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夜晚悶熱的讓人喘不過氣來,張浩躺在家中的土坯房裡,翻來覆去難以入眠。睡不着覺不僅是奧熱的夏夜,還有濃的化不開的心事。張浩去年大學畢業在幾個一線城市跑了幾個月徹底灰心喪氣了,類似他這樣的普通大學畢業的大學生既沒有一技之長,也沒有工作經驗,人家憑啥用你?糟蹋了不少錢,滿腔熱血漸漸冷卻,張浩回到了生於斯、長於斯的故鄉乾市。
他的家並不在乾市,他的父母都是土裡刨食的農民。乾縣管轄着三個縣,張浩家所在的寧縣是個鳥不拉屎的地方,這裡到處都是白花花的鹽鹼地,春天種下的苞谷,秋天的棒子上只長出稀稀落落的綠豆大的玉米粒,只能當柴禾燒,要不是國家年年有扶貧款,這裡的農民都得出去打工,否則連一日三餐都難以爲繼。誰也不曾料到就在這片貧瘠的土地下卻埋藏着黑金----石油,五年前油田在這裡勘探出石油,於是一度荒涼的土地熱鬧起來,鑽井架子、載重汽車以及大批石油工人涌進寧縣,沒幾年的功夫,不計其數的抽油機便接二連三地聳立起來,日夜不息地從腳下抽取工業血液。許多農民因爲油田佔地發家致富,但這些事情跟張家沒有緣分,他家的那片地沒有被油田佔用,生活依然艱難。張浩上大學幾萬元的助學貸款還沒有還上,工作又不好找,在這個奧熱的夜晚,他想起這些事,那心情就如同李後主的那句詞描述的那般,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這句詞在腦子裡出現,忽然就覺得小腹有些發脹,拿起手電筒出了屋子,走到屋前的菜園子裡施肥。夜空黑沉沉的,月亮以及浩瀚星辰都被陰雲遮住了,這悶熱的天,似乎要下雨。給蔬菜們施了綠色肥料,舉起手電筒向空中晃了晃,下意識地畫了個“sos”,向老天爺求救嗎?世間哪有神靈,所謂求人不如求己,自己的事情只能由自己解決。
放下手電筒正要回屋,忽然面前閃過一道耀眼的白光,他穿越了。沒有看到時空隧道,轉瞬間就來到一個陌生的世界。
他站在一片草地裡,身後三四十里外矗立着一片原始森林,面前則是蔚藍色的海水,只是讓他感覺奇怪的是這海水並無波濤,水面異常平靜,就如同一塊美玉平鋪在那裡。叫不出名字的水禽在空中盤旋,發出一聲聲悅耳的鳴叫,空氣摻雜着野花、野草的香氣,還有水的淡淡腥氣,清新潤肺,沒有任何工業污染,唯一的遺憾就是這裡蚊蟲太多,呆立片刻,身上裸露的肌膚就被叮咬了許多紅包,痛癢難忍。
正沉醉於大自然中,忽然想起來該怎麼回去這個問題,這的確是個問題,如果自己無法回去,非但不能與家人團聚,還會成爲現代版的魯濱遜。來的時候用手電筒在空中畫了“sos”但願再畫一個“SOS”就能回去。張浩忐忑不安地舉起手電筒向空中畫了一個求救信號,可是等了半天,發現自己依然站在原地,面前還是那片靜如美玉的海水,身後依然矗立着原始森林。他的心臟彷彿受了重擊,一屁股坐在沙灘上,想起爹孃和弟弟,找不到自己該有多傷心,尤其是母親,肯定會崩潰,“娘——”張浩顫抖着嗓音喊了一聲,淚水禁不住奪眶而出。這曠野裡會不會有猛獸、野人出沒?我手無寸鐵該如何生存?沒有鐵鍋,也沒有火,我該如何煮飯?沒有伐木工具,我該如何造屋……種種困擾襲上心頭,他一時絕望到了極點。
一陣風吹動手電筒,手電筒滾到他身旁,他一把抓起手電筒,這才注意到剛穿越過來的時候順手關了手電筒,而剛纔向空中畫求救信號的時候居然忘了打開,沒有光亮射出來,自然就不能穿越回去了。瀰漫在心頭的絕望情緒一掃而光,張浩哈哈大笑起來,打開手電筒向空中畫了一個求救信號,眼前立即出現一道白光,睜開眼睛他驚喜地看見自己又回到了自家的菜園子裡。
回到屋中,打開電燈,站在鏡子前,看着肌膚上被蚊蟲咬出來的紅包,還有胳膊、大腿上的白色沙粒,他確信剛纔那一幕不是夢,而是現實,他的確可以利用手電筒在兩個時空往來。
今夜註定無眠,剩下的時間張浩都沉浸在中了千萬大獎般的喜悅中,那邊有無盡的資源,森林裡的木材,大海里的海魚……現在乾市正在擴建城區,大規模建造高樓大廈,開發房地產,想必需要大量的沙子,自己如果將那邊的沙子搬運過來以遠低於市場價格賣出去,一定可以發家致富。只是將沙子帶過來,該放在哪裡?該如何向人解釋呢?海里的魚怎麼才能捕撈上來?森林裡的大樹我能用鋸弄倒嗎……帶着這些疑問,張浩迷迷糊糊睡着了。第二天上午母親將他喚醒,“臭小子,都快中午了還睡,起來吃飯。”張浩睡眼朦朧地下了炕,一邊吃飯一邊琢磨應該如何將那邊的資源變成錢財,可是前思後想也沒有想出結果,他不是漁民,不會捕魚,甚至釣魚也不會,只能看着那邊海水裡的魚們自由嬉戲,無法將它們弄到這邊來。他也不會伐樹,伐樹是很危險的工作,稍有不慎就會被倒下的大樹活活壓死,這個常識他還是知道的。至於建築工地所用的沙子,估計市場都被有關係的人佔據了,自己想靠低價分一杯羹根本就沒有可能。
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我現在不能在家裡幹呆下去了,應該儘快去乾市,學會一些將那邊的資源變爲錢財的技能。張浩有了這個想法就在家呆不下去了,找了個去城裡找工作的藉口,向父親要了五百元錢,坐着進城的小麪包車來到了乾市。家裡已經拿不出錢來了,這五百元是父親向鄰居家借的,期限爲半年,半年後張家要連本帶利還人家八百元,算是高利貸了。兜裡揣着伍佰元,張浩感到壓力山大,這半年之內自己不但要還上高利貸,還要賺到吃飯錢,畢竟自己這張嘴也要吃飯不是。至於住的地方很好解決,所幸次位面那邊挺暖和,就在那邊搭一個小房子,晚上就住在那邊好了。
張浩來到位於城市郊區的一個居民住宅區,這裡居住的都是油田工人,油田工人有錢,一到夏天就會有很多家庭裝修,扔出許多水泥塊、玻璃、瓷磚、磚頭。這些都是搭建簡易房屋的好材料,張浩在樓區裡賺了一圈,發現至少有七家在裝修,樓外堆了不少建築垃圾。白天帶過去,怕嚇到人家,只有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下手了。
張浩在樓區裡一家利用自家單元樓開的小超市買了兩袋方便麪,一瓶礦泉水,一邊幹嚼方便麪,喝着礦泉水,一邊同超市老闆談起了生意。
“老闆,跟你商量件事。”
“啥事?”老闆是個六十多歲的老頭,以爲張浩有事情麻煩他,不禁皺緊了眉頭,現出不快的樣子。
“我看這樓區裡不少人家裝修房子,需要沙子,我能弄到上等建築沙子,放在你這裡,你幫我代賣怎麼樣?”張浩道。
這種樓區裡的小超市面積有限,一天下來也就賺個十塊八塊,年輕人看不上這點錢,基本上都是在家閒着沒事幹的老人開的。
見老頭猶豫,張浩道:“我用絲口袋裝了沙子,放在你家窗戶下,你要是能賣出去,分給我一半,賣不出去,我負責運走。你也不損失什麼。”
老頭心動了,“那你一袋子沙子打算賣多少錢?”
“一塊錢怎麼樣?”張浩道。
“五毛錢吧。”
“五毛錢也可以,那你得給我準備一些絲口袋和一把鐵鍬。”張浩道。
“我上哪給你找那麼多絲口袋?絲口袋沒有,鐵鍬也沒有。”老頭道。
“既然你不想賺這個錢就算了。”張浩道。
老頭已經確認這傢伙是個騙子,做沙子生意是假,騙絲口袋和鐵鍬纔是真的,現在騙子咋這麼多呢?老頭心裡充滿了悲憤。張浩離開超市坐在一個石桌旁的石凳上,百無聊賴地看着這樓區裡的百態人生。幾個老頭、老太或推着小推車,揹着口袋,手裡拿着鐵鉤子在垃圾桶裡翻尋着礦泉水瓶、廢紙箱、酒瓶子、液拉罐……這些東西送到廢品收購站可以賣錢。這些人主要來自周邊的鄉村,多是歲數大的老人,年輕人要臉面,沒人會做這項工作。張浩有一刻也想去翻垃圾箱,可是強烈的自尊心很快就讓他打消了這個念頭。
有一隻小貓惹了禍,被主人從四樓扔下來了,摔在鋪着方磚的地上,許多人圍過去,觀看這隻可憐的小貓。小貓沒精打采地趴在那裡,不時仰起頭看着周圍的人類,喵嗚喵嗚地叫幾聲,沒有看到血跡,身下流了一灘尿液,有個老頭判斷這隻貓的腎摔壞了,過不了多久就會死,一個老太太開口罵道:“這是誰家的貓,養貓的人太殘忍了。”一個十八九歲穿着絲綢短裙的小姑娘擠過去,蹲下身子,輕輕滴抱起小貓,“我抱到動物診所給大夫瞧瞧,看看能不能治好。”
人們望着小姑娘的背影嘆了口氣,散去了。大約過了半個多小時,小姑娘紅腫着眼睛回來了,空着兩隻手,顯然動物診所的大夫讓她失望了,有兩種可能,一種是治好小貓需要很多錢,小姑娘沒有辦法弄到那麼多錢。另一種可能是動物診所的大夫無力迴天。這個世上每時每刻都在上演着悲喜劇,有些生命誕生了,還有些生命死去了。張浩很想過去安慰一下這個善良的小姑娘,可是一時不知道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