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七,邊城,燃起了烽火。
犬戎大批進犯,秦川父子率衆據險要之關,迎敵。
本是雨季,卻是天下大旱,草原上只是稀稀落落的一點綠色淹沒在枯黃之中。
犬戎大單于派自己的大王子毛絨做先鋒官,領着野狼隊,對着大漢的邊城偷襲。
幸好城牆很厚,很高,一時半會兒破不了城,可是城裡已經是人心惶惶了。
喬翠和文旺此來並沒做了多少生意,帶着的絲綢沒有賣給犬戎,還在杏花樓頂的倉庫裡堆放着呢。
毛絨在邊城下邊與城上的少將秦穹對峙着。
毛絨大呼:“兒郎們,通過這扇城門,你們就可以得到珠寶、糧食、還有那嬌嫩的娘兒們!咱們犬戎崇拜狼,可知道狼對所看中的東西是志在必得的!”
下面那些野狼軍一陣歡呼,拼着命擡着大粗木來攻城門。
秦穹下令:“放箭!”
頓時一陣箭雨過後,地上攻城的野狼隊死了大半。毛絨不在意地一揮手,身後的兩個小卒子立馬上來把屍體拉了下去。
雪綾上了城頭,看着城外黑壓壓的犬戎人,不禁嚇了一跳:“怎麼這麼多?”
秦穹道:“你怎麼上來了?刀劍不長眼睛,趕緊下去,免得伯父伯母擔心。”
原來他們兩家已經開始議親了,秦老將軍很喜歡這個豪爽大氣的兒媳婦,只等着戰事完畢就給他們完婚。雪綾也大大咧咧,按理說,開始議親了就不要再未婚夫面前拋頭露面的,儘量迴避纔是,可是她不成,和秦穹相處了大半年漸漸熟稔,她才懶得理那些臭規矩呢!何況自己的母親也沒有讓自己迴避,反而說多和秦穹接觸一下,看一下脾性是否相投,若是不適合,趁早“掰”了。
腦筋短路的雪綾把原話都給秦穹複述了一遍,導致秦穹看準丈母孃的眼神都怪怪的,怎麼着?你家女兒還沒嫁到我家呢,你就想着給女兒出和離之類的餿主意?他下定主意以後要儘量離得這個與衆不同的丈母孃遠點,否則,自己的妻子準給她引導進岔路去了。
如今,犬戎大舉進犯,秦穹一時半會兒倒把這個茬兒給忘記了,擔心雪綾不小心受傷了。而雪綾看着邊城外那些黑壓壓的野狼軍,衣衫襤褸卻是不要命地往上衝,有一些已經豎起雲梯爬上了城牆,城牆口的士兵一掀梯子,幾個胡人就給摔了下去,半天爬不起來,估計是摔斷腿、摔傷腰了。
雪綾蹙眉:“這樣不是辦法,他們犬戎窮兇極惡,我孃親都說光腳的不怕穿鞋的,這些胡人與其等着天旱餓死倒不如拿出性命來一搏,不怕死的打法怎麼着我們終會佔下風。”
秦穹素來知道這個看似粗豪的女子其實相當有謀智,天天跟着她那個詭計多端的師父和那個不按常理出牌的孃親在一起,傻子也能薰出智慧來了。於是他含笑道:“綾妹妹有什麼
好辦法可以退敵?”
雪綾道:“我孃親告訴我一些攻城守城的案例,我想想,這個符合那個情形。”她細細地研究城牆,不由笑了,道:“這個就是太狠辣了一些,不過對敵慈悲就是對自己殘忍,可以一用!”於是悄悄附耳過去如此這般了一番。後面的侍衛軍士看秦少將在指揮戰鬥之餘不忘和佳人卿卿我我,不由撇嘴。
只見秦穹含笑頻頻點頭,一轉眼看到身後侍衛撇着嘴似乎不屑的樣子,不由板起臉來:“你吩咐下去,到老百姓家去徵集豬油,或者羊油、牛油,越多越好!”
“啊!豬油?”那個侍衛一愣,長官有令,必須執行,於是很快就傳令下去。
邊城是個小城,在這邊都吃動物的油脂,好點的人家吃花生油,不過這個花生很奇缺,都需要從內地運來,所以大部分的人家都是吃豬油、羊油、牛油的。養尊處優慣了的文家大小姐纔開始吃不慣,還是陳乙心疼徒弟,花重金買了一罈子花生油儲存起來,以解饞。所以說,物以稀爲貴,在京都揚州都習以爲常的油脂,在這個地方反而奇缺,雪綾當初給孃親寫信時抱怨了一句,卻給文旺抓住了商機,文家北方的油坊如今在紅雲的管理下也頗具規模,於是很快就把油運到邊城來了,鹿五孃的杏花樓用的就是文家油坊的油脂。雪綾曾經傻傻地問孃親,爲何不在邊城這裡開個油坊,來來往往的運輸多費勁呢!喬翠笑道,正是因爲運輸費勁,才物以稀爲貴,要是咱們把文家油坊搬了來,豈不是便宜了許多?
奸商啊!雪綾汗顏。邊城艱苦,士兵們有肉吃已經很好,也就不在乎什麼豬油、羊油了。倒是喬翠覺得既然和人家邊城秦元帥做了親家,總不能自己賣花生油大賺特賺,而親家卻天天吃豬油發膩的理兒,於是借雪綾之手,送去了兩罈子上好的花生油。
如今去徵集豬油啥的,老百姓們都不太樂意,自己辛辛苦苦煉油,何必給邊城駐軍,所以一個上午下來,徵集了寥寥無幾。
雪綾蹙眉:“這些人真是,萬一犬戎打過來,他們豈不是家破人亡,還顧慮那點子油!”
喬翠笑道:“總有這些人,不見棺材不掉淚的,也罷,咱們家女婿既然在軍中。文家總得做表率不是?孩他爹,咱們帶來的那些華美的綢緞被堆在樓上了,讓小廝們抱下來,貼出通告,爲了抵禦犬戎,文家樂意以綢緞換豬油以助我大漢軍隊禦敵!”
文旺眼光一閃,霎時明白了自家娘子的意思,作爲邊帥的親家總要做出表率來,才能帶動全城的人禦敵,再說,三皇子也在邊城裡,雪靜最近也跟着進進出出的,忙得團團轉,商人不依附皇家,以後還想在這個地面上混嗎?那些綢緞運來的不是時候,本來想着大賺一筆犬戎的錢,不想卻給戰爭阻隔了。白收着無益處,若能換得老百姓家的豬油,可不是好事嗎?萬一犬戎打進來,這些東西白白便宜了那
些胡人罷了。
於是在邊城的杏花樓顯眼處,掛出了告示,以豬油換絲綢,一陶罐豬油可以換一件精緻的文家鋪子的夏裙,一大桶豬油可以換得精緻揚州絲綢一匹。
很快,這個告示長了翅膀,那些家裡有儲存的豬油,因爲天熱差不多黴壞了的,其中一個肥婆娘見狀屁顛屁顛跑過來問:“壞了的,不能食用的也可以兌換嗎?”
陳乙笑道:“可以,對半兌換!”那人喜滋滋的立馬招呼個小推車過來,竟然是滿滿一大桶!
陳乙石化,那個肥婆娘訕笑道:“我家原來是殺豬的,攢下的那些膘子肉沒人要,都煉油了,所以儲存了那麼多!”
喬翠見周圍一個個路人呈觀望樣,於是笑道:“收,怎麼不收,陳乙,去拿半匹雨過天晴色的上好絲綢給這個大姐,她的膚色滿襯這個綢緞顏色的!”陳乙依言去一邊抱來一匹華美的綢緞,果然是上好的雨過天晴色,那個肥婆娘眼睛裡都冒出小星星了,表情有些不可思議:“真的要給奴家?奴家從來沒穿過這麼精緻的綢緞。”說着扯了扯自己身上的淺褐色粗布衣衫。
喬翠笑道:“那是自然!你沒有聽說過文家鋪子裡最講信譽了嗎?”
一邊的小廝手腳麻利地量出了半匹,摺好,遞給了那個肥婆娘。
那個婆娘用不能食用的一桶油換了半匹上好的綢緞,這個消息如同長了翅膀在邊城大街小巷裡哄傳,很快,一個嬌嬌弱弱的女子,抱着一罈子豬油問陳乙:“大哥,我這罈子油真能換一件漂亮的夏裙?”
鹿五娘見不得她那嬌嬌弱弱的模樣,怕陳乙的魂兒給勾走了,連忙一陣風似的衝到前面擋住陳乙笑道:“是的,是的,文家鋪子裡的衣裙最是好看,小妹妹隨我到內室來!”說着給陳乙一個眼色,陳乙一笑,將一罈子豬油倒進了很大的一個桶裡。
等從內室出來的姑娘穿着淺粉色的夏裙,美不勝收,頓時,令其他的大姑娘小媳婦羨慕嫉妒恨,紛紛回家搬油罐子去了。
許多人捧着罈罈罐罐來到了杏花樓前,熙熙攘攘的,比過年還要熱鬧。
秦穹給文家的作爲嚇了一跳,怕人多擁擠出事故來,安排了一隊軍士去維持秩序。
老將秦川在蹙眉考慮對付犬戎的對策,見兒子急匆匆地進來,不由問道:“城牆上佈防了?”
秦穹道:“三皇子在那邊盯着呢!中午太熱,犬戎那邊飢渴難耐,暫時沒了動靜,我們的士卒也可以休息一下了。”轉而笑道,“父親,那個文家夫妻真不是簡單的。”於是將文家在杏花樓以綢緞換豬油勞軍的事情說了一遍。
秦川眼睛裡精光一閃笑道:“果然是好算計,不過,也確實是忠君愛國呢!穹兒看看文家那邊的油收集了多少了,咱們試一試我們秦家兒媳婦的絕招能退敵嗎?”
秦穹喜滋滋地領命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