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靜自顧自地坐下，對着那幾個名門淑女作出和藹可親的笑容。
那幾個世家千金是上一次集體相親的漏網之魚，好比眼前這個高挑的美人吧，是京畿太守汪大人的愛女，上次三月三相親時，她正在出水痘，所以免去了去嫁往邊關的命運，可惜她母親給太后召見了兩次，太后微微露出讓她女兒進宮當嬪妃的想法，她就按捺不住了，糊塗油矇住了心，儘管汪太守告訴她如今帝后恩愛情重，聖上爲了皇后娘娘都廢黜了六宮，可是，汪夫人卻認爲那隻不過是聖上一時之策罷了，那個男人不喜歡鮮嫩的花朵呢？更何況如今皇后娘娘有孕，無法侍寢，總不能讓皇上當和尚不是？先把女兒送進宮來，從暖牀的美人做起，未必不會分皇后的寵，何況太后都有這個意思了呢！於是她興沖沖地把女兒送了進來，名義上是讓女兒服侍太后，其實是讓女兒得空能在皇上面前露臉，可惜皇上每次都來去匆匆的，皇家母子的情分和民間的母子似乎不太一樣。
雪靜看着這個身材高挑的女子，大約十六七歲，果然是粉面桃腮，身段窈窕。她低頭再瞧瞧自己臃腫的腰身有些自嘲地笑了一下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女子看皇后問起，忙斂衽恭敬回答：“回稟娘娘，民女叫汪若菡，家父是京畿太守。”
“哦！”雪靜心下了然，京畿太守汪順帆倒是一個不錯的官員，可惜有些懼內，他的夫人和太后的孃家有些瓜葛，難怪汪太守會把女兒送進來了。
雪靜笑道：“你倒是聰明伶俐的好姑娘。”那女子羞澀一笑，果然如菡萏花開一般豔麗。
其餘幾個世家千金面色不愉。
太后笑道：“這幾個也都是好姑娘，個個賢良淑德，很是不錯的。”
雪靜道：“母后這邊也冷清，能有她們幾個來陪伴，也熱鬧些！”
太后拍着手道：“可不是嗎？如今咱們宮裡也太冷清了，想當初先帝在時，三年一小選，十年一大選，宮裡的美人兒層出不窮，那才叫熱鬧呢！”
雪靜笑了，看着太后道：“當初母后可喜歡那種熱鬧?”
“我——”太后語塞，她那時候是不喜歡的，因爲進來一批美人，老皇帝的心就會貪戀新鮮，不理她這個黃臉婆了，可是這個兒媳婦怎麼說話這麼直截？她的臉上染上了薄薄的慍怒。“哀家自然是喜歡的，有美人兒多多爲皇家開枝散葉，有何不可？”
那幾個世家千金看着這婆媳二人的硝煙有些不知所措，乾脆個個正襟危坐，眼觀鼻、鼻觀心，對面前這種場面似乎都沒看到。
雪靜知道有句話叫做家醜不可外揚，她明白太后嫌棄自己是商家出身，那個皇上爲了自己廢黜六宮，更129、提防：天家母子忒無情
坐實了自己魅惑君主的罪名，她笑道:“幾位姑娘到皇家書院走走吧，那邊的管事妲雅最是熱情好客。芒果，你帶她們過去吧！”
芒果忙應諾，幾個世家千金如蒙大赦，齊聲告退。
屋子裡只剩下了婆媳二人，那幾個嬤嬤也知機退下了。
太后陰鷙地看向雪靜：“你什麼意思？把她們都攆走？”
雪靜不疾不徐地啜了一口清茶笑道：“我們皇家婆媳間的事情有必要弄得全天下人都知道嗎？當初倘若不是我和皇上回京都將黃書玉趕下臺，估計母后您這一會子還在冷宮裡瘋瘋癲癲呢！”
“胡說八道！哀家怎麼會瘋瘋癲癲呢？你出身卑賤，知道什麼？還不是仰仗着皇兒寵你，你就攛掇他把六宮都廢黜了！”太后最不願意提及當初在冷宮裡受辱的往事，見雪靜奚落她忍不住勃然大怒。
雪靜笑道：“母后息怒，當初的事情即使我不提，許多人也知道，你可知道皇上如今可是你唯一的依仗，你怎麼能夠讓自己的兒子不開心呢？”
太后此時平復下怒氣來，冷笑道：“哀家爲皇兒挑幾個賢良的女子服侍他罷了，這是做母親的疼惜兒子之心，皇兒想必明白，你這個賤婦不要從中作梗！”
雪靜依舊心平氣和：“母后不要稱呼媳
婦爲賤婦，當初徐家的出身似乎也不那麼高貴，只是後來立下了汗馬功勞才得以封侯的，兒媳的祖父怎麼說也還是個舉人，外祖父也是一個秀才的。”
太后氣得臉色發黑，自己的孃家的確出身卑賤，徐家是江上打漁的漁夫，因爲當初平定犬戎之時，自己的父兄皆有護駕之功，並且先帝那時相比也喜歡那個風流俊俏的漁家姑娘，因此才納進宮裡來，從最低級的宮女做起，她一步步攀上了高位，最後成了母儀天下的女人。想起這些徐太后眼睛有些溼潤，自己要是不進宮，或許嫁一個漁家的小夥子，從此漁公漁婆終老於江湖，也不能說不是一種幸福。可惜進了宮，面對着許多的女人和唯一的夫君，每個女人都拿出渾身的解數來取悅老皇帝，以求自己的位子更穩，升遷得更快，踩下去的人也更多。唉！太后想到這裡嘆了一口氣，看看自己依舊白皙的雙手其實沾染了許多的鮮血，有美貌的嬪妃的，有胎死腹中的嬰孩的，有無辜的太監宮女的……
看着太后沉默下來，雪靜也收起了自己的犀利的爪子，她溫言細語道：“母后明明知道皇上已經廢除了六宮，卻還想着給他蒐羅女人，你讓皇上如何面對天下悠悠之口？衆口鑠金積毀銷骨，如今皇上想做最好的君主，爲了大漢的強盛而日夜操勞，我們都覺得六宮的存在是勞民傷財的事情，帝后不一心而後君臣也離心離德，母后希望看到一個朝氣勃勃年輕有爲的明君還是希望看到一個沉湎於女色，荒廢朝政的昏君？”
雪靜一席話醍醐灌頂，太后此時醒悟過來，急忙道：“哀家自是希望皇兒能做一代明主。”
“那不就得了！”雪靜笑道，“後宮裡何必要那麼多不相干的女人？於國於家無望，反而害得君王不早朝，後宮裡的女人沒事就喜歡勾心鬥角的，你在這裡活了一輩子，見的自然比兒媳多得多，用手腕整人，你覺得快樂過嗎？”
太后沉默了。
良久，在雪靜等得無聊想告退的時候，太后幽幽嘆息：“可能是哀家嫉妒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