尷尬地笑了笑,起身出了屋子。

枝繁正好從柳綠那兒問了消息,進來便聽到二人的對話,也看到了鍾媽媽背過身時有點兒受挫的神色,她放下簾子,行至水玲瓏身旁行了一禮,道:“鍾媽媽怕是傷心了,其實您生不生紅珠她們的氣沒必要告訴鍾媽媽,口裡應一聲,權當寬了鍾媽媽的心了。”

水玲瓏瞪了瞪犯迷糊的枝繁,淡道:“平日裡看你挺精明,關鍵時刻腦子裡都變成豬油了!有一便有二,有二則會有三,我今兒要是應了鍾媽媽,日後鍾媽媽非得成爲那些人對付我的長槍不可!”

枝繁狠狠一驚,杏眼圓瞪:“大小姐您的意思是……鍾媽媽來求情是有人唆使的?”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大小姐一次便絕了那些人的希望,鍾媽媽就不會無止境地被利用下去了。看似冷漠,實則有情。枝繁一直認爲大小姐是沒有心的,之所以對鍾媽媽好也不過是秉承了對乳母的一份尊重……而今看來,卻是她誤會大小姐了。

主子和奴才的立場天生不同,每個奴才都巴不得自己的主子有情有義、慈悲爲懷,一如所有主子都希望奴才們肝腦塗地、絕無私心。但這些……是不可能的!

所以,彼此得找出一個相互適應的平衡點。

前世,水玲瓏並非輸在了謀略上,而是敗給了人心,故而現在,她很小心地經營着身邊的每一種關係,哪怕對方只是一個下人。

枝繁欣慰地笑了笑,把紅珠故意激怒柳綠的話講了一遍:“……大小姐,柳綠會動手情有可原。”

“怎麼?覺得我罰柳綠罰重了?”水玲瓏提到了音量,明顯透着不悅。

枝繁垂下眸子:“奴婢不敢。”

水玲瓏哼了哼:“就衝她平日裡總欺負別人,這份例銀子罰得一點兒不冤!還有,你派人盯緊紅珠的動靜。也許聚衆打架只是個開胃菜,重頭戲在後面。”

枝繁恭敬地應下,隨即又把柳綠碰見安郡王和成郡王打架的事,以及柳綠給甄氏通風報信的事和盤托出:“……二夫人覺着柳綠報信有功,便賞了她一個金鐲子。”

“就這些?”水玲瓏挑了挑眉,柳綠惱甄氏唆使她做苦力,暗地裡沒少罵甄氏,眼下會如此好心地給甄氏通風報信,讓甄氏及時去解圍?

枝繁點頭:“她和我說的只有這些了。”難不成柳綠隱瞞了什麼?

柳綠的確隱瞞了一部分事件的真相,誠如水玲瓏懷疑的那般,柳綠沒那麼好心給甄氏通風報信,她其實只想讓甄氏看見女兒和兒子做出那種醜事氣得跳腳而已,之所以將這個秘密攔在肚子裡,是因爲柳綠明白什麼話該講什麼話不該講。

成郡王和安郡王打架的事遲早有一天會在京城傳開,畢竟安郡王不說,成郡王也會說,柳綠給甄氏通風報信沒什麼。

可諸葛姝親吻安郡王時只有柳綠一人在附近出現過,這事兒若不小心宣揚出去,甄氏頭一個懷疑的人便是柳綠!自己如果都保不住秘密,又怎敢奢求旁人替你保守秘密?

是以,柳綠閉緊了嘴巴子,對甄氏也僅僅說:“不好了不好了!二夫人您趕緊去看呀!成郡王不知道和誰打起來了!那人穿得很好,奴婢估計是個世家子弟!也不知道旁邊的人有沒有把他們兩個勸住!”她特地繞了近路一路小跑趕在奴兒之前進入甄氏的院子,在時間上洗脫了嫌疑。

水玲瓏淡然笑之,柳綠是丫鬟,不是機器,她不是非得掰開柳綠的腦袋瓜子看裡邊兒到底藏了什麼。

她伸了個懶腰,抱着多多上了牀榻,她發現只要多多睡在牀邊,她便不會掉下去。

她一壓到多多,多多就會痛得嗷嗷叫……

翌日,甄氏親自上門探望成郡王,成郡王十分友好地接見了她,並向她保證當日他喝多了,也有錯,下次絕不再犯,希望甄氏別因此而怪罪於他,更別遷就於惹禍元兇諸葛姝。

甄氏受寵若驚,幾乎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她高高興興地回了府,向老太君稟明此事。

天安居內,老太君和水玲瓏坐炕頭,自打水玲瓏“嚇唬”了老太君一次之後,老太君吃飯就特別乖了,偶爾想吃甜,卻死死忍住。

老太君一邊和水玲瓏翻着花繩,一邊笑着道:“鈺兒啓程了吧?”

水玲瓏含羞一笑:“嗯,七天後抵達京城。”

老太君就看向了水玲瓏平坦的小腹,眯眼笑道:“等鈺兒回來,你不用給我請安,想誰多久睡多久!”晚上想幹多久幹多久,她要小重孫!

水玲瓏如何不明白老太君的意思?將花繩翻了個新樣子,四條線,俗稱“筷子”,並輕輕地“嗯”了一聲。

老太君最喜歡水玲瓏這副害羞的模樣,當即騰出手捏了捏她水嫩的臉,結果好容易才翻出的“橋”毀於一旦。

老太君氣餒地把線繩一丟,沒好氣地道:“不玩這個了,幼稚!”

水玲瓏心裡偷笑,面上卻壓出一個鎮定的神色:“等二嬸回來,我們幾個湊一桌打葉子牌如何?”

老太君暗淡的眼底光彩重聚,點頭如搗蒜道:“好好好!我又能贏錢,贏了錢都歸你!你給我小重孫!”她羨慕死姚老太君了,明明比她大不了多少,卻已經有五個小重孫了,她嫉妒得想咬人!

冷幽茹坐在一側的冒椅上,端起茶靜靜地喝了一口,慢悠悠,彷彿漫不經心地道:“說來也怪了,玲瓏你身子骨不錯,鈺兒又專寵你一人,你怎麼和鈺兒相處了整整兩月卻沒懷孕呢?”

那還不是你搞的鬼?!

水玲瓏真心佩服王妃的演技,按照荀楓的說法,這人若上了那個什麼鵝賣瑞啃梯微,準能成爲奧斯卡影帝!

但直覺告訴水玲瓏,王妃之所以這麼問,似乎不只是問一問這麼簡單。

老太君一把抓住水玲瓏的手,笑呵呵地道:“來日方長,來日方長,你姐夫獨寵你大姐多年,不也五年纔有孕?”

水玲瓏就看向了冷幽茹,她到底好不好奇諸葛汐突然有孕的原因?諸葛汐對外是宣稱自己實在是吃膩了固元膏,便停掉沒吃了,不知冷幽茹信沒信這套說辭。

冷幽茹未施粉黛的臉白皙得近乎透明,陽光打在上面,金燦燦的卻泛着幽冷的光,她淡淡地牽了牽脣角,笑容,似有還無;聲,若近若遠:“我和老太君一樣,都盼着府裡儘快熱鬧起來,這府裡沒孩子……總覺着少了些什麼似的。”

這時,甄氏打了簾子進來,笑逐顏開地和衆人打了聲招呼,便在冷幽茹的對面坐下了。她看了看水玲瓏,又看了看冷幽茹,脣角浮現了一抹不易察覺的冷笑,昨晚墨荷院鬧得雞飛狗跳,誰能說不是這個“不諳世事”的大嫂在背後操控的呢?而水玲瓏敢直接仗殺餘婆子,除了立威,大抵也存了一分和冷幽茹叫板的意思。

呵呵,這對婆媳終於鬥起來了,那麼,誰也沒功夫把眼睛安在二房了!

老太君瞧甄氏笑得歡,不由地問:“你笑什麼?”

甄氏坐直了身子,從萍兒手裡接過茶,選了個較爲輕快的語氣,道:“哦,是這樣的,昨天傍晚,銘兒約了喬世子和成郡王過府一敘,喬世子喝多了酒不小心冒犯了姝兒,姝兒年輕不懂事便將成郡王推下了臺階,成郡王又與安郡王發生了一些爭執,不過如今什麼誤會都沒有了!”

她沒說道歉的事,但在場的諸位誰又猜不到呢?

老太君的臉色沉了沉,冒犯她的孫女兒,死一百次都不夠!明嵐居然巴巴兒地上門給人道歉?道完歉還自我感覺良好?哼,不討喜!

水玲瓏挑了挑眉,她對成郡王沒多大印象,只知他是諸多頑劣公子哥兒其中的一個,記憶中關於他的傳聞全都是負面的,而今聽甄氏說他不僅不計前嫌,還請甄氏原諒他的冒失,她不禁聳了聳肩,是前世的傳聞錯了,還是這輩子成郡王轉性子了?

冷幽茹的手指動了動,脣角卻依舊掛着淡淡的、似有還無的笑:“我記得後天有燈會吧,玲瓏從前住莊子裡,姝兒又在喀什慶,兩小丫頭都沒看過呢。”

甄氏不好說自己把諸葛姝禁了足,只得硬着頭皮道:“嗯,的確沒看過。”

冷幽茹含笑地望向甄氏:“我們一起去看看吧。”

……

時間過得飛快,兩天如白駒過隙,轉瞬便到了花燈節,這個燈節沒什麼特殊意義,就是快過年了,大家趁着逛花燈的機會順便採辦一下年貨而已。

馬車內的水玲清顯得很興奮!像只終於飛出了籠子的金絲雀,每一個眼神都充滿了新奇和渴望,她拉了拉諸葛姝的小手,挑開一側的簾幕,不可思議地道:“哇!姝兒你看!好漂亮的燈啊!五顏六色的呢!有蓮花,有桃花,天啊,還有兩層的!”

諸葛姝望了一眼,故作老成道:“笨蛋!這些都是最次的,好不好?待會兒你看了中心大街的燈一定會後悔自己講過剛剛那句話!”

水玲清扭過頭,詫異地道:“你怎麼知道?”

“上車之前,我二哥告訴我的。”語氣裡含了一絲不滿,原本她出行都是和二哥一輛車,現在娘卻不准她接近二哥了!

“你不高興嗎?”過久了尚書府的庶女日子,水玲清對於人的情緒非常敏感!

諸葛姝這兩日心裡正憋得慌呢,就缺一個傾訴的對象,眼下車廂裡沒有別人,她猶豫了片刻之後,輕輕地道:“玲清你有心上人麼?”

水玲清一愣,繼而低下頭,矢口否認:“我沒有。”不能告訴你!

諸葛姝若是個沒開竅的小姑娘興許就被糊弄過去了,偏偏她心智早熟,一下子便從水玲清的表情裡察覺到了異樣,她頓時來了共鳴:“你親過他嗎?是什麼感覺?會不會特別幸福、特別興奮?”

水玲清的臉“唰”的一下紅透了,她哪裡親過阿訣啊?雖然和阿訣私奔了一次,可阿訣很尊重她,只在不得已的情況下拉了她的手而已。

阿訣說,她還小,不到品嚐的時候。

她不懂阿訣要品嚐她的什麼,不過她既然阿訣願意等,她再多玩兩年好了,反正阿訣和大姐比,她還是更喜歡大姐!

“你倒是說話呀!”諸葛姝推了推她,頗有些激動地道,“我先說!我在喀什慶有心上人的!我也親過他!當時,心跳得特別特別快……”

水玲瓏的臉紅得快要滴出血來,這麼露骨的話諸葛姝怎麼說得出口?

馬車走到中心大街的入口處便無法駛入了,今兒人多,裡面無法通車,衆人只能下地行走。

女眷們紛紛戴了面紗,不以真容示人。

冗長的中心大街繁華似錦,且不論林立的商鋪,單單是街道兩旁的各式各樣的彩燈便叫人應接不暇,遠遠望去,似兩條五彩蜿蜒的巨龍,隨着微風輕擺而幽幽遊動,裝扮各異的路人穿梭於各個小攤前,或挑選彩燈、或談笑風生,有獨自出行的,有三五成羣的,也有小情侶成雙成對的。

諸葛姝四下看了看,問向甄氏:“二哥呢?”

甄氏半是惱火半是心虛得瞪了她一眼,努力心平氣和道:“他玩他的,我們玩我們的!”開什麼玩笑,她好不容易給兒子製造一次機會,說什麼也不能讓女兒給破壞了!

諸葛姝的心裡像爬進了一萬隻螞蟻,不停啃噬着她的心臟,明明是和二哥一起來的,明明下了車便能與他逛街閒談的,可現在……他不見了!他去做什麼了?是和公子哥兒們聚會還是私會別的女人?

難受!

冷幽茹主動握住了水玲瓏的手,水玲瓏就感覺自己好似突然握住了一塊冰似的,冷幽茹到底有沒有體溫的?

“人多,別走散了。”冷幽茹側目,眉眼彎彎地看向她說道。

水玲瓏也跟着笑了起來,亮晶晶的眸子眯成兩道月牙兒,長長的睫羽像蝴蝶的羽翼,在鼻翼旁落下淡淡的暗影:“多謝母妃。”

二人像母女般親暱地往前走去,水玲瓏回頭望了一眼,見水玲清和諸葛姝把臂同遊,行在甄氏旁側,她稍稍安心,突然聽得冷幽茹雲淡風輕地道:“那個叫柳綠的丫鬟倒是頗有幾分姿色。”

她出門或給老太君請安一般都帶枝繁,冷幽茹和柳綠碰面的次數少得可憐,居然記住柳綠了!水玲瓏將鬢角的秀髮攏到爾後,越往裡走越是嘈雜,是以,她放大了音量:“是啊,的確挺好看的。”

冷幽茹又道:“聽說是尚書府的家生子,你是打算給鈺兒做通房的嗎?”

水玲瓏挑了挑眉,王妃是在試探她會否善妒?還是單純地關心柳綠?!

一個呼吸的功夫,水玲瓏做出了回答:“不是給相公的通房。”

冷幽茹的眼皮子一跳,道:“是個頂好的姑娘,若是做通房倒也可惜了,給找戶好人家嫁了吧,我瞧着年紀也不小了。”

水玲瓏狐疑地眨了眨眼,王妃是不是太關心柳綠了?

思量間,一道健碩的身影迎面而來,在她們對面不遠處堪堪止住了腳步:“這麼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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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銅(2)

林中的畫眉(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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