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的反應就知道,他瞧不起自己了,煙貴妃無奈苦笑,“覺得母妃太狠毒、太工於心計?母妃也是沒辦法,這些日子,母妃算是把一切都看透了,在這宮中,什麼恩愛,什麼夫妻情分,全都是假的!只有自己爲自己打算,纔是真的!”
東丹寒嘯無言低頭,心裡煩躁得厲害,“沒有,兒臣沒這麼想。”
“嘯兒,母妃這麼做,也是爲你和冰雲的將來打算,你明白嗎?”煙貴妃壓住他的肩,耐心地解釋,“母妃總是要先於你們去的,何況伴君如伴虎,母妃這日子過得也是如履薄冰,不定什麼時候就會……不將你和冰雲安頓好,你叫母妃怎麼安心?”
東丹寒嘯心中一酸,知道自己先前是太任性,太顧念着自己和冰雲,不由他不愧疚難當,“是,兒臣知錯,母妃打兒臣一頓吧,兒臣罪該萬死。”
煙貴妃含淚一笑,“傻孩子,母妃怎捨得打你!母妃知道你心裡不好受,心疼冰雲,母妃何嘗不心疼她!可眼前這一關是無論如何也要依靠右相的,不然母妃也不忍心逼你,你別怪母妃就好。”
“兒臣不怪母妃,”東丹寒嘯孩子似地抱住煙貴妃的腰,在她懷裡掉眼淚,“是兒臣沒本事,保護不了母妃和冰雲,嗚嗚……”
“嘯兒乖,不是你的錯。”煙貴妃輕撫着他烏黑的發,也就由他哭吧,哭出來,心裡就好受了。
哭過一陣,東丹寒嘯似乎是舒服了些,擡起頭來,眼裡還是一片潤溼,但神情很堅決,“母妃,兒臣不能娶右相女兒。”
煙貴妃一愣,繼而怒道,“嘯兒,都什麼時候了,你還由着性子胡鬧!這門親事本宮和你父皇已經決定,你反對不得!”
“可是兒臣不喜歡右相女兒,又怎麼能跟也成婚,那不是害了她!”東丹寒嘯急切地解釋,“兒臣只要跟冰雲在一起就好,母妃——”
“別說了!”煙貴妃推開他起身,冷冷道,“本宮和你父皇會打點好一切,你只管安心等着做新郎就好!”
“母妃!母妃!”東丹寒嘯急急去追,結果他先前受傷太重,一口氣走岔,胸中劇烈疼痛起來,腳下一個趔趄,往旁就倒。
“王爺!”莊靖彥一把將人接住,小心地放到牀上,連連嘆氣:看給王爺急的,要他答應這門親事,恐怕是難上加難了!
婚期將近,也該好好準備準備了。萬幸的是,皇上雖然還在生氣,對東丹寒嘯愛理不理,但畢竟沒有反對這門親事。煙貴妃自忖只要跟右相好好合計合計,必能改變皇上對嘯兒的態度,來日方長,他們母子,還沒有輸呢。
冰雲這兩天的日子過得挺輕鬆的,沒有了酷刑逼問,那些人也沒有怎樣爲難她,除了不准她出這座小院以外,其他的都還不錯,按時給她送飯菜來,還有療傷的藥,把她照顧得很好。
可越是這樣,她心裡就越犯嘀咕,按照之前的傳言,東陵王不該如此善良纔對,那他這樣做,是別有所圖了?
她被俘也有四、五天了,沐臨風和王爺肯定很着急,不定什麼時候就會來救她,萬一跟東陵王衝突起來,那可怎麼好!
她正急得抓心撓肝,想着即使會惹怒東陵王,也想找機會逃走
,正主兒卻來了。
“你、你想怎樣?”冰雲是徹底怕了他,兩下里一見就嚇得直往後退,胳膊還疼得厲害呢,她又不是好了傷疤忘了疼的主。
東陵王氣定神閒,自顧自坐了,“傷,如何了?”
冰雲驚魂未定,小心做答,“好了很多,謝王爺。”不管他什麼心思,道謝總不會錯吧?
東陵王點點頭,似乎相當滿意,突然斜挑了眼角看她,“你到底是誰?”
冰雲被他詭異的眼神嚇了一跳,再退了兩步,“王冰,是寰王身邊的人,怎麼,不行嗎?”
糗了,東陵王不是懷疑她的身份吧?靠啊,你可千萬別派人去查,不然我的身份一定隱瞞不了多久!
而事實上,東陵王已經派人詳查寰王身邊的人,只不過還未得回信而已。
“是嗎?”東陵王似笑非笑,“名字都是無所謂,叫什麼都由得你說,本王只是在奇怪,你與寰王之間,究竟是何關係。”
這女子明明貌醜無比,卻似乎很受寰王重視,可這些天過去,寰王卻又毫無動靜,不但未派人前來營救,更是連隻字片語都不曾派人送來,難道他並不在意這女子的死活嗎?
想起之前的種種,冰雲心中苦澀,苦笑搖頭,“寰王身邊的人何止千萬,又不獨缺我一個,我跟他之間還能是什麼關係。”
東陵王沉默不語,這樣靜靜看着她的時候,忽略她那張醜臉的話,她身上這種寧靜、淡然的氣質讓人覺得很舒服,特別是她身上始終帶着淡淡的藥香,讓人不自覺地想要親近。
“喂,你幹什麼!”對於突然靠近的人體,冰雲毫不掩飾地表示出防備和驚懼,猛地向後退一步,擺起陣勢,“你別、別亂來啊,我對你不客氣的!”
媽的,胳膊痛死了!憑自己現在這樣,斷然不是東陵王的對手,可打不過也要打,大不了一死,可不能讓這個大魔頭白白污辱——雖然她比較願意相信,東陵王無論從哪一方面看,也不像是對她動了色心的樣子。
東陵王回神,才發現自己手到半路,居然想去摸冰雲的臉!不知道爲什麼,他就是覺得這雙眼睛光華流動,似曾相識。“怎麼,害怕了?”他傲然一笑,若無其事地收回手來,“本王若想將你怎樣,你躲得過嗎?”
躲不過我就咬舌自盡!被他輕佻的語氣氣到,冰雲狠狠瞪他一眼,氣鼓了腮。
東陵王心中好笑,面上卻依舊冰冷,“寰王不曾派人相救,你不覺得失望?”
王爺不來纔好呢,免得落在你手上!冰雲勉強對他一笑,儘量做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東陵王,你要是想拿我來威脅寰王就範,那你就打錯算盤了,我對寰王來說根本無足輕重,他怎麼可能爲了我而貿然前來,你別妄想。”
無足輕重嗎?東陵王一臉的高深莫測,“只怕未必。你真當本王看不出,你冷靜機智,心腸卻又軟得可笑,知道逃不過,便安之若泰,這份從容少有人及,絕非普通人,寰王不可能棄你於不顧,本王有這個自信。”
冰雲被他說的一愣一愣,“那個,我可以當你這是在誇我嗎?”怎麼聽來聽去都是好詞兒啊,這像是東陵王會說出來的話嗎?
東陵王一臉黑線:這丫頭這樣算是什麼反應,沒被誇過是不是?“隨便你怎麼想,本王只想知道,你到底是誰。”
那天冰雲逃走之時,只將侍衛迷昏,而不曾下殺手,他就對冰雲有了幾分改觀。後來察覺到她就藏在隔壁,所以故意責罰洛飛塵,就看她是何反應:如果她保持沉默,那他有上百種法子讓她求死不能,如果她主動出現,則可說明她心地不壞,就算他和皇室之間有干戈,也不會再難爲一個弱女子。
結果就是,冰雲自己出來了,儘管怕得要命,但還是大義凜然,無懼生死,是個有擔當的女人。所以這些天,他才下令好好照顧冰雲,雖然不會輕易放她離開,但也不會再難爲她。
冰雲有些煩躁地抓抓眉心,怎麼繞來繞去,東陵王還是不肯相信她編造出來的身份?“我就是個大夫而已,還能是誰!”
還是不肯說嗎?東陵王也不逼她,揚了揚眉,“你既不肯說,那就好生呆着,不許生事,否則本王不會客氣!”
“你——”
“對了,”東陵王才一轉身,又轉回來,“本王有位朋友得了怪病,久治不愈,你去幫本王看一看她。”
冰雲一呆,“你信得過我?”他們不是敵人嗎,前幾日他還對自己用酷刑,現在一轉眼又要她幫忙醫人,這是什麼情況?
“不是你自己說醫術過人,從無治不好的病嗎?”東陵王皺眉,“怎麼,不會是你自吹自擂吧?”
不,不是這個。冰雲相當無力,好心提醒他,“王爺,我們可是敵人,你不怕我故意使壞,醫死你的朋友?”
“誰說我們是敵人?”東陵王這話還真是不好懂,“何況醫者父母心,這與你我的身份無關不是嗎?”
歪理。冰雲撇嘴,“王爺好氣魄,佩服佩服。”
東陵王全將這當成了對他的稱讚,“廢話少說,走。”
走就走!能夠離開這座院子,出去透透氣,冰雲也求之不得,當下沒有異議,進屋換了身衣服,昂首挺胸地跟着東陵王出了門。
街上有些冷清,也不知道是這邊人少,還是懾於東陵王之威不敢出門,總之看上去好像沒什麼煙火氣息。冰雲一邊走,一邊裝做漫不經心地四下看,尋找着一切可能逃跑的機會。
可問題是,光是一個東陵王,就算有十個她也打不過,何況還有兩名侍衛隨後跟隨,在這種情況下,她逃跑成功的機會根本就是負數,不動這腦筋也罷。
東陵王眼角餘光瞥到冰雲的眼神時而機警,時而興奮,時而失落,心中不由好笑,越發肯定這雙眼睛他肯定在哪裡見過,而且就在記憶中,一時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到底是誰,也曾經有這樣一雙靈動的眼睛,讓他欲罷不能?想着想着,便一時失神,忘了周遭一切。
驀地,有什麼氣息突然靠近,等他回神,卻是冰雲撲在了他後背,大叫一聲,“王爺小心——嗯!”
東陵王心中一驚,頓覺背上軀體劇烈一震,跟着就軟倒下去,他反身將人接住,“你——”跟着便赫然發現,冰雲右後肩插了一支羽箭,自傷口周圍滲出的血已成黑色,不用說,箭上有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