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現在, 蕭瑜似乎才隱隱繃不住了。他聲音變得有些沙啞,透出幾分不易察覺的悲慼。
可似乎還有些解脫與慶幸。
季硯舒忍不住懷疑,除了她從記憶中搜尋到的, 蕭瑜與原主還發生過什麼?
她忽然回憶起上次蕭瑜問她茉莉花的事。當時蕭瑜那麼肯定, 得到答案後幾分驚愕幾分失落。
是不是那不是蕭瑜編的, 是真的發生過, 而原主的記憶裡沒有保留?
不會的不會的。怎麼可能恰巧就丟了那一段。
季硯舒瘋狂否定自己的猜測, 可越想越覺得並不是全無可能。
她想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圓謊哄過蕭瑜。但是手抖得厲害。
如果原主在的話,定不會像她如此慌亂。兩人之間, 在心裡素質方面到底還是差了一大截。
“回殿下,人的性格本身就是多變的。下官或許曾經冷漠無情, 只是近日覺得此種活法太過疲累, 想換一種活法而已。若是您覺得不適應, 或是看不慣,大可命令下官變回從前。”
“至於交給娘娘的記錄與審閱規則, 是下官夢中所得。醒後依然急地清楚,又自己理順一番,感覺比當今的制度要優良不少,便順着記憶整理成一套。先教與娘娘,日後殿下您若是覺得此套規則有用, 可呈給皇上, 重整監察體系。”
季硯舒硬着頭皮說。
蕭瑜的目光緩緩從她眼眸中離開, 重新面向湖面, 背對着季硯舒。
半晌, 他不說好,也不說不好, 而是嘆了口氣:“我打聽了一番,聽聞你那日在路上摔倒,磕到了腦袋,還以爲你是被南方的巫女趁機取了魂。”
有驚無險。季硯舒懸着的一顆心稍稍放下。“能得到殿下關心,實屬下官的福分。”
蕭瑜涼颼颼地調侃道:“若是真有巫女,父皇定會下令將你吊在城牆上,大火焚燒三天三夜。到時候骨頭都燒酥了,叫本皇子如何給你收屍。”
方纔嚴肅凝固的空氣重新活潑起來。
季硯舒着急緩和氣氛,也笑嘻嘻地打趣:“叫小雁一卷草蓆包起來丟了了事,不勞殿下費心。不過如果骨頭能在入土前被殿下親手摸過一遍,黃泉路下都有的炫耀了。”
“死了還有什麼好樂的。”
“殿下乃天下第一美男子,被殿下撫過的骨頭都是沾了美的香氣的。到時下官拿着那截骨頭,給那些女鬼們摸,摸一下十兩銀子,在地底下也能賺個鍋滿盆盈。只入賬不出賬,再找也找不出這等美差事。”
她算計的起勁,彷彿已經收銀子收的合不攏嘴了。
蕭瑜的額角爆出青筋。
季硯舒意識到自己有點得意忘形,趕快補救:“下官開玩笑的,想圖殿下一樂。若是真是這樣,下官再死一次也不會讓人,不,鬼,碰那截骨頭,得好好供起來,不能讓別的鬼玷污了。”
蕭瑜額角的青筋又消下去了。
他忽然偏過頭,笑笑地問:“季尚宮,你這麼寶貝本皇子,是不是心悅與我?”
季硯舒半張着嘴,語塞。
蕭瑜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肯定是。不然你爲何一聽說方小姐進宮的事情,就跑到她面前說本皇子的壞話,毀了這樁好親事?”
他搖搖頭道:“嘖嘖,方婉儀可是京城有名的才德兼備的美人兒。”
話音裡可聽不出一點惋惜。
季硯舒吃驚:“您怎麼知道?”
乖乖,千萬別讓長公主知道。那她豈不是再長一百張嘴也說不清了?
彷彿是看出她心中所想。蕭瑜裝作不經意道:“妙柳與你們隔了一堵牆,回來與本皇子說的。”
“下官……”
季硯舒想解釋,結果再次卡殼。真是成也妙柳敗也妙柳。她總不能說,她提前預見到方婉儀日後會害死他,才着急忙慌地過去當攪屎棍的吧。
季硯舒憤憤地想,正經起來的蕭瑜,吊兒郎當的蕭瑜,一樣的嘴欠,淨撿人不想聽的說,都不是好對付的。
她鼓足氣:“下官所言非虛!方小姐小時候被下官抱過,有些感情,纔將實話告訴她。若是冒犯殿下您,任您責罰。”
再者,蕭瑜肯定也不想成這門親。不然怎麼會當着方婉儀的面撒潑打滾,儀態盡失,滅了人家最後一點幻想?
答應見面恐怕只是爲了吊一吊長公主,給一甜棗再打一棒子。
蕭瑜摸摸下巴:“哦?你是嫌本皇子脾氣不好,總是苛責下人?季尚宮,這就是你忘恩負義了吧。‘任您責罰’這四個字本皇子已經聽的耳朵起繭,若是真罰起來,你還能完好無損地站在這兒放河燈?”
季硯舒:“……”
是她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