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紅梅和胡四在胡屠戶的小院落裡商量着細節,他們不知道貼在院子裡窗戶下的陳甲將這些聽了個一清二楚,等胡四依依不捨地離開,陳甲也悄悄潛回了文家。
馬氏安排着婆子看好春惠和玉平她們幾個,玉平給關在柴房裡,嗚嗚咽咽地哭着,春惠因爲肚子裡有孩子的緣故,暫且被軟禁到馬氏院子裡的廂房裡。她得意地叫囂,仗着肚子裡有寶寶,不懼馬氏的威嚴,馬氏不勝其煩,讓人堵了她的嘴,才清靜了一會兒。
晚飯後,喬翠過來看望她。喬翠一入眼就是馬氏一臉憔悴的樣子。前些日子豐潤起來的臉盤,這兩日由於操勞而變得青黃,眼窩也凹陷着,眼角也出現了縷縷細紋。整個一個人顯得蒼老了。
喬翠很同情她就安慰道:“大嫂莫急,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的,何況大哥也沒有事兒,只是虛驚罷了。”
馬氏苦笑:“你說這叫什麼事兒,說出來弟妹你別笑話,你大哥弄了那麼些女人在後院也就罷了,我這七八年眼不見心不煩的,可是如今他還不讓我安生,那些破爛攤子讓我給他收拾,夫妻做的這個份上,我真灰心了!”說着滴下淚來。
喬翠心裡惻然,當時當家主母,那些自家院裡的爛桃花,自己不去收拾,誰去收拾呢?喬翠心一橫說出了讓馬氏震驚的話:“以我來看,那些後院的女人們,你還不如趁此機會早早打發了,免得日後又出來什麼幺蛾子。”
馬氏正抹着淚,聽到喬翠發狠的話,一愣,轉而又是苦笑:“你以爲我不想?誰喜歡與別人共事一夫?可是大爺他不開口,我怎麼攆?倒是落下了一個妒婦的罵名!”她嘆息了一聲,不無豔羨地對喬翠道:“我挺羨慕弟妹的,二弟他一個屋裡人也沒有,兩個人和和美美的過日子,多好!我就是那麼苦命了!”
喬翠安慰她道:“家家都有難唸的經,你知道我的身世也是挺悲慘的,父母都沒有了,嫁進來時才十二歲,和二爺這個魔王,磨了幾年纔好些了,大嫂主要是和大哥相處的時日短,慢慢地兩個人也就好了。”
馬氏一想也大有情理,她在骨子裡是看不起童養媳出身的喬翠的,孃家都沒有,若不緊緊抓着二弟,只怕日子也不好過,這樣想着,心理就慢慢平衡了。
喬翠暗笑,在現代她最明白女人之間的友誼,是靠互相吐露小秘密,互相展現弱點而維繫着的,古代的後宅女人心思不遑多讓現代職場、官場中的女人,古今一理,她拿過來搬用果然湊效。
馬氏擦乾了眼淚,看向喬翠:“弟妹給我出個主意,如今這個事情怎麼辦?大爺雖說有驚無險,躲過了這一劫,誰知道下一回又是怎樣的暗箭呢?老太太必然也嗔怪我沒照顧好大爺,放縱了那些狐媚子們。”
喬翠點點頭,她已經聽文旺說了,懷疑胡四和春惠還有玉平以及原來攆出去的於紅梅都有勾結牽絆,但是她不能說,因爲如今沒有證據。她笑着說:“按理大嫂內院裡的事情,我不宜插手,不過今天大嫂你問了,我倒是有個主意,你分別問問那個春惠、玉平還有那個通房丫頭叫什麼來着?金鳳?對,就是這名。瞧瞧她們所說的能對上號嗎?若有出入,毛病就能找出來。”
馬氏聽了眼睛一亮,拍着手說:
“好主意!難爲你怎麼想出來的?我這就開始問她們!”說罷安排春苗分別把春惠、玉平、金鳳她們帶了過來。
先審問玉平。
玉平叩頭如搗蒜。
喬翠想起在現代時看的古裝劇,縣官審罪犯時,總是左右衙役、旁邊還有師爺,如今看馬氏也沒有什麼章法,就囑咐春苗在一邊做記錄,又安排了幾個壯碩的婆子站在兩側威懾。這樣一個古代版的庭審法庭開庭了。
馬氏問起文興何時服用虎狼藥的事情,玉平知道,倘若不實話實說,兩旁的婆子就會大耳刮子招呼,她也怕被賣到偏遠的地方做苦役,而且還被毀了容,想想都怕,於是竹筒倒豆子,全部都講了出來。實際上也就是後院的女人們爭風吃醋的戲碼,沒有什麼稀奇的,春苗仔細記錄了,拿給玉平看,因爲玉平是識字的,玉平仔細看來一下,覈對無誤,就在下面簽上了名,按上了手印。然後被帶了下去。
其次是金鳳。金鳳是文興在任上那邊買的通房丫頭,眉目清秀,倒是一箇中等姿色的丫頭。她也把文興服藥的情況交代了一下,基本上和玉平所說的相吻合,喬翠和馬氏互相看着點點頭。金鳳不識字,春惠記錄完了,拿着給她念了一遍,然後畫了押,被帶了下去。
下面就是那個驕傲的春惠姨娘了。
馬氏吸了口氣,命令把她帶了進來。
春惠驕傲地如同打鳴的公雞一般,挺着肚子進來了。見到馬氏和喬翠在裡面也不跪,大大咧咧地說:“大夫人有什麼話就問吧,郎中可說了,我肚子裡的孩子金貴着呢,一準是個哥兒,需要多靜養!”
馬氏氣得手指發抖,喬翠立馬握住了她的手,給她一個鼓勵的眼神。
馬氏鎮定下來,知道春惠仗着自己有孕不把正室夫人看在眼裡,於是冷笑道:“春惠姨娘自然是有孕的,不過我如果告訴大爺,你那日曾經和胡四天不亮就出去了一整天,日落纔回來,你說大爺會相信肚子裡的孩子是文家的嗎?”
“我——”春惠本來不屑一顧的樣子立馬消失無影無蹤。她心裡有鬼,因爲這個孩子是胡四的,她的心裡比誰都明白,倘若事發說不定就一屍兩命了。浸豬籠都算是輕的呢!於是臉色也蒼白起來,立馬跪伏在地上,磕起頭來:“求大奶奶饒恕了奴婢吧,大奶奶想問什麼就問,奴婢一定據實回答。”
“哦,這就對了嗎?我不追究你那日裡和胡四私自外出,孤男寡女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的,怕大爺生氣,我還替你隱瞞着呢。怎麼你一點兒也不感恩?”馬氏淺笑着啜了口茶。
“感恩,奴婢感恩的!”說着春惠“砰砰砰”在地上磕了幾個頭。
碩大的肚子匍匐在地,春惠艱難地磕頭,喬翠看着有些於心不忍。馬氏雖然恨她,不過看在孩子的份上也不能難爲她,於是吩咐:“給春惠姨娘搬一個椅子來,她的命不值錢,肚子裡的哥兒可金貴呢!”
一旁的婆子搬了個椅子,春惠連忙告了坐,坐下。
“說說你是怎麼給大爺搗騰那些虎狼藥的吧!”馬氏吩咐。
“嗯,奴婢那日看大爺愁眉不展的,爲大爺分憂來着,原來聽人說鄰村的孔半仙很擅長這類藥物,於是告訴了大爺,大爺
就安排奴婢和家人胡四去幫忙買。”春惠把當日和胡四偷情的事自然揭過去不提,只提怎麼買藥等等。末了,她說。“奴婢說的都是實話,因爲奴婢爲了討大爺歡心才說去孔半仙那裡買藥的,其實奴婢也知道婦道人家不宜拋頭露面,所以就委託了家人胡四去辦的此事,所有的藥都是他買來給奴婢,奴婢再拿到小廚房的,玉平她們幾個去煎藥給大爺服用,前幾個月都沒有什麼問題的,獨獨這次大爺病了!”
春惠因聽說藥裡有毒,心也慌了,除了不曾供出她和胡四的姦情,其他事情都交代得一清二楚,甚至大爺哪次的藥服用了,要哪個姨娘通房服侍的都講得清清楚楚。喬翠和馬氏還好些,都是嫁過人的,臉皮厚些,那記錄的是春苗,是未嫁的丫頭,臉早紅到耳朵根了。心裡暗罵大爺和這夥女人厚顏無恥,連這種下流無恥的法子都想得出來。
見春惠交代清楚,春苗狠狠地剜了她一眼,給她看,春惠說:“我不識字!”春苗無奈忍着羞給她從頭念起,春惠覈對無誤,也在上面畫了押,按了指印。兩個婆子將她帶回去。
喬翠和馬氏分別看了春苗的記錄,馬氏問喬翠:“弟妹覺得怎麼樣?她們說的都是實話嗎?”
喬翠尋思了一會兒道:“儘管我看那春惠姨娘言辭閃爍,好像有所隱瞞,但大體是真的,至於她所說的那個胡四,我告訴二爺一聲,得好好審問他,看是不是這裡面有蹊蹺。”
“嗯!”馬氏點點頭。
恰在這時,有小丫頭進來回稟說後院裡養鴨子的老嚴過來有事回報。
“老嚴?”馬氏一時想不起是誰。
春苗在一旁提點到:“大奶奶忘記了,那個老嚴實少爺的小廝小寒的二叔呢!大爺曾經說他木訥,三棍子砸不出一個屁來!”
“哦,那個是老嚴?”喬翠忽然想起那天下午她領着雪聰三個小孩子去後院看小鴨子,有個木訥的漢子只知道低頭做事,連回個話都侷促不安的。那個老實巴交的漢子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呢?
馬氏問喬翠:“你見過他?”
“可不嘛,前幾日我和冬哥兒三個去後院瞧小鴨子了,有個中年家僕在那裡餵養,木訥得很。原來叫老嚴。”喬翠笑道。
“那把他喊進來吧,看看有什麼事情,是不是雪冬又欺負小廝了。”馬氏笑着吩咐。
春苗點點頭,招呼小丫頭帶進來。
老嚴還是上次見到的那副木訥的樣子,一看到兩位主子奶奶都在,不由有些緊張,手忙腳亂地行了禮,手裡捻着一腳杵在那裡,有些不知所措。
喬翠見如此,忙安慰他說:“後院的小鴨子又長大些了嗎?”
老嚴一聽說養殖鴨子就咧開了嘴,神情開始放鬆下來,說道:“正是呢!二奶奶再帶兩位孫少爺和孫小姐過去時,瞧瞧奴才養的鴨子又長大了許多,估計年後就能產蛋了。”
“呵呵!二爺養鴨子可不是爲了產蛋的,你也知道二爺如今生意做得大,養這些鴨子是有重要用途的,你仔細養着,養得毛色越鮮亮,你的賞錢就越高,知道嗎!”喬翠含笑吩咐。
“是是是,奴才省得,奴才今天來也是爲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