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們不得不承認,司徒明鏡接手內府事物之後,府裡穩定了許多。不再有主子隨意打罵下人的事情出現,主子們身邊此伺候的人也不再仗勢欺人太甚,下人之間打架吵鬧的事情幾乎沒有發再生過。庫銀充足,一年之內,大家的月銀幾乎都翻了一番。
開始還不時咒罵司徒明鏡兩句的人都轉而四處讚揚起她來。李家的大少夫人,轉瞬成了眉城婦女學習的榜樣。眉城的窮人,都搶着把自己兒女賣到李府當差。
不過,這樣的好現象,也只是曇花一現而已。
一年之後,司徒明鏡離開李府不到兩個月,這個制度分崩離析。
操心完府裡的事,司徒明鏡沒有忘記外面也還有一件重要的事等着她去做。
早上,把事情都交代下去,司徒明鏡對李澤芙和李澤蓉說道:“今天,嫂嫂帶你們出去玩!”
眉城近郊有一個湖,名喚美人湖,據說N年前湖畔住了一個美女,因此得名(對這樣的傳說,司徒明鏡只是覺得有一點……狗血)。那裡風景秀麗,氣候宜人,經常有青樓花船泛舟其上,是人們度假休閒的好去處,遷客騷人,多聚於此。
司徒明鏡今天要去的地方,就是那裡。
爲求方便,也是別有深意,她和兩位小姑都換了男裝。
換裝後的司徒明鏡清爽俊秀,再拿把紙扇搖一搖,簡直就是一位翩翩佳公子,丫頭們都說比她着女裝還要好看。李澤芙李澤蓉年紀還小,穿了男裝梳了男子的髮式倒也真的搖身一變成了兩個天真可愛的小男孩,只是說話走路擺脫不了女孩氣。
她們出門,一人只帶了一個丫頭。其實最初她是一個都不想帶的,但經不住小蝶的“孜孜教誨”,還是勉爲其難帶了。
美人湖邊,依舊是歌舞昇平,遊人如織。
司徒明鏡也僱了一條船,命令船伕向湖中心最大的那條花船開去。
船伕應了聲,劃開了槳。
美人湖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劃到最中央還是需要不少時間的。李澤芙姐妹五歲之後就沒再出過府,對外界的世界的記憶都已經快忘光了。今天能得到這個機會出來玩,她們興奮難當,看什麼都覺得新奇不已。兩隻小麻雀嘰嘰喳喳吵得司徒明鏡頭大,她就出了船艙來透氣。
艄公見她靜立船頭,兩眼直視湖心那艘畫舫,以爲她也是怡心院花魁姑娘的仰慕者,便道:“這位公子,您也是慕藍沁姑娘的名而來的嗎?”
藍沁?哦,知道了,蕭寧傳說中的相好,怡心院的花魁。
見她不回答,船伕以爲她默認了,便接着說道:“這位藍沁姑娘,不僅人美,心地也好,暗地裡接濟過不少窮人,眉城人都當她是觀音轉世呢!她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歌也唱得好,不知多少貴公子爲了她徹夜難眠。但要求見她一面,至少得花費一百兩銀子,還要看她姑娘肯不肯見。她與建祥不少才子交好,所以也沒多少人敢惹她。但近兩年,不知怎麼搞的,她竟然跟蕭家六公子越走越近了。這蕭家六公子,無才無德,偷雞摸狗……今天,那六公子又獨佔了畫舫,羨煞多少人了。公子您現在去了,怕是也不能見得佳人面呢!”
……司徒明鏡從來不知道,男人也可以這麼八卦的。不過還好,他也給她提供了不少有利的消息。
她的人脈畢竟有限,只查到蕭寧經常來美人湖觀光,便打算先來探查一下地形,再來守株待兔等着獵物上門。沒想到,出師便大捷!太好了!
他們的船越來越靠近湖心的畫司徒明鏡聽到一陣斷斷續續的琴聲。咦,感覺怪怪的,怎麼有些耳熟?
司徒明鏡愣了愣,隨即喜笑開顏。
這裡是文人騷客的聚居地,所以每艘船上筆墨紙硯是必不可少的。
司徒明鏡在小蝶耳邊低語幾句,小蝶愣神一會,便拿起筆刷刷刷寫下。
司徒明鏡再次從船艙裡出來,他們的船已經和藍沁姑娘的畫舫只有一槳之隔了。船頭站着幾個衣着鮮亮的俏麗丫頭,司徒明鏡便對她們施一個禮,恭敬道:“晚生久仰藍沁姑娘大名,願得佳人一見,還請姑娘們代爲通傳一聲。”
那幾個姑娘跟着藍沁,都是見過一些世面的,對此已經見怪不怪,但都只看她一眼,不太理睬她。唯有一個青衣女孩調笑她道:“喲,好俊俏的一位小公子!不過,看你的樣子,纔不過十四五歲,毛都沒長齊呢,怎麼就來找姑娘玩了?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還是回家抱你娘是正經!”
一番話,說得那些女孩都笑了起來。
這時,一位穿紅衣的姑娘走了出來,想必剛纔青衣女的話她已經聽進耳朵裡去了。只見她笑對司徒明鏡道:“這位公子,我家姑娘正在招待客人,今天不見外客了。您還是改天再來吧!”
青衣女子接道:“就是,我家姑娘要陪蕭公子吟詩作畫,哪有空耍你這個毛頭小兒玩!”其他姑娘又是一陣嬌笑。
“青兒,不得無禮!”紅衣姑娘看來是她們的頭,她一說話,其他人都止住了笑,乖乖站到一旁。
“這個晚生知道。”司徒明鏡答道,奉上已經裝好的信封,“只是希望這位姐姐能幫晚生把這封信交給藍沁姑娘,晚生感激不盡!”
司徒明鏡船上的船伕把信遞給畫舫上的另一個船伕,那個船伕再把信交到紅衣姑娘手裡。
紅衣姑娘把信拿在手裡掂了掂,笑道:“這個?奴家幫小公子您傳遞進去就是了。”
“多謝姐姐。”司徒明鏡再作一個揖,笑道,“只願姐姐能親手把她交到藍沁姑娘手裡纔好。”
紅衣姑娘聞言怔愣了一下,隨即笑道:“好機靈的一個小公子!奴家一定親手把它交到我家姑娘手上。只是,看與不看,就不是奴家能決定的了。”
“多謝姐姐。”司徒明鏡笑道。她敢肯定,那人一定會看的。
紅衣姑娘進去後,李澤芙姐妹跑出來,不滿道:“大……哥,你怎麼對她們那麼客氣?不過是風塵女子罷了,還敢調笑你,你應該回去告訴爹爹,好好教訓她們一頓纔是!”
“芙兒,不可胡說!”司徒明鏡厲聲道,“風塵女子也是人,她們也有秉性也有尊嚴。有誰生來就願做這個的?不過是爲情勢所逼,迫不得已而已。我是有求於她們,客氣是必然的。她們調笑於我,也不過是開開玩笑罷了,沒有惡意的。”
“大……”李澤芙還想說什麼,紅衣姑娘已經出來了。
只見她笑吟吟對司徒明鏡道:“想不到小公子年紀不大,道理懂得還不少,剛纔是奴家姐妹冒犯公子了,奴家代姐妹們向您道歉。”她的笑,不似先前的客氣疏遠,多了幾分遇知音的親近。
司徒明鏡不卑不吭答道:“姐姐不必客氣。先前姐姐們與晚生調笑,想必是見了晚生喜歡才說的,晚生高興還來不及,怎麼會生氣?”
聞言,紅衣姑娘臉上的笑容更大,便道:“小公子好氣度。我家姑娘已看了你的信,吩咐奴家請小公子上船一敘。”
掀簾子進入畫舫內部,司徒明鏡一眼便看見對面錦衣華服、眉目如畫的美人。
一時忍不住,司徒明鏡吹了個長長的口哨,笑道:“鬢如烏絲,腰如蓮枝,眉如翠羽,肌如春荷,齒如含貝,眼如翡翠,美人,真是不折不扣的美人!”
“你!”被稱讚的人柳眉倒豎,杏眼圓睜,沒有被讚揚的喜悅,只有被冒犯的憤怒。
哎,美人就是美人,生氣起來都這麼好看。
司徒明鏡當然已經意識到自己做了些什麼銼事,但她一點也不覺得羞赧,還大大方方走到美人身邊,擠在她身側的墊子上坐下,腆着臉笑道:“姐姐真是漂亮,你是晚生見過的第二漂亮的人。”第一漂亮的當然是她媽。
“你……你……”美人一口氣還沒消下去,另一口氣又上來了,美麗的臉蛋像天邊的晚霞,紅橙黃綠青藍紫依次變幻過來,最後才恢復白皙原樣。
這……這個臭小孩,他……他一進來就口無遮攔調戲自己,調戲完了還有臉和自己擠一個墊子坐下。擠一個墊子坐下不說,他……他還敢口出狂言,說自己是他見過的第二漂亮的人!
見過她的人,哪個不說她是眉城第一美女?好多外城的人見了她,都說沒有見過比她還美的人。怎麼在這個小破孩眼裡,自己就屈居第二了?不爽,她姑娘很不爽!這個人……真的是寫那首詞的人?紅玉沒弄錯?
坐在船艙另一側的蕭寧從頭到尾目睹了這精彩的一幕,不禁放聲大笑。他一邊樂不可支一邊上氣不接下氣道:“想不到啊想不到,藍沁你……你也有……也有被人調戲的一……一天。啊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