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4、九歌一曲祭軒轅(四)
“軒轅!軒轅!”琉棄掀開簾子興沖沖的跑了進來,一身紫色的袍子白玉發冠,任誰都沒有辦法把他和那個如乞兒一般的少年聯繫在一起了,自上次中毒事件之後,軒轅虐一直把他帶在身邊,彷彿最親密的人一般如影隨形,流言蜚語也小心的在衆人耳畔傳了起來,軒轅虐乾脆不再理會,這少年,不一般。
軒轅虐放下手中的書簡擡起頭看看他,微微一笑,傾盡蒼生。
“軒轅,好消息,絕好的消息!”說着看看四周,“這是我們回京畿最好的機會,巡查道使的工作,終於可以結束了!”
軒轅虐凝眉,“回京城?”似乎是想起了胸口的黑翎箭,那是他母親給的傷口,站起身繞過面前的他走到窗口,推開緊緊關着的窗戶,料峭寒風吹起了他的頭髮,深呼吸之後淡淡道,“你且說說!”
“你不是一直懷疑熬嘉年就是漠北的大皇子嗎?”說着斜脣一笑,“我這裡有絕好的證據,證明他就是那個一心想要找你和夏廷報復的人!”
“哦?什麼證據?”手在窗櫺上摸索了一下。
“當年您受命大堯派去剿滅漠北的部隊裡,你可記得一位姓夜的大將軍?”
“夜大將?”軒轅虐神情一緊,“不是戰死了嗎?死在漠北了啊?”
“什麼啊!”琉棄嘲諷一笑,“他根本就是懦夫,他知道這次漠北大戰,本就是私下受益,即便是勝了,也要秘密處死,絕對不能抹黑領袖寬大的胸懷,所以,他早就讓自己唯一的兒子夜白化妝成一個小兵卒子,藏在隊伍裡,任務結束,帶着兒子跑了!”
“跑了?”手自然下垂握在窗臺上,“然後呢?”
“現如今,琉棄已經找到了他們的藏身之所,”說着看看四周靠近了幾分說道,“角耳,他們去了角耳,而且這麼多年過去,夜大將不在了,夜白卻還活着!最重要的是,夜白和皇子妃,也就是熬嘉年的那個名義上的妻子文娘,似乎還有所牽連。”說着又靠近了幾分,“軒轅,你說如果我把這個消息告訴熬嘉年,他會怎麼做?”
“嘶~”手似乎是被碎木屑扎破了,立即一個血珠子冒了出來。
“小心,我看看!”琉棄說着立即拉起他的手,擰着眉頭,“這些人做事兒也太不仔細了,定要好好責罰一番,手很痛吧!”
“若要回京城,要受的痛處,哪裡會比現在一個小血珠子小啊!”軒轅虐有意無意的說了一句,眼神卻緊緊盯着琉棄,看着他神情的變化。
琉棄微微一怔,“有我在,誰能傷你分毫!”說罷將他的手含在口中爲他止血,片刻後鬆開他的手看着他,“原本我是沒有辦法習武的,可是在我決定習武的時候,我就註定會不離開分毫,保你一世平安!若是京城人敢傷你分毫,我就讓他們看看血染的江山到底是什麼風采。”
“琉棄,你可知道爲這江山已經有多少人犧牲了自己的性命嗎?大堯在位,人民安樂富足這就是我畢生所求!如此便足矣!”
“那你有沒有想到大堯退位的那一日啊?你活他們一命,現如今大堯罷了王爺的位置,給了一個什麼巡查道使的位置,還逐你到了這麼遠的地方,若是他們十七個人任何一個人登位,你覺得,他們還會仁慈的留你一命嗎?軒轅,是你告訴我的,只有最頂端的人,才能決定生存規則,其餘人只能如螻蟻一般苟延殘喘!這不是你跟我說的嗎?”
“我現在散人一個,要兵沒兵,要權沒權,怕是軒轅一族都不肯和我站在一邊了!”
琉棄立即上前,“那我們就讓他們和我們站在一邊啊!這還不是易如反掌嗎?丹夫人即便是選擇,也會選擇兒子,不可能是不相干的人!”
“她是怎麼選擇的,你還不知道嗎?”軒轅虐看看他,“琉棄,我承認,我之前說過,要爲你,得了這個天下,只是,現在不是時機!”
“那什麼時候是時機?你說?什麼時候是時機,現如今十六王爺夏侯旻在外打仗,唯一有威脅的人不過就是熬嘉年,如果我把這個消息告訴他,他必定會有動作,只要他離開京畿,就是我們絕好的時機,到時候按我說的,不費一兵一卒,我便能助你奪了這天下!”
“琉棄,你是要我選第二個字嗎?”
“軒轅,我來你身邊就是爲了得天下的,”說着站到他面前,“你若是不想揹負不忠不義,那就站在那裡不要動,所有的事情交給我來辦!”說罷朝着外面走去。
“你知道,我會怎麼選!”琉棄的身形一頓,之後還是毅然決然的離開了,軒轅虐只能望着他的背影常舒一口氣,逼宮嗎?到了這個非要採取非常手段的時候了嗎?
天邊漸漸亮起了魚肚白,琉棄淡淡的站在屋頂看着四周,這樣守在他身邊的日子他遲到了多久,都是因爲他的遲到,才讓那個巫族的小子有了毒害他的機會,才讓耿菲琳那個女人有進宮傷害他的機會,說什麼耿菲琳是唯一一個可以結束誇以人性命的女人,在他看來,如今寥落的王宮,滿朝文武背後的腹誹,還不如留巫族小子幾日,等着他會來,定給他顏色看,要他後悔出現在軒轅虐身邊,想到這裡手早就捏成了拳頭,若不是那日的他跪在屋外的乞求,若不是隨從的遊說,也許他也不會穿上當年平定四方蠻夷的鎧甲,身騎白馬逆着來時的路回到京城,那個曾讓他尷尬的地方。
那個夜晚之於他也是刻骨銘心的,相比之今晚的皎潔,那個晚上沒有月亮,幾點疏星零散的灑在空中,隨意極了,就好像他們的意圖,就連天地都打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一如計劃的一樣順利,夏侯旻還駐軍在外,似乎是被一個叫做司馬玉的女人羈絆着,而熬嘉年則是疲於奔命尋找關於夜白的消息,他們長驅直入,回到了京畿,在王宮門口遇到了一身黑色端正衣服的丹夫人,雖然年事已高,但依舊看得出年輕的時候堪稱眉目如畫,再看看他身後的人,果不其然,琉棄讓軒轅一族又站回到自己的身邊,一身鎧甲妝容還有聲名赫赫的護國夫人,禁衛軍無法阻攔,他們輕而易舉就遇見了大堯,當軒轅虐在他面前拔出寶劍的時候,他臉上沒有任何吃驚的神色,似乎對於他的到來,他早就預料到了一般,“軒轅!”琉棄來到他的身邊附在他耳邊嘟囔了幾句,軒轅虐睜眼看着他,大堯臉上的帶着淺淺的微笑。
“怎麼?軒轅氏後人,沒有找到你要的東西?很失望吧!”
“說!她們人在哪裡?”
“誰?”大堯問道。
“聽說夫人懷孕了,我還來不及問候呢!怎麼,大堯不肯給我一個問候的機會?”
大堯突然爆發出爽朗的笑聲,“這大地上只有你沒有資格問候我的孩子,身和影子都不夠正的你,”說着挑挑眉毛,“還想要怎樣?”
“你說呢?”說着抽出了自己的寶劍,直指着他的面門,“這個位置,你覺得我現在坐得做不得?”
“你覺着呢?”說着站起身子走到軒轅虐身前,“你,能留下子嗣?”說着爽朗的笑了起來。
“大堯,我敬你是我夫君追隨的主子,請不要忘記,這天下,人人有份,其中也包括我們軒轅家!輪位分,我們是君臣,但是論及對這天下的貢獻,你還要敬我軒轅一族一分!”丹夫人上前一步,“這位置,我夫君讓給你了,現如今,給我兒子,又有何妨?”說着笑了起來,“你若是知進退和分寸,我們還可留你一命,若是非要不聽勸,那我也沒辦法了!我也不希望,未出世的孩子還沒有領略自己父親的驍勇,就要成孤兒了!”說着丹夫人走到案几前手微微一挑掀開了裝着虎符的盒子,“我還是不希望,我自己的兒子,親自從你這裡搶走虎符,你若是肯交給他,那就是再好不過,也能傳爲佳話不是?”說着拿起了虎符走到了他面前,“大堯,你也是知道厲害的人,你若是退位於軒轅氏,我們之間還是有可以延續的感情,可以保你無憂,而你若是想把位置留給夏侯旻或者是熬嘉年,我可不保證,他能尊你一分!”說着把虎符遞送到他的面前,“哎呀,我記得,你好像沒有告訴你的夫人,除了要提防軒轅氏還要提防丹吧?你說你這是要真是成了亡魂,你夫人挺着肚子來找我,你說,我該怎麼表達我對你們夫妻的敬仰之情呢?”說着微微一笑,“畢竟,這世界上要是少了個孩子,也不會有人過問不是?”
“你!”
丹夫人立即一個轉身把手裡的虎符地送到軒轅虐面前,“我相信,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你更合適來繼承大統了!”說着微笑着看着虎符落入軒轅虐手中,下一秒微笑立即凝住了,“來人,將大堯軟禁了!不得我命,永世不得出!”大堯只留下了一串說不清道明其中意味的笑聲離開了。
琉棄從房頂上一躍而下,看着漸漸甦醒的王宮,看着悠長的走道,那日丹夫人就是從這裡找到了自己,論及了一大片爲君之道,說白了就是軒轅虐爲帝王受不了任何言論,特別是取向的詬病,而他就是他昭然若揭的傷疤,他本以爲,這天下隨他,他就能找到自己的立錐之地,現如今,即便這天下真的給了他,他卻不得守護在他身邊,那麼當初自己一力促成的一切,算得了什麼?
那夜,軒轅虐找來了他,說是隻要和他品酒賞花,再看到他的時候,他早就一身明黃,而那明黃之後是他自己看不到的距離,就如那句話從他口中而出一般,自己卻像是個孩子一樣真就騎着馬去尋找什麼洞天福地,若是他能看到那日之後丹夫人的重兵緝拿,若是他能看到他衝冠一怒只爲他,竟然將歸位太后的丹夫人轟出了王宮,他定然不會埋怨他,直到七零八落的今日才姍姍來遲。
“大人,殿下該起身了!”一個小侍衛手裡端着盥洗的東西走了過來。
“行了,你下去吧!我來!”說着端着東西,獨個兒走了進去。
沒人照料他,他來……
沒人肯陪他,他來……
他沒有辦法原諒他,那就用一世的陪伴償還……
沒有孩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