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城是北方三城比較靠東的一座城池,它並不是一座軍事重鎮,而只是一座很尋常的城池,其他兩城駱城和吉陽城也是如此,北魏只是將此三城作爲納糧、納稅的財政收入之城,所以當楊純派兵攻來之時,連抵擋都不抵擋就拋棄了,他們不是不想抵擋,而是實在無險可守,無法抵擋,倒不如集中優勢兵力駐守回防。
大漢大軍分三路向麻成進逼。頭一路是以白雲飛、姚勝率領的三萬兵馬作爲前鋒營,中間一路是齊海廖愈所率領的十萬兵馬作爲中軍,支援前鋒營,最後一路是後備營,保護糧草供應和物資。大軍過後,麻城可以說是連個草皮都沒有留下來,能帶走的都帶走了,帶不走的就發給當地的老百姓,就連官府衙門的門都給劈了,給老百姓們當柴火燒,更別提裡面的桌子、椅子和器皿之類的。
前鋒營裡,白雲飛一路和姚勝商量對策,此次雖然是姚勝掛帥帶軍,但真正指揮的是白雲飛。
“姚將軍,咱們只帶三萬兵馬,那奚兆及肯定會按捺不住,帶兵出城來。到時候我設法將他拖住,你帶兵攻進城。中軍和我們保持半天路程的距離,只要進了城,大功就告成了。”
“老白,我現在擔心駱城和吉陽城會不會出兵支援,要是真出現那樣的情況,我們可就是腹背受敵了。”
“怕什麼,只好圍點打援,將三路兵馬都吸引過來了,那敢情好,省了多少麻煩事啊。”
姚勝看他那麼託大,笑笑也就不再說什麼。
前鋒營趕到麻城時,已經到了黃昏的時辰,當下安營紮寨,擺好陣勢等明日來戰。
麻城內。
將軍府內,各守城將領都聚到這裡,紛紛商討對策。
“將軍,如今大漢的兵馬都到咱們的城下了,看他們紮營的規模,約有三萬。如果我們趁他立足未穩,一舉拿下,可解眼前之憂,鼓舞士氣啊。”參軍柏茂道。
奚兆及年約四十左右,滿臉的鬍鬚,皮膚黑的發亮,一看就知道是個猛將,他一拍桌案,罵道:“他孃的,居然欺負到老子的頭上了。來人啊,整頓兵馬,趁他立足未穩,襲了他的營再說。”
哈說畢,一文官出來諫言道:“將軍不可啊,大將軍只是讓我們守城,並不是讓咱們去出城和敵軍交戰的。麻城的城防本來就不是十分牢固,萬一將軍出戰失利,這麻城就很難保的住。不如差信使傳信給吉陽城和駱城那邊,讓他們派兵過來征討,而我們則待援軍來的時候前後夾擊,敵軍必敗。”
他一說完,下面的將領紛紛贊同。然而奚兆及眉毛一挑,怒聲道:“笑話,區區三萬兵馬就要請援軍過來,那本將還不被人家給笑死。也折了諸位的面子。我意已決,子時過後,出兵襲營。誰敢再亂我軍心者,嚴懲不怠。”
夜裡,子時過後不久,麻城突然衝出一支兵馬,手上握着火把,想外城大漢的營地衝了過來。弓箭手先射殺哨兵,然後大軍直衝軍營內。
“給我放火燒,給我殺啊。”隨着奚兆及的令下,麾下兵馬四處點火,很快整個營地變成一片火海。
“將軍,有點不對勁啊,這營地裡居然連一個士兵都沒有……”
“報……,死的哨兵是假的,是個草人紮起來的。”探兵慌忙的報道。
奚兆及突然背後冒起了冷汗,“不好,咱們中計了,快撤……”
話剛說完,外營地裡突然出現大喊兵馬,將寨門路口堵住,放箭一通亂射,領兵的是一白袍將領,提着銀色長槍大笑道:“奚兆及,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哈哈……”
奚兆及麾下士兵,被突然的變故嚇的是到處亂竄,連他們駕的馬也受驚,到處亂跳。他自己已經是無法控制局勢,眼睜睜的看着部下死於敵軍的箭下。怒火中燒,忍無可忍,當下駕馬帶着幾百名跟着他的親兵衝了出來。
白雲飛早已經等待多時,立刻跨馬上前,兩人立刻火併起來。而同一時刻,姚勝帶着兩萬兵馬衝向麻城。麻城的守將看來者不是自己的兵馬,忙讓人關起城門,可還沒有等門關上,那關門的士兵就被一箭射死。原來姚勝在排兵之時,那訓練好的弓箭營放到了前面,那些人都是百裡挑一挑出來,百步穿楊啊。
姚勝趁此機會,殺將過去,一下子就衝到了城門口,見人就殺。很快麻城就變成了一片火海,喊叫聲、廝殺聲攪在一起,再也分不出來是誰的聲音。
外城的白雲飛和奚兆及大戰一百回合,當他看到城門樓上着火了,知道姚勝得手了,當下大笑道:“奚兆及,你看看城樓上的火,麻城你已經保不住了。”
奚兆及眼睛通紅,大喝一聲,策馬衝向過去,這一次白雲飛使出真功夫,刀槍接觸的一殺那,突然拔劍,反手一刺正中奚兆及的下腹之處,鮮血頓時涌了出來。然而他絲毫不懼,再一次衝殺,幾個回合之後,整個人都成人血人一個。
白雲飛看着他,眉頭皺了起來,內心暗暗折服:好一個猛將,如果不是各爲其主,還真不殺了他。正感嘆之時,奚兆及忽然倒下,原來他只注意與白雲飛交戰,忘了還有別的大漢士兵在側,從背後被亂箭射死。殺敵第一,這是這支軍隊的宗旨,只要有機會殺敵,士兵們也會參與將領之間的決鬥,作爲主帥冷無爲曾明言交代過,戰場不是逞英雄的地方,要的就是在最短的時間內打倒對手,只要能達到目的,可以不擇手段。
敵軍見主將被殺,當下做羣鳥獸散,四處逃去。有的被俘虜,有的被射殺,有的逃走。而大漢將士則開始打掃戰場了。
“報……,白將軍,麻城已經被姚將軍佔領,請白將軍領軍回城。”通報兵騎馬來報。
白雲飛看着奚兆及的屍首,嘆了一口氣,對部下將領道:“此人要厚葬,是個英雄啊。可惜了……”
當朝陽升起時,戰火已經停止了,齊海所率領的中軍也已經達到了麻城。
將軍府裡,將領忙着清理府裡的物件,好騰出地方讓大將軍住下。姚勝在此戰中左肩膀受了一箭,扎着繃帶正和齊海他們吹噓。他看着白雲飛過來,笑道:“老白啊,我真服了你,你怎麼就知道敵軍回來襲營啊?”
白雲飛坐下喝口茶,笑道:“我也不知道啊,只是臨走的時候,大將軍交代過,當天紮營的晚上很可能敵人要襲營,爲防萬一,先弄個假營出來,沒有想到真被他猜着了。”
姚勝哈哈大笑,“要是我,我也很有可能去襲營。試想外面只有三萬,而我有五萬,這麼大的優勢不發揮一下,怎麼能行,幸虧有大將軍的先見之明啊。”
正說着,昭武都尉龐元夏來報:“各位將軍,府庫已經覈查完畢,共得白銀五十萬兩,糧草十萬擔,還有約十幾萬件新做的棉衣,其他珍貴物件若干。此戰繳獲戰馬三萬多匹,俘虜士卒兩萬,據查此戰交鋒有一半是北魏人氏。”說完把帳冊交上。
姚勝揮手讓他下去,搖頭道:“怪不得這仗打的那麼輕鬆,原來一半人是北魏的投降人馬,真掃了老子的興。”
一旁的齊海不樂道:“姚勝,你算是很不錯的了,還有一盤大餐可吃,我們跟着你們後面只有喝湯的份。自從上次那戰過後,我的麾下將領都在問我什麼時候打仗,此次出征你們佔了便宜,當了先鋒,討了頭彩,而我們呢……”
廖迂也嘆道:“都說大將軍偏心,有什麼好事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你姚勝,上次回京城平叛太子,不就讓你跟着了嗎,我們誰有這個福氣啊。”
這一說,姚勝倒有些不好意思了,看着白雲飛道:“別說,大將軍還真的聽器重我的。別人還真沒有那個福氣。”
駱城,守將府上。
“砰!”的一聲,忽嚴左瞪大了眼睛,茫然道:“你說什麼,麻城丟了。”
探子跪着稟報道:“回將軍,麻城是在三天前晚上丟的,奚將軍已經戰死沙場。”
忽嚴左是楊純手下的四大將軍之一,其他四將分別爲驃騎將軍高猛,現在正在征討寧國;車騎將軍慕容恆,駐守在衛靈關;衛將軍獨孤霸先,防務京師一帶。而忽嚴左是鎮軍大將軍,其職責是防務北魏這三城一帶。現在麻城丟了,他能不火急火燎嗎?
“將軍,麻城一丟,咱們後方可就暴露在大漢的眼皮底下了。只要他讓一大將指揮一支兵馬像往常那樣不斷的騷擾咱們的後方,軍需糧草就沒法送過來,這冬天可轉眼就要到了,放在麻城的一部分棉衣也丟了,這必然有一部分將士們沒法過冬啊。”軍前郭參議擔心道。
麾下將領也各自表示擔憂之情。
忽嚴左能被封爲四大將軍之一,自然不是奚兆及和毛化龍之流能及,頭腦相當清晰,頗有智謀,他沉思不語,過了一會兒,才道:“立即送信給大將軍,看他有什麼命令,現在糧草和棉衣夠一部分人的,其他沒有棉衣的,你們就趕快想辦法,哪怕就是搶也要把十幾萬的棉衣搶到手,不能讓咱們的士兵受凍,至於北魏的百姓嘛,就別管他們死活了。”
“末將遵命。”麾下將領出去後,郭參議卻沒有走,他急道:“大將軍離去明言,要善待這裡的百姓,要一視同仁,將軍此舉太不仁義了吧。”
“啪”的一聲,忽嚴左怒道:“本將決議你敢反駁?難不成讓那些賤民活着,讓我寧國戰士凍死不成。講仁義,那得看什麼時候,你這個什麼也不懂的讀書人,還枉自爲軍前參議,給我出去。”
郭參議還想說什麼,但看忽嚴左的臉色,只好把話嚥了下去,怏怏地退了出去。
忽嚴左是個標準的寧國武將,自二十五歲開始跟着楊純,如今已經有了十年,立過戰功無數,因此才三十五歲就位居四大將之內。但此人看不起讀書人,更看不起投降叛主之臣,對部下愛護有嘉,對百姓則非常刻薄,因此屢屢被文官參奏。楊純擔心留他在後方,遲早會犯事,就把他帶在身邊,好管束。
郭參議是北魏投誠的文官,因爲頗有見識和膽略,這才被楊純提拔到參議這個位置上,輔助忽嚴左,彌補他的缺點,但以忽嚴左的個性,又怎麼能聽得進他的話去。
麻城的丟失,很快就驚動了古城的楊純,但是神情並沒有顯得慌亂和驚訝,只是看着地圖上大漢軍隊駐紮的麻城,默默地思考。帳下一參軍名叫蒲承恩,是楊純手下重要謀士,長相不怎麼樣,尖嘴猴腮的,有蓄着山羊鬍子,身體瘦弱,皮膚蠟黃又黑,簡直不堪視目。
“蒲參軍,你看看這大漢的兵馬到底是想幹什麼,他們這幾番動作並不像是來爭奪土地的,得一城就棄一城,我都被他搞糊塗了。大漢參戰無非是爲了利益,而利益則無非就是錢財和土地,可眼下看來,這支兵馬的目的並不這些。”
蒲承恩也注視着地圖,想了想道:“大將軍說的極是,他們裝備精良,論戰鬥力比我們那是隻高不低,麾下將領都頗諳用兵之道。主帥也並不像咱們原先所想的那樣,貪生怕死,不懂兵法謀略,他選擇的作戰時機把握的相當好,取麻城一戰更可以看出他用兵的靈活。此人不貪圖一得一失,目的只在消滅咱們的有生力量,擾亂剛平服下的北魏民心,拖住咱們,使的北魏能有喘息的機會。而且我們取得了古城之後,他們與大漢內地等於是脫節,後方保障遺失,這等於是孤軍深入,此乃兵家大忌。可是這幾場戰役,使得他以戰養戰,取我們的物資來補充他們的需求。如果我們的後方被他擾亂了,我們的後勤給養也就跟着斷了,同樣形勢也很危急。他是以險博險,險中求勝啊。”
楊純聽了最後一句話愣住了,感覺好象在哪裡聽過看過,突然站起來從書櫃裡抽出一本書籍,上面赫然寫着“‘不戰不勝’,白起勝手書”字樣,翻開其書的最後一計,看着此計書名恰巧爲“以險博險,險中求勝”之計,上面赫然寫着:“敵兵勢大者與己相同,倘將才相若,爲帥着必先明於局勢,分析敵我之弊。若知己知敵,小心對敵,己軍可保不失。若破釜沉舟、必殺敵而自保,可以險制險,險中求勝。
夫將己安於危險之中,使敵難明,左右猶豫而不決時,當靈活用兵,蠶食其有限兵馬,以攻取他人之物補充己放之所需,周旋於敵、困之於敵,擾之於敵,削弱於敵,逼敵立於危險之處,此戰可勝。用此計必先符合三個要求,其一,兵力實力相當或相差不遠,可有一博之力;其二,爲將之纔不輸敵軍之帥,知時機,擅變化;其三,敵軍必有弱點,乃有迫不得已之險處……”
後面還寫有戰例,當年白起勝憑一萬之軍,長途奔襲,士兵只帶七日干糧,沒有任何輜重,所過敵軍皆攻其弱點,佔其物資,爲保軍事行動機密,無論敵軍老弱婦孺全部宰殺,悄然的走到敵軍後方,燒盡糧草輜重,當敵軍無糧之時,率軍討伐,以一萬兵馬滅了敵軍近十萬大軍,戰果輝煌。
“難道這個冷無爲真的是用兵奇才不成,想到用‘以險博險’之策,其用兵居然暗合兵法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