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宏遠這些人對冰雲是奉若神明,可壽陽城的將士卻頗不爲然,總覺得冰雲不但醜,而且是個女人,能有什麼計謀,所以儘管請了她來,也從不問她有何意見,倒是楊宏遠不時問一句,“寰王妃有何看法”云云,挺恭敬的。
冰雲冷眼旁觀,已看出周瑾瑜等人對她的蔑視,她心下冷笑,你們瞧我不起,我還不想管呢。心中有了氣,她自然不會多說,就只記下一些事,回去跟東丹寒嘯說一說就算完了。
從各方面做了些準備之後,第二天天剛亮,夜彌國大將突博便帶領雨部大軍,開始攻城。
東丹寒嘯就算傷得再重,也不可能安然躲在屋中,何況自從他中箭,還一直未在士兵面前露面,流言滿天飛,他總得出來,讓士兵們放心不是。
不意外的,他一出現,士兵們立刻精神一振,歡呼雀躍,振臂高呼,“寰王!寰王!”
東丹寒嘯擺手,面容冷峻,威風凜凜。但實際卻是,傷口一陣一陣發疼,喉嚨裡也時時泛起腥味兒,只怕一開口,就要吐出來了吧。
“冰雲。”
冰雲正伸長脖子往城牆下望,對於城牆的堅實程度和護城河的寬度做一下估計,耳聽得有人叫,就隨口應一句,“嗯?”
東丹寒嘯抿了下脣,過去把她拉回來,啞着嗓子提醒,“別靠城牆太近,當心敵方冷箭。”
“哦,”冰雲汗顏,看來她還是太缺乏經驗啊,不過更讓她擔心的是東丹寒嘯的身體,“王爺覺得怎麼樣,如果不行就不要勉強。”
“本王知道,”東丹寒嘯略一點頭,“你且退後,別讓敵人傷了。”
不讓她上來偏要上來,當這裡是好玩的嗎?等下敵人一旦開始攻城,必定危險重重,若是一個不慎傷了,他如何向母妃交代。
“王爺放心,我不會扯你後腿,我就看看。”冰雲訕笑,知道事情的輕重緩急,很聽話地向後退了幾步,安靜地站了。
不多時,夜彌國吹響號角,鼓聲動天,開始攻城。
月宛國自然也做好了充分的準備,弓箭手一批一批放箭,不斷有敵人中箭倒下,不斷有人再補上來,彷彿無休無止。
冰雲在沐臨風相護之下,仔細觀察敵人的動靜,包括他們的武器、進攻方式等等,一邊看一邊唸唸有詞,彷彿魔症了一樣。
東丹寒嘯此時也顧不上她,不時指揮士兵補上缺漏,不多時已是汗落如雨,肩上傷口處也滲出血跡,顯然他精神太過緊繃,傷口又承受不住了。
“王爺!”冰雲瞧得膽顫心驚,眼見他一個趔趄,趕緊過去扶住他,“悠着點兒,當心傷口!”
“我沒事,”東丹寒嘯喘息一聲,說着沒事,他眼前已經陣黑陣明,快要支撐不住,“別、別讓他們靠近城牆——”
我當然知道啊!冰雲急得直跺腳,“沐臨風,帶王爺回去!楊將軍,周將軍,這裡拜託你們了!”說着話,她向城下看了一眼,夜彌國這一輪進攻並無什麼建樹,損失卻相當慘重,已漸漸沒了方纔的氣勢,“一鼓作
氣,再而衰,三而竭,挺過這一陣,後面就相對容易些。”
這些調調楊宏遠當然是沒有聽過的,但隱約覺得大有道理,趕緊點頭稱是,就連周瑾瑜也露出詫異之色,暗道難道楊宏遠他們對寰王妃如此敬重,原來人不可貌相啊!
不顧東丹寒嘯的反對,冰雲硬是和沐臨風一起,將他給扶下城牆,回到房中休息,她則重新登了上去,並四下觀望,似乎有了計較。
情形如冰雲所預料的那樣,一輪進攻過後,夜彌國損失慘重,也沒有動得壽陽城分毫,不由突博不氣得恨恨砸拳,但比起艾尼桑,他顯然要冷靜沉穩得多,一擊不中,即刻退走,調整人馬,準備第二次攻城。
撐過一輪進攻之後,月宛國也是鬆了口氣,開始清理戰場,並做好防範,隨時準備開戰。
收兵回到房中,東丹寒嘯青着臉問,“如何了?”
周瑾瑜將情況大致一說,“王爺請放心,敵人已暫時退去,想必不會輕易再來進犯。”
東丹寒嘯搖頭,沒有他那麼樂觀,“夜彌國此次是志在必得,何況他們的人數是我們的兩倍還不止,不可掉以輕心。”
“是,王爺。”
東丹寒嘯頓了頓,轉過頭去,“冰雲,你有何看法?”
“我?”冰雲擦拭着還有些溼的手,把從東丹寒嘯身上換下的、染血的紗布收拾好,遞給士兵拿出去處理,然後拍拍手,“我的看法有什麼要緊,還是請衆位將軍商議退敵之策,我先回避。”
“冰雲!”聽出她好像有賭氣的意思,東丹寒嘯忍不住地笑了一下,“好端端的,怎麼說走就走,你不是一直在城牆上觀戰,就不說一說嗎?”
周瑾瑜不着痕跡地撇了下嘴,沒有應聲,心裡卻是不服的,難道他們這麼多身經百戰的將軍,還比不過一個醜女?王爺他們也太把王妃當盤菜了吧?
偏偏他這一細小的動作就沒逃過冰雲的眼睛,她淺淺淡淡一笑,“我只不過是隨便看看,也沒想怎麼樣,王爺和衆將軍若是不高興,我以後不上去就是了。”
東丹寒嘯愣了愣,有點哭笑不得,“冰雲,我不是這個意思,你這是跟誰慪氣呢,嗯?”
尾音上挑,眼神溫暖,冰雲是頭一次見自家夫君這樣媚惑自己,心下先軟了,再加上她也看出來,東丹寒嘯是在給她臺階下,她當然得大大方方地下來,不然就太不給夫君面子了。“沒有,王爺,我只是隨口一說,既然王爺要聽我的意見,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但在這之前,還請衆位將軍發表一下高見。”
這個嗎,也可以。東丹寒嘯目光一掃衆人,意即可以開始了。
楊宏遠乾咳一聲,也不客氣,當下說了自己的幾點看法,大都比較客觀,但沒什麼新意。
周瑾瑜因爲常年鎮守壽陽城,對這周圍也相當熟悉,他所提的意見比較保守,就是兵來將擋,水來土垵。至於其餘幾位,也大體差不多,看來對於此次跟夜彌國交戰,他們全都沒什麼克敵制勝的好辦法。
冰雲邊聽邊點頭,
對每一個人的發言都表示了認同,等大家都安靜了,她問一句,“都說完了?”
衆人面面相覷,然後一起點頭,說完了。
“好,”冰雲拍一下手,“那我說。嶽副將,城中糧草儲備情況如何?”
一名年輕的小將立刻道,“回寰王妃,糧草儲備還算足,粗略估算,還能支持兩個月左右。”
“很好,”冰雲頷首,算是比較樂觀的了,“那我就說點兒剛纔的戰事,不過不一定對啊,只代表個人看法,不代表官方立場。”
衆人一頭霧水,一些個大老粗更是開始撓頭,非常苦惱:怎麼王妃說的話像天書一樣難懂,什麼意思啊?
冰雲暗笑,對他們的反應就只沒看見,一邊在紙上勾勾畫畫,一邊解釋,“據我剛纔觀察,他們所用的攻城武器,像投石機、攻城車之類,都比較落後,威力遠不如我想像中那樣大,而且你們有沒有注意到,他們用的是輕便的飛梯?”
衆人又是一陣默不作聲,說實話他們沒有發現這有什麼不妥,何況在這東域大陸,國與國之間的攻城戰,所用的武器都跟這差不多,王妃說落後,那什麼樣的纔是先進的?
看他們一臉茫然,冰雲有點無力,感覺是在雞同鴨講,“好吧,簡單點說,從他們的進攻和氣勢上來看,他們是想一舉攻下壽陽城,打的是速戰速決的主意,而依他們的實力,完全可以跟我們耗,要知道如果他們大軍圍城,我們糧草運不進來,早晚會被困死,他們大可以不必急的。”
東丹寒嘯終於抓到了她的思路,眼睛亮了亮,“你的意思,他們不想拖着?”
“恐怕是拖不起,”冰雲一笑,眼神睿智,“所以我判斷,他們後方必定有什麼變故,就是說他們國中肯定有麻煩,所以不得不回兵自救,王爺,你難道沒有發現,他們說是調集兩部十萬人馬攻打我們,但在人數上,遠遠不足?”
“沒錯,正是如此,”東丹寒嘯眼中滿是讚歎,“我正覺得奇怪,要跟衆位將軍商議此事。”
聽到這裡,周瑾瑜他們幾個不禁面露驚異之色,明白他們先前着實小看了這個寰王妃,再開口時,語氣不自覺地就變得恭敬,“那依寰王妃的意思,他們這是在虛張聲勢?”
“多半是,”冰雲瞄他一眼,倒也沒難爲他,“所以我是想說,應該派人去夜彌國打探,看他們國中有何異變,咱們再善加利用,必有奇效,王爺,可否讓影衛去?”
“可以,”東丹寒嘯立刻點頭,“我自會安排。”
“那就好,”冰雲點頭,再拿過畫了攻城車之類的畫來,當然因爲她筆法不行,所以也就差不多是那回事,“還有,看他們的攻城車,投石機,基本爲木頭打造,而然居然不知道在表面塗上保護層,根本不好用。王爺,派高手去,找到他們存放器械的地方,一把火,搞定。”
這話一說出來,不但衆將軍目瞪口呆,就連東丹寒嘯也大爲意外,一時作聲不得:他們從來不知道,兩軍作戰,還可以從這方面下手,真是聞所未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