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緣消元宵

這幾日大家過的總是小心翼翼的,誰都不去提王后的懿旨,誰都嘗試把滿目悲愴隱藏起來,生怕因爲自己的情緒擾了這滿園的歡樂,嘉年的毒素這幾日好多了,一直沒有復發,讓人覺得好像都可以這樣下去了,只是王府的門已經很久沒有打開了,以前的攝政王府是全部夏廷子民的驕傲,現如今他們路過也都是慌慌離開,就好像是晚走一步就會被什麼連累了一般。

看着院子裡的花骨朵一點點準備開放,心情不覺的就好起來,似乎我和嘉年就可以這麼一隻溫存下去,“小姐,王爺的湯藥準備好了!”塞外端着東西走到身邊,附在我耳邊小聲的說,“金銀花!”

我轉頭看看她不禁意笑了起來,這金銀花不是我們21世紀的那味藥材,而是角耳每年春天開的漫山遍野的一種小野花,塞外這麼做也許就是爲了打消我的顧慮想要讓我知道她是真的吧,“給我吧!”接過她手裡的湯藥轉身就朝屋子裡走。

沒走幾步,塞外在身後又開口了,“小姐,雲中仙說東西準備好了,你什麼時候過去看看啊!”

步子微微一沉,有些事情躲避不是解決的方法不是!“我一會兒就過去!”繼續朝着交泰裡走去,屋子裡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以前,他一身白衣坐在案几前用小刻刀似乎是在刻畫什麼東西,桌子上還擺滿了布帛,缺少了那一份黑色和脖子上的阻擋,那黑色的傷口更清晰了,輕而易舉就撕破了一切的僞裝,發生的還是發生了,“嘉年,吃藥了!”帶着笑意走過去。

“好!”他手一揮立即把所有東西撥到另一邊似乎是不讓我看。

我微微皺眉,“喲!是寫給那個妹妹的情書啊!”

“寫給這個妹妹的!”說着伸手輕佻的摸摸我的臉,之後立即拿起藥碗喝了一口,“一會兒陪你賞花怎麼樣?”

“哪兒有花啊!”我低下頭玩着手裡的手帕,“都還沒開呢!”

“胡說!”說着他拉起我的手,“我知道有一個地方,它一直沒有謝!”說着起身就朝着桃花園的方向走去,看着他握着我的手,不自覺的就想緊緊回握,正月十四了,十四了……嘉年我還能再拉着你的手嗎?

思慮間已經到了桃花園,滿園的桃花洋洋灑灑漫天飄舞,看上去就好像是在凋謝,可是仔細看去凋落的地方又重新長出了新花,不斷更替着似乎這裡的桃花永遠飄不完,落在地上的桃花給整個院子鋪上了一層粉色的地毯,走在這裡就好像是夢幻國度一般,恰巧我和他又是一身白衣,似乎是在走向神聖的紅毯盡頭,不過不是我一個人走到他身邊,是他拉着我,拉着我走向他期許給我的美好。

“嘉年,這裡的花一直沒有凋謝過啊?”我伸手接了一片飄落的桃花在掌心,“四季如春!是怎麼做到的?”

“想要做到的自然就會做到!”說着微微一笑,“漠北開的最盛的就是桃花,即便是來到這裡我也要種滿園的桃花,不能忘本!”說着微微一笑,“桃花是轉暖的開始,只要這裡的桃花一直盛開在我心裡就是暖的!”說着拉着我的手吻了吻,“所以,琳兒,你要記得,只要有桃花的地方,就是我存在的地方!”

我微微一笑,乾脆靠在他身上玩着手裡他的頭髮笑着說,“哎!我又沒有告訴你,我不是這裡的人啊!”

“我知道啊!帶你去找安雅戀的時候我就知道!你不屬於這裡!”說着他緊緊的抱着我,“所以我才……敢愛你!”

“那你知不知道我們那裡有一個儀式啊!”我微微一笑,“熬嘉年先生!”說着閉上眼睛說,“你願不願意娶聞諾瑾小姐爲妻,不論貧窮與富貴,不論疾病與健康,都一生,生生世世照顧她,愛她嗎?”嘉年驀地挑起我的臉仔細看着我,我嘟着嘴巴撒嬌般說,“你說嘛!你願不願意娶聞諾瑾爲妻啊?”

一種我看不懂的情愫在他眼裡氤氳,不消片刻,“我願意!我願意!我願意!”說着把我摟在懷裡一直呢喃着這個回覆,“聞,聞諾瑾小姐,你又願不願意嫁給熬嘉年,熬嘉年先生爲妻,不論爲王爲寇,不論魔與人,都……”似乎什麼哽住了他的喉嚨說不下去了。

我立即緊緊扣住他,“我願意!我願意!”

“琳兒!”他微微嘆一口氣,“我是不是太自私了!畢竟我……”

伸手堵住他要說出口的話,卻找不出任何話迴應,乾脆踮起腳尖堵住他的嘴巴,用行動告訴他我有多願意,半晌之後他迴應般摟住我的腰,自己靠在一旁的樹上,讓我整個身子都趴在他身上,溫存過後手輕輕按在我的腦袋上一遍遍的拍着,就好像是在安慰一個孩子一樣,“我們當初浪費了多少時間!”說着吻吻我的額頭。

“一點都不浪費!”我微微一笑抱的更緊了。

“小,小姐!”院子外傳來了塞外的聲音,擡頭看過去的時候,“小姐,歐陽將軍來了,說要見您!”

我轉頭看看他,他只是摸摸我的臉頰,“去吧!我再待一會兒,就回去!”點點頭才依依不捨的朝着外面走去,到了院子門口回首的時候他一身白衣立在紛飛的桃花冢,那景象美如畫卷,這樣的佳公子,怎麼可能入了魔道呢……

轉過幾個迴廊之後來到一個偏僻的屋子推門進去,雲中仙、東方策和阿盛早就等在那裡了,我點點頭就算是打過招呼了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塞外給每個人準備茶之後就立即退了下去。

我端起茶杯看看漂浮的茶葉,還是來了,“說吧,明天什麼時候?”

“應該是今天!”雲中仙徐徐出口,我手中的茶卻灑了。

“什麼意思!”一拍一旁的扶手站了起來。“爲什麼是今天!明明是明天!”

“王后說的是明天!難不成你就真的要等到明天!到時候你是打算把嘉年交給那個人嗎?”雲中仙倒是很冷靜的分析起來,“再者說,你現在懷了孩子,這纔是頭幾個月,本來就不能受太大刺激,明天處理,你確定你可以平平安安逃出夏廷?”

“逃?我爲什麼要逃?”我的仇還沒有報,我怎麼逃?

“你不逃,難道還真的想進宮給那個禽獸當妃子?”東方策的話猶如利刃刺了過來,“這也是我們商量之後的萬全之策,現在殿下還沒有回來,處理的及時,至少就可以保你和孩子平平安安離開夏廷!”

“你們到底把嘉年當成什麼了?”憤憤的說。

“那你又把他的孩子和他的妻子當成什麼了?”東方策冷冷的說罷喝了一口茶,“事不宜遲!我會盡快安排下去,到時候阿盛就會帶一隊人馬帶你通過結界離開!”

我把目光轉向阿盛的時候,他卻好似丟了魂兒一般呆呆的坐在那裡,“阿盛!阿盛!”

“啊?”一連叫了幾聲他才反應過來,“哦,是的!”

“你怎麼了?”我看着他,“有什麼事兒你跟我們說!”

“沒事兒!”阿盛微微一笑繼續喝着茶。

接下來的時間相顧無言呆呆坐在那裡,我最先受不了這種氣氛立即走了出來,這算什麼?我是帶着一幫人來想到底該怎麼害自己的夫君的嗎?出了門不由自主的哭了起來,“小姐!小姐!你別哭了!就算是王爺知道,王爺也會贊同這麼做的!王爺絕對不會讓你和小世子冒這麼大的危險的!”

“我想靜靜!”撇開塞外朝着交泰的方向走去,一路上幾個家僕慌慌張張抱着一盒盒東西朝着交泰跑去,我只能冷冷一笑,靠在一旁的柱子上,“既然不是喜劇,幹嘛要我回來!在那邊,赫連俊不是就可以讓我心碎了嗎?爲什麼偏偏要我回到這裡受虐啊?”

“王妃!”一個丫鬟走到我身邊小聲的說,“王妃,念奴自縊了!”心裡先是一動轉頭看着她,“她留下字條說是,她從小就照顧王爺,王爺,王爺去了那邊,不能沒有人照顧,就……”

突然不可抑制的笑了起來,連念奴都知道了,他,他會不知道,我要殺他?“多管閒事!”含着眼淚慢慢向交泰走去,我的丈夫,需要你們去照顧嗎?

交泰的門緊緊管着,炸藥按着雲中仙的部署都放好了,引線已經準備好就等着點火了,“小姐!”塞外突然擋住我的去路,“東方大人說有話跟你說!”說着拉起我就朝着一個耳房走去,一進屋子我就覺得不對了,東方策不在裡面,反而是靠近門的地方放着一把鎖子。

“你想把我鎖在這裡面是不是?”我拿起一邊的鎖子,“沒事兒,不過有件事兒,你必須要東方策知道!”慢慢走到塞外身邊靠近她耳朵的時候,突然用力一掌打在她的脖頸處,微微一笑,“我要做的事兒,從來沒有做不了的!”從塞外身上取下火摺子轉身就離開了。

走到交泰門口看着已經捆綁好的引線,微微一笑,打開火摺子扔了上去,把鎖子上的鑰匙扔在地上帶着鎖子走了進去,轉身關門的時候悄無聲息的上緊了鎖子。

嘉年看着我進來先是微微一笑,在主位上擺擺手,我帶着笑走過去,靠在他身邊,他拿起放在一邊的畫軸,“這個原本是打畫給孩子的!”畫上是一個白白胖胖的小孩兒抱着魚,笑容可掬,這不是年畫嗎?驀地心裡突然清明,對啊,年,畫……

“這是誰啊!”我指了指那個孩子。

“夜兒啊!我們的夜兒!白白胖胖的小娃兒多好!”說着他不捨的摸着他的臉,“夜兒,爹再看你呢!你知道嗎?”

“知道!”我緊緊抱着他,“他一早就知道!”拉着他的手放在我的肚子上,“你看!他,他知道!”

“哭什麼啊!”說着他就伸手給我擦眼淚,“別給孩子做壞榜樣!”說着在我腦袋上吻了一下,又從櫃子裡拿出一串紅色的手釧,“還記得嗎?這個是我當年給你戴上的!”說着復又戴在我手上,“別拿下來!”說着攥緊了我的手,閉着眼睛片刻之後笑着說,“好了,你出去吧!”

“好像不行了!”我看向門口明晃晃的鎖子,“我沒有帶鑰匙啊!”說着又緊緊去抱他。

誰知道這一次他卻揮開了我的手,拉着我朝門口走去,“你在開什麼玩笑!”說着狠狠的敲着門,“有人嗎?有人嗎?快開門!琳兒還沒有出去!琳兒……”

“不要讓我走!求求你!”我抱着他的後背,“讓我陪你!求求你!不要讓我走!”

他轉身揚起手就準備給我一巴掌,卻在下一秒停在空中,難得的他的眼淚流了下來,“你在犯什麼傻?外面是炸藥!是炸藥!你不想活了!”

“我不想活了!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生生世世!”說着我撲着要抱住他。

“東方策!東方策!東方策!”他突然在室內大喊,“琳兒還沒有出去!東方策!”一個紅影閃過,門似乎是被踢了中抖了幾下。

“不要!不要!”說着我就抱着他的胳膊不肯放!

“你放手!放手啊!”嘉年拉扯着我,門突然打開了。

“東方策,我求求你,不要帶我走!求求你!”說着我跪了下來。

“耿菲琳!”東方策毫不客氣的扇了我一巴掌,這突如其來的一下讓我徹底矇住了,一瞬間房屋一腳的炸藥突然炸開,屋子立刻抖了起來。東方策只是在我身上點了幾下,突然嗓子喊不出來了,就連動都動不了,他打橫抱起我朝着外面走去。

“東方策!”嘉年驀地叫住他,“以後,以後,不要打她!”東方策只是微微一愣,他轉而看着我,又說,“照顧好她!”說罷閉上眼一個轉身,東方策帶着我飛出這間屋子,只是一秒之差,屋子周圍的炸藥同時爆破,巍峨的交泰一瞬間坍塌,東方策順手在我嘴巴里塞了一塊手帕,喊不出口,眼淚卻決堤了,就連咬舌自盡都不可能了,只是在一片火海中我似乎還看到他白衣翩翩對我微笑。

東方策把我放在馬車上看看一邊的阿盛,“這邊剩下的事兒,我來處理,立即帶她們出城!”

“小姐!小姐!”塞外晃了我幾下,我都沒有反應,“小姐她……”

“我封了她的穴道,等一陣就能自己衝開了!還有,她嘴巴里的東西先不要取出來!”東方策轉臉看着阿盛,“結界外山頭等我!我……”話還沒說完,街的那邊就傳來了喊殺聲。

“王后有令!攝政王府,一個不留!”一個轉角一大波士兵圍了過來!

“快走!”東方策拔出劍朝着那一撥人跑去,阿盛立即上馬策馬就向外衝,而我卻閉上了眼睛,你們何苦爲我這般?我只是一心求死啊!

“歐陽將軍,這不是去結界的路啊!這是城門!”塞外大聲的說,我這才正卡眼睛,阿盛勒住馬轉身看着我微微一笑。

“小瑾,對不起!之後,之後的路,你自己走吧!”我睜大了眼睛,阿盛低頭不語,片刻後哽咽的說,“他們,昨天,帶走了通兒!你知道的,我,已經對不起玉玲瓏了,我不能連通兒都不要了!”我的眼神已經開始顫抖了,他只是摸摸我的腦袋笑了起來,“你是老師的女兒,一定可以的!結界那邊他們安排了人要伏擊!只能出城門!塞外,去山頭等東方策!東方策會帶你們離開的!”說罷縱身跳下馬,憑着一人之力推開了一個角落,背後的喊殺聲越來越大,他轉身到馬車邊在我身上點了一下,我似乎,似乎可以動,可以說話了。

“阿盛!”我拉住他的胳膊,“走啊!我們一起走!走啊!”

阿盛看着越來越近的追兵,“快走!”拉住我和塞外就朝門口跑去,狠狠的把我和塞外推了出去,“塞外,照顧好你家小姐!在山頭等東方策!”

“阿盛!阿盛!”站在門口卻走不出半步!

“聞諾瑾!我告訴你,你要是敢死掉!我絕對不會放過你!你要記住你的命,是多少人換來的!”阿盛流着淚說,“走啊!啊——”說罷用盡全身力氣將城門關上。

“阿盛!阿盛!歐陽楚洛!”我撕心裂肺的大喊,結果就是城門合上了,我只看到他給我的最後一個微笑,然後就是箭如雨一般落在城門上的聲音。

“啊——”我瘋了一般衝着城門跑去。

“小姐!小姐!快走啊!快走啊!”憑她一個人的力氣怎麼可能拉得動我! Www◆тт kΛn◆¢O

驀地一隻手從衣領處拉起我扔在馬上,打馬離開。

而我眼裡能看到的只有慘淡的城門、泛紅的天邊、還有,還有嘉年……

------題外話------

不想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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