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喬翠見到小女兒雪靜在皇家的養馬場活得滋潤。因爲不是生活在宮中，在這邊相當於一個閒職，所以相對自由一些。喬翠和文旺使了大把地銀子，養馬場的總管得知文女官的父母是揚州富賈之後樂開了花，更加上有宮裡的黃太監的人情面子，樂得放水。所以喬翠每當想女兒了就可以去看看她，倒是可以去看望，只不過每次都帶不菲的銀錢罷了。文旺是個生意人，從來不做虧本的買賣，見皇家扣着自己的女兒做苦役，自己見一面還需四處打點，於是眼珠子一轉，動了賺皇家銀子的心眼，正是隆冬，宮裡給太監宮女定製禦寒的衣物，往年都是一層棉衣就過去了，今年皇上從犬戎那裡得來大批的戰爭賠償銀子，所以，內務府的餉銀也豐厚了許多，文旺使了銀子給黃太監，黃太監巧舌如簧，對着後宮的老闆娘徐皇后，照舊先對皇恩歌功頌德了一番，接下來道既然是餉銀充足，宮裡又進了新的宮女太監，何不把衣服做得厚一些，彰顯皇家的威儀的恩德，何況這一批宮女都是剛從民間遴選上來的，身份低微，不足以和宮裡的娘娘們抗衡，給她們做厚暖的新衣，一是顯得皇后您慈悲心懷，二是縱然她們身材枯瘦如柴穿上肥厚的衣服，也顯得圓潤許多，豈不是咱們皇家的臉面？
徐皇后一聽樂了，她最恨人家說自己肥胖，如今進宮的宮女大多是二八年華，最是纖細婀娜小腰身的年齡，皇上如今人老心不老，看到那些瘦瘦的宮女們眼睛都挪不動，嗯，給她們穿上肥厚的冬衣正好，皇上的眼珠子也可以專心看奏摺了。徐皇后笑道：“老黃果然不錯，準！今年的冬衣就做得厚厚的，這樣幾個宮裡的地龍也少消耗些精炭，給乾清宮、坤寧宮、太子府、落霞閣、鳳梧苑裝上這幾年風行的那個什麼小火爐，也就不怕炭火氣了，其他嬪妃貴人的屋裡就不用裝了，讓她們穿得厚點，就說如今是錢都用到刀刃上，多穿點比什麼都強，免得燒起地龍來，每年冬天都擡出幾個去，也太晦氣了些。”
黃總管眼珠一轉，如老狐狸一般笑起來道：“皇后娘娘聖明！”接着笑道,“如此奴才就下去辦理此事了。”
黃總管邊走邊笑，心道，這個三皇子真有能耐，去了養馬場一遭，回來就把自己叫了過去，如此這般了一番，果然，三個皇子中最有心眼的就是這個最小的，說是爲母后分憂，自己身爲皇子不好干預後宮的事情，所以給黃總管出主意，讓這些太監宮女嬪妃什麼的都穿得灰撲撲的，顯得皇后鶴立雞羣，風姿自然高下立見。黃總管立馬明白這是討好皇后的好時機，屁顛屁顛地去了，身邊的小泉子笑道：“主子，這樣能成嗎？雪靜姑娘出的主意是不是也忒餿了點？”
三皇子黃書泰踹了小泉子一腳笑罵道：“不許這麼說文姑娘，我可是求了她半天才給想的主意，這樣既能幫了母后，還能讓父皇勤政，何樂而不爲呢？”而實際的情形是雪靜百無聊賴，又琢磨着怎麼給這些馬場的馬兒增肥，那些馬倌兒不樂意了，天天如姑娘一般的喂法，那叫餵豬不叫養馬，馬太胖就跑不動了，沒見三皇子愁眉苦臉的，費了老大的勁纔將那兩匹駿馬恢復原狀，所以三皇子都叮囑他們那些好馬可不能讓文姑娘給喂胖了，給她那些瘦骨嶙峋的，三四等的馬讓她喂着完就可以了，反正也是一個閒職。雪靜聽了馬倌的傳話氣呼呼的，正沒轍呢，那個壞小子屁顛屁顛地來了，說是自己母后不開心，讓她給想個辦法，雪靜立馬想到自家老爹說打算接了宮裡的製作棉衣的單子，具體樣式還沒想好，於是雪靜嘿嘿一笑，暗地
裡陰了宮裡一把，本來以爲是個玩笑，沒想到那個臭小子當了真，追着自己問該怎麼辦，想出什麼理由來，於是雪靜信口胡謅，黃書泰卻頻頻點頭，可憐的娃！原來禍根還是從文家人身上。
卻說文旺得了黃總管的消息，喜笑顏開，吩咐洪掌櫃立馬招募人手，動手開始縫製新棉衣，特地吩咐都絮得厚厚的肥肥的，力必保暖，可以不用管纖巧合身。
洪掌櫃張大了嘴巴，“不會吧，這樣也行？這樣不會砸了咱們文家的招牌吧！”要知道文家成衣鋪的衣服之所以大賣就是因爲比那些寬袍大袖要合身，舒服，熨帖。如今這樣肥厚還是給宮裡的那些主子們的，這……
文旺看到洪掌櫃吃驚的樣子笑道：“怕什麼？咱們做生意都做老了，宮裡要求做什麼樣的，咱們就按什麼樣的做，只要給銀子不就得了，對了，在那些衣服上的腋下內裡都註明“文家特製”的標誌，皇家如今可是賺取了我大把的銀子，咱們可要撈回來！“說完哈哈大笑。
洪掌櫃有些摸不着頭腦，但是東家如此說了，他就照做，立馬招募了許多分店都來趕工，等下第一場雪的時候，凍得哆哆嗦嗦的太監宮女們終於盼來了皇后恩典的棉衣，太監們不在乎肥瘦合身否，穿上立馬覺得溫暖了許多，因爲裡面絮的都是上好的棉花，這一點文旺很清楚，宮裡花了大把的銀子訂製冬衣，怎麼着自己也得真材實料才行，於是乍換上冬衣的太監們，都感激皇后娘娘的恩德，覺得比往年暖和了許多。那些宮女們本來都愛窈窕的，原來聽的說內務府訂的是文家鋪子裡的成衣，她們都高興得不得了，因爲都知道那些有位份的娘娘們都喜歡文家鋪子裡的衣裳，既合身又妥帖，盼星星、盼月亮，等盼來了冬衣，她們都傻眼了，這，灰撲撲的衣裳料子，厚厚的，肥肥的，是給她們這些美人兒穿的嗎？於是都嘟起了嘴巴。更有負氣的，自詡美貌的，依舊穿着單薄的衣衫，磨磨蹭蹭地不肯換冬衣，最終卻都嘟着嘴換上了，一是天冷，必須禦寒，二是既然是皇后娘娘的恩典，不穿那就是挑釁，想不要命了？所以入宮了的宮女就如同折翼的鳥兒，由不得自己的心性了，故大多數宮女雖然嘟嘟囔囔，但是依舊換上了冬衣，立馬覺得身上暖和了，互相笑着說，看着這衣服外表不咋地，可是暖和得緊，更有一些發福的嬤嬤們，對文家鋪子裡的冬衣讚不絕口，說這樣的冬衣合身得很。引得那些苗條的小宮女暗地裡翻白眼。
皇上在雪後的清晨興致大發，傳令下去，召集自己寵妃們來一起賞雪，結果看到的是灰撲撲的一羣宮女太監在皇宮內院裡掃雪，頓時嚇了一跳道：“怎麼是這個顏色？”
皇后穿着縷金百蝶牡丹大紅洋緞窄襖，裡面穿着文家鋪子特地做的緊身的羽絨服，倒是不顯得臃腫，在一羣灰撲撲的宮女太監的映襯下，顯得越發面如滿月，氣色紅潤，皇上不由多看了皇后幾眼。
皇后見皇上盯着自己看，也知道自己今天的打扮得不錯，果然是有比較就有鑑別呢，自家的小兒子出的主意不錯，她笑道：“給這些宮女太監製作的冬衣之所以是灰色的，一是耐髒，大冬天的，原來那紅紅綠綠的也只是花哨罷了，沒的髒了有失儀態，洗了後天寒地凍得又不能很快曬乾，讓他們受凍，臣妾看着也於心不忍，於是今年索性訂了耐髒的顏色，特地訂的文家鋪子裡的衣裳，厚實着呢！”說着招手讓一個小黃門過來，指着他身上的灰色棉衣笑道：“給聖上瞧瞧，厚不厚實，暖不暖和？”
小黃門依言跪在皇
上跟前。皇上伸手摸摸衣料，笑道：“果然不錯，厚實得很，難怪文家的商鋪能開遍大江南北，做的衣裳果然是不錯的。”
小黃門叩頭退下，此時皇上寵愛的幾個妃子也都來了。一律是灰撲撲的顏色，皇上的臉色有些難看了。妖嬈的蘭妃伊蘭達雖是徐娘半老，卻嗲聲嗲氣：“皇上，妾身不要穿這個死難看的宮裝了，還是當初的羽絨小襖在裡面舒服，後面再穿上單衣也不顯臃腫，您瞧，一個個的如同灰老鼠！”
幾個妃子也開始七嘴八舌起來，她們知道中宮徐皇后嚴厲刻板，仗着皇上寵她們才如此得瑟。
皇上看着這些鶯鶯燕燕一律給打扮成了灰老鴰，不由看向皇后：“怎麼這些美人們也是這種服色？”
皇后不慌不忙笑道：“灰色怎麼了？難道你們都想穿大紅的或者明黃的？”
皇后一句話，那些七嘴八舌的嬪妃立馬傻眼了，宮裡大紅色是皇后的顏色，誰也不敢去冒犯，前年有個得寵的歌女，皇上稱之爲“朕的百靈鳥”，仗着皇上寵幸，穿了兩天桃紅百褶裙，就給言官給參了，說什麼以下犯上，如今還在浣衣局那裡做苦力呢！其他的嬪妃可不想去嘗試，要是惹怒了皇后這隻母老虎，估計倒夜香的差事都輪不到，悄悄地杖斃了，半夜裡擡出去扔到亂葬崗上都有可能。至於明黃色那可是皇家的顏色，只有皇上和太子、皇子們可享用，其他人，免了吧，只要不想腦袋搬家，株連九族。
嬪妃們都住了嘴，蘭妃乖巧地低下頭，掩飾了眼睛裡的憤恨和妒忌，皇上也覺得沒趣，可是後宮是皇后主持，他也不好多嘴。只是覺得本來妖嬈的身段都裹在灰撲撲的棉衣裡，令人可惜，也罷，去看奏摺吧。估計今年第一場大雪如此之大，不知道有多少民房受損呢！於是很難得皇上喝了杯熱茶就去勤政愛民去了。宮裡的史官很認真負責地記錄：雪後，上欲賞新晴，見嬪妃衣皆灰色，憶起黎民雪災，乃撤去歌舞，致力政事，獲好評！
皇后見皇上灰心喪氣地走了，不由高興，對着那些嬪妃們說：“既然是服侍皇上的，當爲皇上分憂，今年第一場雪如此大，說不得會有民房崩塌之類的，我已經消減的各宮的費用去賑災，你們也別安享富貴了，既然棉衣暖和，地龍也少燒，省出精炭錢來去救人豈不是好事？”
各嬪妃早就感覺到了，如今每個人的院子裡地龍都是涼的，否則她們如此喜歡描眉畫眼小腰身的，怎麼也不會裹上灰袍子來，如今，咳，保暖要緊啊！
皇后得意地瞧瞧她們的臉色道：“怎麼還是凍得發青呢？也罷，都去掃雪吧，鍛鍊一下，說不定就暖和了，放心，我早讓御膳房弄了暖暖和和的膳食，待會兒都放開肚皮來吃，啊！”
嬪妃們唯唯諾諾，平日裡沒做多少粗活的手都磨出了血泡，可是，皇后的話不能不聽，她們只有哀嘆了。
此後灰色成了宮裡的流行色，京城裡很快也跟風了，喬翠奇怪地發現如今越是講究的大家族裡，那些閨秀們動輒都是灰撲撲一片，問及原因竟然是宮裡流行的風向標變了，喬翠暗笑自家相公和女兒壞心眼，把整個的流行都給顛覆了。但值得高興的是文家的鋪子生意依然好，那些灰撲撲的衣裳都賣得火，原來其他店鋪對文家出品的灰袍子嗤之以鼻，但是宮裡的娘娘們都以此爲美，自然民間也跟風了，鋪子裡的灰撲撲的棉衣都給搶購一空，洪掌櫃收銀子收得手都軟了，這才佩服東家果然是做生意的好手，這麼不合身的衣服竟然能暢銷，有才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