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是她行動的時候了,佟鏡遙知道。
她把頭靠在龍軒懷裡,閉上眼深吸一口氣,輕聲道:“軒兒,聽表哥的話。”
“我不聽不聽!我要和娘子在一起,我要和你一起等着我們的小娘子出來!”龍軒叫鬧到。
“軒兒,你連我的話也不聽了嗎?”佟鏡遙擡頭,眼睛裡溫和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譴責。
她生氣了!
這一點點的生氣,已經叫龍軒驚慌的想哭。他眼睛紅紅的,想流淚卻又怕惹得她更生氣,便委屈的低下頭,咕噥道:“我不走,我捨不得娘子你……”
“軒兒……”佟鏡遙閉眼低嘆。
再次睜眼,她拍拍他的手,勸慰道:“聽我的話,跟表哥走吧!這裡不是你能留的地方。”
“可是……”龍軒欲言又止。
“沒有可是。”佟鏡遙輕聲卻極爲堅決的道,“你不是說過要和哥哥一樣建功立業做大將軍的嗎?爲什麼現在這麼大好的機會不加以利用?你曾經的那些雄心壯志呢?你忘了你曾經說過的話了嗎?你忘了你們龍家人的世代從軍的傳統了嗎?”
“軒兒沒忘,可我也捨不得你呀!”龍軒眼淚汪汪的道。
“我也捨不得你,但那又如何?”佟鏡遙定定道,“不管你去了哪裡,只要記得回來的路便好。我等你,我會一直在北城等着你,和它一起。”說着,她指了指高高隆起的腹部。
“娘子……”龍軒纏綿悱惻的叫道。她都這樣說了,可他還是……
佟鏡遙給軒轅煜曄使了個眼色,軒轅煜楓會意。他走過來,拉着龍軒的胳膊把他帶下牀,柔聲道:“軒兒,走吧!等我們得勝歸來,你們很快就可以重聚,再也不分開了。”
“真的嗎?”龍軒將信將疑的問,眼中燃起希望的點點光芒,“再也不分開?”
“真的。”軒轅煜楓說得信誓旦旦。
“娘子,表哥說得是真的嗎?”龍軒又轉向佟鏡遙,尋求她的回答。
佟鏡遙默默點頭。她最希望是這樣不過了。
“那好,我們走,去把那些乾國賊寇打得落花流水,片甲不留,再回來接娘子回家!”得到肯定的答覆,龍軒變得興致高昂起來。他拉着軒轅煜楓的手興沖沖衝往外衝去。衝到門外,他又停下腳步回頭再看向佟鏡遙,重申道:“娘子,你一定要等着我喲!”
“我會的。”佟鏡遙笑,再次給他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能否兌現的承諾。
目送龍軒二人離開,佟鏡遙失落的躺倒在牀,心中被無盡的惆悵充滿。
終於,她最後可以依靠的人也走掉了。
還好,她輕輕地撫着肚子。還有它,還有它會一直陪伴着她,走過這段艱難的歲月。
母子連心,肚子裡的孩子似乎也懂得母親的心思,給了她一個不小的反應。
放在肚子上的手震了震,再震一震。
“小蝶,孩子踢我了!剛纔它踢我了!”感受到孩子旺盛的生命力,佟鏡遙興奮的大叫。
“是嗎?”小蝶聞聲快步小跑過來。
“真的,不信你摸摸看!”佟鏡遙拉着她的手,伸進被子裡,放在她隔了一層衣物的肚皮上。
小生命不負衆望的又做了幾個劇烈動作。
“真的!是真的!小少爺動了!”小蝶的反應比起佟鏡遙來說有過之而無不及。她笑得開心極了,兩隻眼睛都彎成了兩彎可愛的月牙。
“真好。”她道,“以後小少爺一定和二公子一樣,活潑好動,惹人憐愛。”
“嗯”,佟鏡遙贊同的點頭,“不過軒兒似乎和我一樣,都想要個女孩呢!”她幸福的咂摸着,“如果有個活潑好動的女兒,那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只是,希望不管男女,都能長得和軒兒一般漂亮。”賞心悅目嘛!畢竟誰都喜歡美的東西。
“不管孩子長得像誰,日後肯定不凡。”小蝶笑道,說得肯定無比。
“我倒是希望它平凡些。”佟鏡遙淡笑道,“這樣驚濤駭浪的日子還是少過些爲好。多過一日便是多折一日的壽。”她終於明白當初紅姐爲什麼會選擇和爸爸離開喧囂的鬧市,遠離昔日的好友,在寧靜的海邊尋得一隅了。一家五口,相依相伴,甜蜜幸福的過着平靜的生活,這是多少人可望而不可求的夢想。
“小姐說怎樣便怎樣是好。”小蝶笑道,把手取出來,貼心的道,“小姐你累了吧!我去給你倒杯安神茶,你喝了就歇一歇吧!”
佟鏡遙微笑着點點頭,還沉浸在孩子給她帶來的甜蜜餘韻裡久久不能自拔。
給佟鏡遙蓋好被子,小蝶繞過石柱一般立在離牀五步遠的雷道,去倒來茶水,小心的喂佟鏡遙喝下,再伺候她躺下。
拿着空杯子回來,見雷道還是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她忍不住了,便拿杯子戳一戳他。雷道不動。她便再戳一戳,雷道還是不動。小蝶受不了了,便靠近他低聲道:“你還留在這裡做什麼?小姐要休息了,你快點出去。”
“屬下有話要和夫人說。”雷道定定的站在那裡,不動如山。
“有什麼好說的?你明知道小姐最討厭你了,她纔不會聽你說話。”小蝶沒好氣的道。佟鏡遙一直在生雷道的氣,氣他不顧多年兄弟情誼,將龍衡出賣。她對他一直是冷冷的,除了那次被召進皇宮,她開口吩咐他好好保護小蝶以外,其它時間她都是直接的將他無視掉了。
“可是這句話屬下不得不說,它事關夫人肚子裡的孩子。”雷道面無表情的堅定道。他知道這句話一定會引起佟鏡遙的注意。
的確,佟鏡遙的注意力被一下子被他的這句話從昏睡中拉了回來。她側過頭,瞟了他一眼,壓下心中的驚慌冷冷道:“什麼要緊的事你現在這麼緊急的要說?我的孩子怎麼了?”
“夫人放心,您肚子裡的孩子好得很。”計謀得逞,雷道眼底躥過一絲小小的欣喜。“屬下要說的,是關於您肚子裡孩子的父親的問題。”
“孩子的父親?”佟鏡遙垂下眼簾,淡淡道,“這個沒什麼可說的,它是我的孩子。”
她的態度,擺明了不想再談。雷道卻假裝聽不懂。他走近兩步,用只有在場的三個人聽得到的聲音道:“其實,幾個月前在將軍府,屬下端給夫人的避孕藥……”
聽到‘避孕藥’三個字,佟鏡遙沒有如他所意料的顫抖,只是平靜的道:“原來是這個啊,你不用說了,我知道。”
“您都知道?”這下輪到雷道錯愕了。
“不然呢?”佟鏡遙擡起眼簾看着他,反問,“我到現在也就有過他一個男人,肚子裡的孩子除了他的還有誰的?總不可能我自己讓自己懷孕吧?算來算去,不是我中了這十萬分之一的獎,就是這藥有問題。但我想我不會一直都這麼好運吧,所以絕大部分的原因,肯定都在這藥上。只是既然你不說,我也就懶得問了。”
“原來如此,夫人果然聰慧。”雷道笑道,“那兩碗藥都不是避孕藥,而是--普通的補身的藥。”
“如此說來,我從來沒有喝過避孕藥?”乍然聽聞這個消息,佟鏡遙身體還是不免震一震。
“是的,從來沒有。”雷道不辜負她的期望,肯定她的話。
“爲什麼?”佟鏡遙問。問什麼要這樣做?
“爲什麼?”雷道落寞的笑笑,“這個……是我唯一能爲將軍做的了。”
又一個月,春天的腳步悄然來臨。
在牀上躺了好幾個月,透過窗子看着外面的碧樹吐綠,羣英亂飛,佟鏡遙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小獸作亂,在一個陽光明媚的中午跟小蝶軟磨硬泡了一個時辰,最終成功的帶着肚子裡的孩子出門散步去也!
主僕二人指手畫腳,有說有笑,一路隨心而行,不知不覺便走到了一處僻靜之所在。只見不遠處,綠樹掩映之下,一幢精緻簡樸的小小房舍悄然而立,與周圍的自然景觀融爲一體,相得益彰。
“混飩初開,乾坤始奠。日爲衆陽之宗,月乃太陰之象,青女乃霜之神,素娥即月之號,甘霖、甘謝,俱指時雨,玄穹、彼蒼……”
朗朗的讀書聲從半開的窗戶裡流淌而出,稚嫩嬌軟的童音煞是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