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說的有理。”蕭瑜附和道。
小雁一隻腳已經邁到門外,又堪堪收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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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麻煩。東西已經掉了,再撿起來怕是不好。”季硯舒硬着頭皮道。
不管再怎麼不受寵,安嬪好歹是個嬪,蕭瑜好歹是唯一的皇子,要不要這麼勤儉節約啊。
“御膳房差不多快停火了吧。”安嬪笑得溫溫柔柔,“沒落到地上,有什麼不好。想來季司簿也沒用午飯,空着肚子,不勞煩你跑一趟了。”
季硯舒聽了,簡直要當場哭出來。
“菜涼了。殿□□虛,要吃些熱的纔好。”
蕭瑜奇怪地看了她兩眼。
小雁在一旁嚇得大氣不敢出,直想季司簿腦袋壞掉了。
安嬪冒出一腦袋問號。她用手試了試溫度,“剛剛好。之前送來的都有些燙,今兒都不用冷了。”
好傢伙,堂堂安嬪到底是怎麼和一頓飯過不去!非要說出來裡面下毒了你纔敢不吃嗎!季硯舒在心底瘋狂咆哮,不免懷疑安嬪母子到底是有多窮,才能跟一食盒飯梗上。
她做最後的掙扎:“其實,下官瞧着今天的菜,好像有些鹹了……”
安嬪:“……”
小雁:“……”
蕭瑜上前一步,一把擰住季硯舒的手腕,好看的眉毛簇起,雙眸掃描儀般盯住季硯舒的眼睛,“季司簿就這麼不想讓本皇子與母妃用這一食盒的飯?”
遠看,蕭瑜的眼睛烏黑深邃;近看,深色的瞳孔卻非常透亮,反射出晶瑩的光,有點像季硯舒小時候玩的玻璃球。
季硯舒不敢多看,垂下眼簾。
蕭瑜眯了眯眼,聲音放低些許,大提琴似的撓人心,卻一字一句吐出讓季硯舒肝膽俱裂的話,“季司簿是想試試妃嬪皇子的膳食呢,還是說——”
他猛然湊近,“你在裡面下了毒,現在又害怕了,後悔了,所以想拿走。”
季硯舒:“!!!”
“沒有!下官怎能有如此大逆不道的念頭!請殿下明查!請娘娘明查!”
冷汗“刷”地一聲竄上脊背。季硯舒條件反射地喊了出來。
喊完她又恨不能給自己兩耳光。查個毛線!真查起來,裡頭鐵定有毒!她好不容易穿越重生一次,馬上又得透心涼。
“哦,那你就是第一種可能咯。”
好像很喜歡季硯舒這種表面強裝鎮定、內裡驚慌失措的反應,蕭瑜笑嘻嘻地說。
季硯舒心裡已接近崩潰。拜託,有毒,她一點也不想吃。
她恍然想起奶奶家養的貓,捉來老鼠後不着急吃,用一隻爪子按住老鼠尾巴,另一隻前爪撥拉老鼠腦袋,欣賞夠了才一點點吃掉。
“下官……下官沒有。”
聲音抖抖的。全然不見季司簿之前的氣勢。
“阿瑜,說了不要這樣開玩笑。”
安嬪將季硯舒從蕭瑜手中解救出來。“快到年關了,季司簿很忙吧。注意休息。”
季硯舒感激地望着她,將手腕藏進袖子,一步三回頭地離開。
安嬪對她越是溫柔,她越是內疚。可顯然,在這種情況下,除非實話實說,她再堅持下去只會引起更大懷疑,弄不好大腿沒抱上,小命先沒了。
只能委屈安嬪和蕭瑜再被毒一頓了。
回內務府的路上,小雁小心翼翼問道:“姑姑,您今天是不是病了?”
季硯舒心裡有事,“沒有。”
“您都出虛汗了。”
季硯舒伸手一摸,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後背已經溼透。她接過小雁遞來的繡花手帕,將額角的冷汗擦乾。
小雁見她沒有嫌自己多話,便順着方纔的事說:“姑姑,您是不是被皇子殿下嚇着了?小雁也是第一次見到。之前只是聽伺候安嬪娘娘和殿下的小姐妹說,殿下發起火來特別瘮人。可小雁想着,殿下長相如此俊美,宮外頭都說他是第一病美人,應當怎樣都是好看的。今日一見,才知道小姐妹說的是真的。好看依然是好看,但……”
“但”什麼,小雁沒說,八成不是什麼好詞。
“安嬪娘娘人很好,以後少跟旁人嚼朝華殿的舌根。”季硯舒語氣略略嚴厲。原主記憶中,整個後宮只有安嬪不爭不搶,對待下人如沐春風,新來的宮女太監都想往朝華殿當差。無奈其他妃嬪排擠她,本身人就給的少,每年新進來的人也屈指可數。
這般溫柔的人,後來因爲蕭瑜遇刺身亡,當晚在殿裡吊起白綾,去了。
一想到這,季硯舒就一陣心酸,有心想把原主摳出來問她是不是瞎了眼。
“知道了,姑姑。”
小雁乖巧地答應。
回到內務府,已經下人把飯食擺好。小雁在外屋和其他宮女一起,季硯舒則與司言黎一道兒用飯。
趙黎出身好,父親是餘城郡守,從小當作大家閨秀培養,心氣兒不免比同期女官高。一起共事的司記李清河、司闈韓果,整日裡巴結這個巴結那個,她瞧不上,不得已勉強跟同樣心高氣傲的季硯舒成了飯友。
季硯舒動不動把人送進浣衣局的做法她自然不甚喜歡,也曾明裡暗裡提點過她幾次。原主不但不接受,反而把這些當成嘲諷,平日裡免不了暗地擠兌。
“季司簿今日臉色不怎麼好。聽聞還暈過去一場。”
趙黎淡淡說。
“沒有大礙。頭痛是老毛病了。”
趙黎似是嗤笑了一聲。“早與你說過,虧心事做多了遭報應。待人好些,也算是給自己積德。”
季硯舒被噎的說不出話。
趙黎似乎以爲她要嚮往常那般冷嘲熱諷一頓,喝完最後一口粥,執起手帕擦淨嘴,不給季硯舒留回嘴時間,揚長而去。
季硯舒嘆氣。原主的人緣,真真是爛到令人髮指。
“我這是做了什麼孽啊。”
她吃不下飯,硬逼着自己嚥了兩口,喊小雁來收拾,回到自己的臥房。憑着原主的記憶,她從抽屜角落裡翻出一包糯米粉,撕張紙鋪在桌面上,把糯米粉往裡倒了三分之一,仔細疊好。
糯米粉是前年幾個小丫頭問司膳那邊要來的,沒用完的被小雁包好,獻寶似的獻給季硯舒。當時小雁還是個十二三歲的小屁孩,原主不知道哪條神經抽抽了,非但沒罰,還順手把糯米粉丟進抽屜。
剛好能派上用場。
她將糯米粉藏進袖子,對小雁道:“我有些事找曹司膳。在我回來前,你將桌上的簿本整理好。”
“是,姑姑。”
司膳曹若喬與季硯舒同期進宮。做飯好吃,人傻傻的,特崇拜季硯舒,叫做什麼做什麼。被忽悠的團團轉,按照指示每天定時定點往菜裡頭下毒,還以爲自己在做一件豐功偉績。
季硯舒找過去的時候,曹若喬正在與掌膳擬定臘八日要做的菜式。
“姑姑,司簿姑姑來了。”
曹若喬擡頭,見到季硯舒,眼裡光芒閃了閃,當即撇下掌膳,“姐姐。許久未見姐姐了,姐姐身體可還好?”
她湊近些,“我煮點銀耳湯給姐姐帶上吧。”
“不用不用。”季硯舒連忙拒絕。曹若喬臉上閃過一抹失落,很快又笑嘻嘻起來。
“我有事要與你商量。”
“好。姐姐隨我來。”
季硯舒隨她七拐八拐,到御廚後一間無人的臨時休息室。兩人進去後,季硯舒謹慎地鎖上門,才悄悄摸摸從袖中拿出紙包,按進曹若喬手心。
曹若喬眨眨眼睛,“姐姐,這是什麼?”
“要給蕭瑜吃的。”季硯舒壓低聲音道。
曹若喬手一抖。每次都是這樣,一跟着做什麼壞事,就又緊張又興奮。
“可是,上次姐姐給的還沒用完……”
“別用了。上次的拿錯了。以後用這個,用完了我會再送來。”
曹若喬重重點頭。她敲着指頭捏開封口,用指甲蹭了薄薄一層粉末,放在鼻尖嗅了嗅。隨後,她有些狐疑地開口,“姐姐,這次的藥……怎麼有些像糯米粉?”
季硯舒面不改色心不跳,強行指鹿爲馬,“自然是爲了不被發現。”
爲了加強說服力,她又道:“你也知道與糯米粉相似。千萬收好,別搞錯了。否則那位怪罪下來,你我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
“我知道了。姐姐儘管放心,絕對不會出錯。”曹若喬當即豎起手指發誓。
臨走前,季硯舒多了個心眼。她向曹若喬要回上次未用完的毒粉,揣入袖子,放進箱子底下壓着。以後若是有機會,可以用來指控長公主。
短短半天,保留物證已經成了她的習慣。
第二日,季硯舒再將食盒交給朝華殿小宮女時,腳步都輕快許多。
誰知,當天下午便傳來皇子蕭瑜吐血昏厥的消息。
小雁火燒屁股般衝進季硯舒房裡,急的臉皺成一團苦瓜,“姑姑姑姑!大事不好了!”
“什麼事這麼着急?莽莽撞撞的,像什麼樣子。”
季硯舒放下筆,語氣並不甚嚴厲。
“姑姑,殿下他,他用飯後不久,忽然吐血,當場暈倒了!”
季硯舒當即後背一涼。
她故作鎮定,“這和我們有什麼關係。”
“太醫,太醫說,從昨天食物裡,查出了毒……”
小雁結結巴巴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