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芬,小心你的嘴!我聽了都想打你,要是被他倆聽到了,那還不得活活扒了你的皮!”
“福順姐姐,我知道,但咱說的也都是實話嘛。”
“那也不能這麼說。得說殿下和姑姑天生一對,也討點喜。”
“誒,你們說,季姑姑會不會成皇子妃啊?”
“說不定!殿下已經快二十歲,還在朝華殿裡與安嬪娘娘形影相弔,早到了該成婚的年齡嘛!之前給他介紹的姑娘小姐們,要麼有才,要麼有貌,要麼有家勢,嘿,居然沒有一個他看上的……是不是早就心有所屬,把皇子妃的位子給季姑姑留着吶!”
“你可快閉嘴吧,就算是這樣,皇上也不會同意的。”
“啊?爲什麼啊?”
“你們過來,我偷偷給你們說。”
本來四散的宮女像是被撒了鳥食的雀兒,一羣腦袋湊在一起,聽中間那位宮女說。
“尚宮局的姑姑們雖然都不是正經豪門世家的小姐,但多多少少與權貴們沾親帶故,府里老爺們的嫡女。你們看啊,韓姑姑、之前的李姑姑,是皇貴妃娘娘家的親戚,趙姑姑的爹爹是餘城郡守……只有季姑姑,家裡特別不好。”
“你說話別賣關子啊,怎麼個不好法?”
那宮女神神秘秘道:“季姑姑很小父母就去世了,成了孤兒,街坊鄰居都說她是喪門星。她爹爹給她留了些錢,看在那些錢的份兒上,舅舅家才收養了她……收養也是白收養,對季姑姑可不好了。季姑姑那種你打我一拳我得還你十拳的性子,哪兒能咽的下這口氣,聽說趁晚上放火燒家,被人牙子賣進宮來的。”
“真的假的?我看她平時不拿正眼瞧人的樣子,還以爲她是有錢家裡的小姐,從小被慣壞了的。”
“真家裡有錢的話,怎麼會叫進宮受罪?早就當寶貝養着了。”
……
宮女們嘰嘰喳喳不停,聲音時有時無地飄到季硯舒耳朵裡。
那位宮女說的大差不離,只是原主雖然記恨舅舅一家,但由於年齡小,尚且沒到喪盡天良火燒親人的地步。是舅舅家把她爹爹留下的錢揮霍完後,認爲她再沒有用,給賣進宮裡的。
進宮當差的,家底兒都得被翻一通,得清白人家的孩子才能進。
這些小宮女只顧着聽着有意思,也不想想季硯舒要是真放了火,哪裡還能進宮門。
“這些嘴碎的丫頭!都是姑姑您近兩天給她們好臉看了!姑姑您別動氣,小雁去替您教訓她們!”
小雁一聽話頭要往季硯舒的身世上偏,先季硯舒急了。
千不該萬不該提的,就是季硯舒的身世。
早逝的父母、勢利的舅舅,是季硯舒心裡跨不過的一道坎兒,誰提跟誰急。這也是內務府裡的丫頭們閒談時絕對不會去碰的禁忌話題。
之前有位新來的小宮女不懂規矩,跟別人問起這事兒,聽說季硯舒窮人家出身後,瞧不起她,在做活出錯時被批評,吃了熊心豹子膽當場用身世刺激季硯舒,當場被以衝撞姑姑的罪名丟到浣衣局。浣衣局的媽媽收了季硯舒的銀子,可勁兒“照顧”那位小宮女。小宮女一雙手洗到潰爛,得破傷風死了。
這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簡直是嫌自己命長!
那位率先挑起話頭兒的宮女還在小聲叨叨:“這你就不懂了吧,越想掩着蓋着,就越是心虛,面兒上就越是狠硬。還不是做出來嚇唬旁人的……”
“要聊便要她們聊去,與我何干。只有弱者纔會愛嚼上司的舌根,你看看那些娘娘們,哪有興趣管這些。”
季硯舒毫不在意,頭也不回地對小雁說。
小雁聽懵了。
季姑姑她,莫不是是被氣瘋了,在說胡話?
事實徵明,季硯舒說的並不是胡話。她臉上甚至沒有出現一絲怒色,兩隻手農民揣在袖筒裡,大大方方擦着那羣宮女們走過去了。
連一個餘光都沒給她們。
倒是那羣小宮女,嚼舌根嚼着嚼着,當事人突然出現,一個個嚇成鵪鶉,三魂丟了兩魄,直勾勾地僵在原地。
她們大氣也不敢喘,眼珠隨着季硯舒的步伐滴溜溜轉動。既怕她突然停下,當場叫她們魂飛魄散,又怕她真的目不斜視走過去,將這筆帳記在心裡的小本本上,日後慢慢折磨報復。
小雁一溜小跑跟上季硯舒。經過時,她眉毛一豎,兇兇道:“碎嘴!”
宮女們更是被嚇出了一身粘膩的冷汗。
直到季硯舒邁進長公主殿裡,不見人影,她們才依次放鬆神經,抖抖地做回手裡的活計。
“都是你!非要提這事兒,咱們要被罰了!”
“怎麼能怪我,不還是你們要聽的麼!”
“日後準有咱們好受的。剛剛季姑姑走路都帶風,那風都把我臉割疼了。”
“什麼風,明明是殺氣……”有人幽幽道。
一位自始至終開過口的宮女猶猶豫豫地說:“季姑姑小時候也怪可憐的。現在這樣……我倒覺得情有可原……”
另外的宮女立刻打斷她:“小時候受過苦,長大了就能爲所欲爲?咱們誰小時候過過好日子?找你這個歪理,咱們現在殺人放火都情有可原咯?”
替季硯舒說話的宮女自知理虧,訕訕地閉了嘴。
·
長公主殿內。
季硯舒恭恭敬敬對長公主道:“殿下,下官此次來,是有一事要提醒您注意。”
“是皇貴妃那個不省事兒的?”
長公主懶洋洋地說。
長公主是個人精,事先猜到了也不奇怪。“正是。下官懷疑,李司記一案,和她脫不了關係。”
“她父親的事,母后與本宮已經聽說了。本宮倒要看看,她還能蹦躂幾天。”長公主小口小口地飲茶,臉上掛着自信滿滿的笑,顯然是對此次扳倒皇貴妃胸有成竹。
“這個賤婦還有臉在本宮面前裝大尾巴狼。”像是想到十分好笑的事情,長公主笑得露出上下兩排牙齒,鮮紅的嘴脣油光水亮,像是畫冊裡吃小孩的老妖怪。“你來前不久,她還假惺惺地來求本宮,說什麼李清河是她家親戚,一定要抓到兇手,她要將兇手五馬分屍……呵,想的倒挺遠,把自己的死法都想好了,倒時候也不勞本宮費心,怎麼處理她了。”
許久未收到如此好的消息,長公主面色都紅潤許多。
季硯舒不慌不忙地從袖中抽出那支銅簪,呈到她面前。
“這正是下官要來提醒您的。皇貴妃是在裝傻矇騙您,要您放鬆警惕。下官手裡的簪子,便是從李司記腦袋上取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