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季硯舒特意去找了妙柳, 告訴她蕭瑜的糖盒裡有好幾塊形狀重複的晶糖,提醒她在蕭瑜發脾氣前抓緊偷偷換好。
妙柳一頭霧水,“沒有啊, 自打昨天糖盒被老鼠咬了之後, 我們睡覺都把剩下的那小半盒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 沒發現有重複的。”
這回輪到季硯舒一臉茫然。
那她昨日在蕭瑜糖盒裡偷看到的是什麼?
一整天她都在琢磨着蕭瑜的臉色, 時刻注意他有沒有要發脾氣的徵兆。
蕭瑜的心情倒是十分明亮, 居然嘴下積德,破天荒沒有懟任何人。
午時他一個人默不作聲地出去,回來時手中多了一大把開的正盛的臘梅。半透明的鵝黃色花瓣在室內的空氣中靜靜綻開, 襯得書房溫暖許多。
不過不到一月的時間,蕭瑜似乎比之前長胖了些。原本凹陷的臉頰線條現在變得圓潤優美, 不再顯出一種靡靡之色, 而是朝氣蓬勃地生長着。
他之前近乎病態的氣質也褪去不少。雖然整體來說還是偏瘦, 但以不再是病入膏肓般的骨瘦如柴。
季硯舒舔舔嘴脣,越發想把蕭瑜擄回現代, 把他捧紅。到時候她就做蕭瑜的經紀人,那還不得日進斗金。
“季司簿,走神了。”
蕭瑜見她眼神時不時往自己這邊瞟,出聲提醒。
季硯舒偷看被發現,臉“騰”地燒紅。
吃完晚飯, 她匆匆整理好新冊宮人名錄, 披上最後的披風, 撐傘去接替曹若喬。
外面又開始下雪。
這是今年的第三場大雪, 要一直下到元旦過完。在元宵節前再下一場, 冬天差不多就要收尾,該準備春服迎春了。
春節前的雪總是格外大。季硯舒回內務府時地面上還是乾的, 現在地上已經鋪了一寸厚的雪。
她穿着棉鞋去偏廚,沒走到一半,鞋底就溼透了。
融化的雪水四面八方侵蝕她的腳,冷的刺骨,凍得麻木,稍微用力跺一跺腳,震的生疼,整個小腿肚子都被帶着一梗一梗地疼。
掀開偏廚的厚門簾。滿屋的火光中,曹若喬正頭一點一點地打盹。
“若喬,若喬。”
曹若喬腦袋猛點一下,恍然睜開眼睛。她困困地說:“姐姐,你怕是聞不慣燒柴味。天挺冷的,你回去歇着罷。”
季硯舒在她身旁坐下,“聞的慣。你幫我守了一個白天,已經幫了我很大忙了。早些回去休息,明日還得要你來幫忙。”
曹若喬眼皮只睜開一半。“姐姐,怎麼感覺你不一樣了。像是我親姐姐一般。”
季硯舒把她從地上撈起來,往外推。“不一樣便不一樣罷。外面路滑,你拿我的傘走。”
曹若喬迷迷糊糊被她塞了傘,順着肌肉記憶溜回內務府。
由於燒了柴的緣故,偏廚裡溫度比外面高出不少。季硯舒才進來沒幾秒,身上不小心落雪全化了,變成小水珠掛在她額前的碎髮上。
季硯舒側耳聽聽鍋中的煮水聲。聲音悶悶的,小小的,應當還有不少水,沒出現她最擔心的幹鍋現象。
她搬了張小板凳在竈臺前坐下,脫掉鞋襪,搬起一隻冰涼的腳放在火光前烤。腿痠了就換另一條腿。
偏廚裡的竈臺小,多是平日裡宮人們餓了偷偷來做點吃食解饞。一次性能裝的柴火只有十幾根,若是粗的柴火,還要再減半,每隔一個時辰左右就要往裡頭添柴。
厚厚的雪吸收了打更的聲音。季硯舒怕自己睡過去,導致火苗熄滅,前功盡棄,打了盆涼水放在一旁,時不時撩幾顆涼涼的水珠貼在腦門上解乏。
萬幸,她生前是熬夜冠軍,連着通宵兩三天,難不倒她。
她坐在暖烘烘的爐火旁,手託着腮,漫無目的地發散思維。
馬上要到春節了。之前她總是與父母一起回奶奶家過,一家人在一起其樂融融地吃頓年夜飯,守在一起看春晚。她都二十多歲了,每年還能收到爺爺奶奶的紅包。
老人家能給的錢不多,但勝在心意。
還有那隻老態龍鍾的大金毛,見她回家,就自動到她面前躺下,露出毛茸茸的肚皮,給她暖腳。
不知道她此番猝死,家中少了最年輕的一個丫頭,老人們心裡是什麼滋味。
在這個世界裡,原主的父母早已不再,稱得上親戚關係的只有舅舅一家,原主還對其恨之入骨,恨不能老死不相往來。
白天總是忙碌,季硯舒沒時間去爲這些事勞神費力。可夜幕降臨,雪夜蒼茫,一方小小的爐火在遙遠的夜色中孤單地閃耀。四周靜謐無聲,呼吸聲與柴火偶爾的“啪啪”聲是這個世界裡唯一的吵鬧,季硯舒忽然真正地感覺到孤獨。
同時,她也又悲又喜地發現,她終於不再把這次重生當成一項必須圓滿完成的項目,終於不再以旁觀者的角度審視這個世界,而是切實融入了原主的生活,並且在用自己的過去改變它。
她徹底是季司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