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可開門了!我來瞧瞧這個便宜弟媳!”那婦人大笑着說,看到衣衫不整的二人,惡作劇地把着門。
春惠羞得低着頭,亂髮遮着臉,倒是看不出模樣來。
“嫂子,別鬧了,三哥一會兒就回來吃飯,你還不做飯去!”胡四涎着臉趕那婦人。
“喲呵!有了新人就不念及你嫂子了!我來瞧瞧是哪家的媳婦這麼白嫩!嘖嘖!這衣服的料子也不是咱這兒的,南邊來的料子,文家鋪子裡買的吧!”那婦人撿起地上的女衫,嘖嘖稱讚。
“這次你勾引了誰家的小老婆?小媳婦?”婦人笑着打量着春惠,“擡起頭來讓嫂子瞧瞧是不是標緻?怕什麼羞啊!抓姦見雙,做都做了,怕什麼?”
春惠聽這熟悉的聲音,心如擂鼓,越發把頭埋到了胸前。
“好了,好嫂子!我下次再給你帶些珠花之類的,你放過她吧!”胡四笑着央求。
那婦人疑竇叢生,“怎麼不說話?難不成兄弟你勾搭的是個啞巴?”說罷猛得採起春惠的頭髮,露出了她那紫脹的臉。
“啊!你這個騷狐狸!”那婦人大驚失色,你道是誰,原來是被髮賣給胡屠戶的那個於紅梅。
看着春惠衣衫不整,竟然和自己的的小叔子勾搭在一起,於紅梅大怒,新仇舊恨讓她一甩手打了春惠一個大耳刮子。
“賤人!當初在文家千方百計和我鬥,鬥不過我給大爺攆回來,臨行前還在知府夫人面前點眼藥,讓她厭煩了我,給大爺丟了人,回來就給發賣了!我以爲你攀上了高枝,怎麼如今落到了我的手中!”紅梅的眼睛裡閃爍着瘋狂的報復快意。
春惠此時臉上被打得紫脹,嘴角滲出了血絲,衣衫凌亂甚是狼狽。
胡四沒想到二人竟是冤家,本來他知道這個嫂子是從文家賣出的,哥哥胡三說是犯了錯的大丫環,再也想不到竟然是大爺文興的下堂妾。
胡三和胡四是跟着父親從外鄉逃難來的,那一年家鄉發了洪水,他們四處流浪,父親病死,他被哥哥賣給人家當小廝,輾轉賣了幾回,最後巧合賣給了鄰縣正在當知縣的文興當家奴。哥哥胡三學了一門殺豬的手藝,後來就落腳到了文家村。他去年送春惠回來,才知道哥哥在這裡做屠戶。後來老夫人發賣丫頭,因爲他一直在外門,沒見過嫂嫂於紅梅當姨娘的風光,所以竟然不知道紅梅姨娘當初跟着文知縣在任上的風光。否則早就勾上手了,何必等到哥哥成親之後才苟且起來?
春惠也給於紅梅打出了氣性,她一仰頭,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偷就是偷了,又不是偷的你家漢子,你發什麼飈?”
這話倒把於紅梅給問住了,是啊,若是偷的是胡屠戶,那個滿身腌臢、鬍子拉碴的漢子,她於紅梅當場捉姦也就罷了,偷的是她的小叔子,她有什麼權力打人家呢?難道告訴春惠這個小叔子也是我的裙下之臣,你不得染指?那不是不打自招嗎?半斤八兩不相上下,兩個女人誰也不是貞婦烈女。
於紅梅語塞,看看凌亂的牀鋪,轉而
冷笑一聲:“你髒了我家的地兒,勾引我的小叔子不學好,我這就拽着你這娼婦找文家老夫人去,看看給大爺戴綠帽子的小老婆是浸豬籠呢還是剝光了遊街示衆!”說罷採着春惠的頭髮佯裝出門。
胡四嚇得“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好嫂子,親嫂子!你若帶她去了,兄弟我也活不成了!若查處姦夫來,我估計也被衙門裡判刑的,勾引主人家的妻妾是死罪啊!”說着緊緊抱着於紅梅的大腿,眼淚鼻涕齊下,都抹到她的褲腿上了。
於紅梅嫌惡地一腳踢開他:“瞧你那個慫樣!既然敢偷就偷個大的,弄了一個小老婆做什麼?有本事把他家整個傢俬弄過來,二房那邊的兩口子這兩年特能賺錢,你沒見家家戶戶的棉布,衣服都是從文家鋪子裡買的嗎?”
春惠眼睛一亮,她從於紅梅眼睛裡看到了貪婪。
於紅梅放開春惠亂糟糟的頭髮,鄙夷道:“沒出息成這樣,偷個情都不曾做得機密,被人抓個正着,也就是我撞見了,若是別人,嚷出來你們兩個就甭想要命了!”
胡四爬起來千恩萬謝,“多謝嫂子,區區銀子給嫂子買珠花戴。”說着掏出了春惠剛纔給的那五兩銀子。
春惠心疼得滴血,面上卻不敢顯出來。也跪下給於紅梅磕頭表示謝意。
於紅梅撇着嘴說:“罷了,別以爲我是爲了錢來的!”說着卻接過了銀子掖在了油漬麻花的褲腰裡,“你們有事繼續辦!我給那個殺千刀的做午飯,若遲了又得吆三喝五的連打帶罵的!”說完麻利地轉身去竈上忙活去了。
胡四和春惠咧咧嘴苦笑,胡四從窗臺的蛐蛐罐裡取了幾吊錢,“我去孔半仙家買藥,你拾掇一下自己,在這兒等我就成。”說罷轉身也出了家門。
春惠連忙將衣服收拾齊整,又挽起了頭髮,去水缸那裡打了半盆冷水敷面,對着水缸照了照,臉頰上的腫脹消了些,再放下頭髮遮掩一下,不仔細瞧倒是瞧不出來,她心裡暗恨於紅梅心狠手辣。
但是收拾整齊了,瞧見於紅梅在竈上忙得昏天黑地,也不好意思不幫忙,於是訕訕地走過去陪笑道:“紅梅姐姐,我能幫你做什麼?”
於紅梅瞥了一眼收拾齊整的春惠,再看看自己身上的髒破的舊衣,不禁妒忌起來,想當初,她穿剩下的,纔給這個賤人穿呢,於是不懷好意地一笑;“你去幫我燒火吧!”
春惠無奈在竈下幫着燒火,柴太溼了,不容易引燃,冒着濃煙,嗆得她直咳嗽。
“笨手笨腳的,不會用吹火棍啊!”於紅梅罵道,一看春惠臉上剛剛洗完的白淨不見了,橫一道豎一道的柴灰。看着像個大花臉,禁不住樂了。
春惠哪裡做過這些,在文家仗着自己是姨娘,也就是做做針線,掃一下自己的屋子罷了,其他的洗衣做飯自有僕婦們做,雖然沒有自己的丫鬟,不像馬氏和喬翠那般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不過也沒做過這些粗活,不由陪笑道:“我是笨了些,哪裡比得上姐姐手巧呢!”
本意是奉承於紅梅,於紅梅卻多了心,眼睛一瞪冷笑
道:“我在文家本就是燒火丫頭出身,做這些自然得心應手,只不過給大爺丟了人,被趕了出來,我可沒給他戴一頂綠帽子,這一點比不上妹妹能耐!可是若是事發,你恐怕在這裡燒火都不能夠,你可知道二十多年文老太爺的一個妾和下人勾搭,後來死得多慘嗎?文老夫人親自把他們那對狗男女送去的衙門,丟人丟到姥姥家了,文老太爺也就是那一年辭官回來的,從此把屋裡人都遣散了,安安穩穩當起了老員外。”
“姐姐是如何得知這些的?”春惠好奇地問,她從沒有聽人說起過。
“我那個遠房舅舅原來是文家的管家文忠,五年前死了,要不然我也不會給攆出來了!”於紅梅道。
春惠恍然大悟。這麼隱秘的事情也只有老管家才能獲悉,如今的家僕都是這兩年新招的,自然是不知道這些秘辛了,恐怕大爺和二爺也不清楚。
春惠對於紅梅佩服得五體投地,見於紅梅也有插手文家的打算,心下想,自己在文家一向出不得門,外面有個幫手豈不方便?心下計議已定,就把自己和胡四的計謀和盤托出。
於紅梅聽了後笑道:“你們這個小魚小蝦能翻得出大浪?”
春惠說:“事在人爲嘛!”
於紅梅道:“別人都道如今管家的大夫人馬氏是個厲害茬兒,你可知道二房的二夫人喬翠最是深藏不露的,你不是吃過二爺的虧嗎?怎麼不長記性,你想謀奪他家的傢俬,那個二爺夫妻能拱手送給你?”
春惠想起了那年衣着單薄去二爺的院子裡試圖勾引他,反被他捉弄,被大家嘲笑的事情,禁不住紫脹了麪皮,恨聲道:“那對夫妻纔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平時不顯山露水的,關鍵的時候咬你一口,最狠呢!”
“就是!我伺候過那個童養媳,看着沒啥本事,烹飪、針線都平平,就是認得幾個字還是她那死鬼秀才爹教的,沒什麼了不起,卻把二爺哄得團團轉,你可瞧見好幾年了二爺房裡有一個屋裡人?也是個手段高的,你們行事也要防着她些。”於紅梅邊炒着豬大腸邊說。
“嗯,等胡四回來,我們好好合計一下,事成之後少不了姐姐你的好處!”春惠媚笑着。
於紅梅心裡冷哼了一聲,還不知到時候你被扔到哪個角落裡哭呢!面上卻是春風和煦,二人各打着各自的小算盤。
午後,胡四回來了,跑得滿頭大汗,手裡拿着一大包藥。
春惠問他:“怎麼這麼多?是當飯吃呢!”
胡四笑道:“我一描述病患的樣兒,孔半仙就開出了這麼多,說藥到病除呢!足足費了我五吊錢呢!”
於紅梅說:“這些藥拿去三成就行,看看藥效如何,萬一把人吃死了,我們都要倒黴,而且半仙嘛,藥哪裡會這麼不值錢!若有藥效胡四再來一點一點取餘下,豈不是多通通消息?”
胡四一拍大腿。“高啊!就這麼着!咱們的偷樑換柱就指望它了!”
三人計議已定,呵呵笑個不停,直等着文家那個花心大蘿蔔兼傻缺到圈套裡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