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外,古道邊,夕陽西下。一位乾瘦、矮小,穿一身長袍、戴一小瓜皮帽的青年男子騎在一匹汗血寶馬上。這匹馬是袁世凱的哥哥袁世敦送給袁世凱的。只見這位青年抱着一位面目清秀的姑娘,他的手放在她胸前最柔軟的部位。後面,一位同樣貌美的女子摟住了他的腰身,嗤笑着道:“公子,聽說你的馬術在京城一絕,今天就帶我們姐妹倆人耍一圈吧?”
“好的,沒問題。今兒個俺就和你們玩馬震!”這位青年愉快答道,揚起手中的馬鞭,就要一騎絕塵而去。
這位享齊人之福的青年,正是袁世凱的長子袁克定。袁克定是袁世凱的長子,原配於氏所生。幼年曾隨袁世凱歷任各地,中華帝國成立後,他擔任灤州礦務有限公司督辦,平日裡也不用上班就可以拿錢。因爲他的原配夫人很胖,像個老大媽,還特別喜歡打麻將,和又瘦又矮的袁克定在一起很不協調。但她是原來湖南巡撫吳大澂的女兒,結親有政治目的,兩人便得過且過。袁克定後來又娶過兩房姨太太,但都不太喜歡,他經常在外面沾花惹草,袁克文過去就經常跟着他一起去煙花柳巷。
此時,袁克文還在上海,袁克定的把兄弟陳宦陪着他。陳宦這個人,文武雙全,在廉政局任職,得到了廉政局長袁世凱的特別賞識。這次袁克定回京城,袁世凱專門派他保護袁克定的安全。
袁克定抱着的兩位姐妹,是四川廉政局一位副局長的女兒,這位副局長想巴結袁世凱好扶正,於是派了自己的女兒來伺候袁克定。她們的思想也很開放,私下和袁克定的關係不錯,玩得來。
陳宦見袁克定要帶着這對姐妹花馳騁馬震,擔心這馬經不起折騰,於是勸說袁克定道:“雲臺兄,天色已晚,我們還是改天再出來玩吧。”
袁克定笑道:“不礙事,俺這時候正有興致,陳兄弟不要掃俺們的興。”
陳宦不好阻攔,只好大聲道:“那袁兄弟就在城外玩吧,可別把馬騎到城裡。”
“駕!”袁克定騎着烈馬,一陣狂奔,大風吹過他和馬背上的兩位女子,她們隨着馬的奔跑身子一上一下,像是要飛起來一樣。
馬跑了十來分鐘,袁克定已是大汗淋漓,心中卻十分得意,道:“別說是在這曠野之中,就算是到了城裡,俺也可以如入無人之境。”
坐在馬前面的妹妹也已經是滿頭香汗,笑道:“雖然我們姐們佩服袁公子,不過你這是吹牛吧?”
“吹牛?”袁克定一揮馬鞭,汗血寶馬就往京城的朝陽門飛奔而去。
當時,老城門已經開發成了旅遊景點,並無守衛。這時遊人已經不多,馬兒進了城,在人羣中橫衝直撞。剛開始,袁克定憑藉自己嫺熟的騎馬技巧,果真如入無人之境。
過了五分鐘,一輛有軌電車迎面開了過來。馬兒不知道電動車爲何物,這時受了驚嚇,徑直朝電車飛奔而去。眼看有軌電動車就要撞上馬了,電車的劉師傅緊急剎車,爲了使得車上的乘客少一些傷亡,他拼盡最後的力氣制住了車輛,自己卻是受了重傷,他的前胸被制動的裝置穿破了,血流不止。這時,車裡的站着的乘客都沒站穩,有一些放學乘坐此電車的孩子也受了傷,見到血嚇得嗚嗚大哭。
袁克定的馬前面雙腿幾乎直立,將袁克定三人摔了下來,袁克定急忙跳下馬,他落地的姿勢幾乎是膝蓋着地,疼得他嗷嗷大叫:“摔斷腿了,摔斷腿了。”馬背上的姐妹花也受了重傷,妹妹當場身亡,姐姐也把臉摔破了。
陳宦趕到馬禍現場,臉色頓時嚇得慘白,急忙找人將袁克定等人送往附近的醫院。但是爲時已晚,袁克定還是落下了終身殘疾。
袁世凱聽說袁克定摔下馬後,跑到醫院,望着躺在病牀的袁克定,心裡五味雜成。他想起自己的大兒落下終身殘疾,二兒想做名士,三兒未達時務,其餘則都年幼,內心十分悲傷,對一旁的幕僚張一麐說:“去好好查一查這次克定車禍的原因,總統也知道這件事了,俺要給他一個交代。還有,四川那對姐妹花的善後,你要穩妥處理。”
張一麐是江蘇吳縣人,字仲仁,成爲袁世凱的重要幕僚。他與幕主袁世凱之間的私人關係十分融洽,很多大事都參與謀劃。而張一麐,對袁世凱的知遇之恩也是沒齒不忘。他曾當着很多人的面感慨萬端:“餘新進惴惴,除公牘外,買書自修以補學力不足。如此一年間,除出見外,未私謁府主,未嘗求一階,月薪六十金未嘗求加一文,人或以爲呆,或以爲清,不問也。”
張一麐爲文既工且敏,往往他人數百言不能盡者,他以數十言了之。偶遇昏夜,袁世凱想召幕僚商量事情,別的幕僚都已經入睡了,唯獨他還在燈下用功,真可謂任勞任怨,忠心耿耿,還比較識大體。
袁世凱讓張一麐去查清這件事的真相,張一麐感覺這事非同小可,因爲這時廉政局快要換屆了,司法總長梁啓超對袁世凱已經有所不滿,這時候如果這起車禍是袁克定的責任,對袁世凱的連任是很不利的。
張一麐覺得,四川那對姐妹花好處理,無非是給她們父母一大筆錢,主要還是要擺平電車司機。他到了電車劉師傅的病房前,那個電車司機已經重度昏迷了。司機的妻子帶着一個十來歲的小孩,在病牀上前守候着,那位司機的妻子眼角還閃爍着淚花。
張一麐正要進門,卻意外發現了自己的妻子吳氏和兒子張鹿鳴。吳氏抱着受傷的張鹿鳴,正在哄着他吃東西。原來,張鹿鳴那天也在那輛有軌電車上,受了一些輕傷。
張一麐問妻子吳氏:“孩子不要緊吧?”
吳氏回答說:“不要緊。託司機的福啊,聽兒子說要不是司機很勇敢,拼命剎住了車子,一車子的人,就都危險了。可惜,好人沒好報啊,車上就司機一個人受了重傷。”
張一麐沒有說話,走進了電動車司機的病房。醫生也在病房裡,在催問醫藥費的事。司機的妻子哽咽着說:“家裡還有三個孩子,實在拿不出錢來了,孩子他爸就不救了。”
聽了這句話,張一麐心裡很不是滋味,拿出了口袋裡所有的錢,交給醫生墊付了那電車司機的醫藥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