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來之,則安之”一直就是她的處世之道。緬懷完了前世的種種,開始在快速熟悉起新的環境,在小院裡裡外外五十米的範圍內飄飛着做一個地毯式搜索。
小院子左前方竹林外是整個岑家,以她現在的狀態是去不了的;後面是一塊雜草叢生的百米方圓的小湖,夜裡看上去波光粼粼,不像是一潭死水,究竟怎樣還待考察。
再往後是一片荒草原,遠處有座高高的山峰聳立,當然暫時也沒法過去;倒是右方那高高的圍牆外面的景況讓她眼前一亮。
這是一條偏僻的小巷子,沿途林立着一排低矮的土坯房,此時一片昏暗。飄到這排屋子的頂端,卻又是另一番光景。一條小河流淌過土坯房後,河對面隱隱能見高大的二層小樓結成的街道;一串串迎風飄揚的暈黃色燈籠,恍忽中還能依稀聽到入耳的喧囂……
無奈低矮土坯房頂就是她現在飄飛的極限,唯有望河興嘆,轉身飛回小院;這樣一番搜索完,天邊已是露出魚肚白,光裸着手臂的葉萱語看了眼小院裡那顆葉子已經泛黃的銀杏樹;無聲笑道:做鬼真的很好,這樣折騰一晚上都不覺得累,看樹葉上的露珠也知道溫度不會太高,她竟然也沒一絲冷意!
葉萱語想到了白天岑修文拿來的那個包裹,裡面不是有不少吃食嗎?既然自己能碰到板凳,那做飯不是也沒問題嗎!做爲先生,她也該照顧下學生的吃喝吧。
飄到廚房,面對簡陋的鍋竈她才發現,這些古老的物品她全部都不會使用。接下來,她發現了更詭異的事情:岑修文拿給岑修遠的包裹她壓根沒辦法觸到!
怎麼回事?
望着穿過竈臺上的手掌,葉萱語呆立在露天的廚房中開始仔細回憶這些變化是怎麼出現的?
剛被拉到這個莫名其妙的世界時,她的身體可以在樹木、門窗、人體間肆意的穿越,根本就碰不到任何的東西;跟着岑修遠回小院的途中也沒有什麼問題,在竹枝間一點感覺也沒有就被帶到了院中;接着,岑修遠扯動玉珏,流淚,淚水和着血水沾上玉玦,她暈了過去;晚上醒來便碰倒了屋內的腐腿板凳;然後,她便一直從門窗出入,沒碰觸過其它物品!等等!淚水血水沾上玉珏?昏迷?
想到這兒,葉萱語對着牆壁試探着飛了過去,不出所料輕易地穿了過去;屋子裡另外的兩根板凳和桌子對她來說也是如若無物,一穿而過!
砰——
“嘶——”她再次揉着腳邊的痛處,狐疑地看着這根木凳;難道和岑修遠的鮮血有什麼關係不成?
“先生,你在幹什麼?”岑修遠聽得聲音從廂房裡出來,帶着睡意的問句在門邊響起;葉萱語擡頭便見身材單簿的少年靜靜站在門口。
她再次忘記自己的狀況伸手一拉,“來!修遠。”
手上一空已是從岑修遠手掌穿過,她略顯尷尬的將手背在身後捏成拳頭,吶吶問道:
“修遠坐這根木凳的時候是否摔倒過?”
“是啊,先生怎麼知道?”岑修遠從八歲就獨自生活在偏僻小院,對昨天剛出現的葉萱語能知道他以前的事情無比的驚奇;對葉萱語這個“先生”的信服也增添了幾分。
“難道先生真的無所不知!那還是我剛來這兒的事情了,摔倒後手上被磕破了,流了不少血;那時候福伯還在,嚇得不敢說話。”
難怪?葉萱語有所了悟,但也更困惑了?看來,她魂魄的變化真的是靠岑修遠的血做媒介。要想觸碰什麼東西的話,岑修遠就必須染血在那樣物品上面!
困惑的是:爲什麼岑修遠的鮮血能夠影響她的魂魄?難道是同爲“掃把星”的原因?隨即對這個說法嗤之以鼻!“掃把星”?自己都死了還掃把星!況且這稱號只是人家強加上去的。
打量了下岑修遠瘦弱貌似貧血的樣子,她按捺下雀躍的心思:算了,反正沒有吃喝拉撒睡的煩惱,總不能就爲了能觸碰物品就讓岑修遠放血吧!
岑修遠靜靜站在她面前眼帶迷惑的看着她臉色變化:驚訝、迷惑、了悟、失落……
待到岑修遠熟練的點火燒水,熱了點心囫圇填飽了肚子後;兩人再次坐在八仙桌談了很多,岑修遠住的這個院子是岑家早年發跡之前的住處,自從六年前他被關到這個院子後,這裡成了岑府人的禁地,每個月由管家岑越送來米麪油等生活用品,不過隨着時間的拉長,這些東西經常會被“忘記”送過來,而現在,都是近一年的時間沒收到過一粒米了。
聽完這些之後,葉萱語呆了,瞪大杏眼看着對面瘦弱矮小的岑修遠心下驚訝不已:難怪他看起來才十一二歲的樣子,能活到現在真的是個奇蹟,不過越是這樣的環境長大的孩子越有他獨有的堅韌性格。
兩人就在桌子兩端大眼瞪小眼,還是年齡小的岑修遠最先耐不住這沉默,先行開口問道:
“先生,你今天開始教我麼?我們學什麼呀?”
“這裡有書麼?”剛問出來,葉萱語就覺得自己真是笨蛋,三間破舊的小院一眼就能看穿,哪裡有書本的痕跡啊?
誰知岑修遠卻羞澀的點頭答道:“有的,先生。”
說罷起身往他睡覺的那間偏房走去,葉萱語跟在他的後面,這才發現這個十四歲的少年身高不到一米五,瘦瘦的身軀上套着一件土色麻布短打衣衫,看上去應該是僕役衣裝;過大的衣衫被他在腰間拴了一圈草繩,除了他臉上手上白皙潔淨之外,整個人看上去和路邊的乞丐沒什麼兩樣。
“看來,當務之急不是學習,而是你的生活現狀啊!”不知不覺的,葉萱語將她心裡想的說出了聲。
“什麼?”岑修遠並沒有聽清她的嘆息,已經從木板牀下拉出了一個大木箱;“這些書修遠都看過了。”
他打開了箱子,一摞深藍封皮的書映入葉萱語的眼底;他一本一本的往外拿着:《千字文》、《蒙學》、《殷元詩集》、《宣朝史記》……
“等等,修遠,你先不忙;你手裡的那本《宣朝史記》是什麼書?”葉萱語猜得不錯,那本真的就是她所在的這個王朝的史書。就站在原地,岑修遠清朗稚氣的聲音抑揚頓挫的一頁頁詳細的讀着《宣朝史記》,葉萱語在他身邊以踱步的方式飄飛着,心潮翻涌。
這是一個沒有出現在中國上下五千年記錄裡的王朝,不!應該說,這是一個從南北朝開始就徹底走向另外一個方向的王朝!
沒有唐宋元明清,沒有金遼也沒有大理;南北朝之後,一股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鐵血軍隊統治了還是叫長江以南的所有疆土,建國爲“宣”。長江以北現在被兩個國家爭搶,分別是馬上治國的“溯”,和民風彪悍的“南金”,這兩個國家互相牽制,實力相當,以至於宣國在長江難免獨自享受了三百年的太平。
但是,宣國君主還算是英明神武,並沒有鬆懈邊關的防備,反而勵精圖治,一直派重兵戍守邊關;國內正是一片欣欣向榮之景。
三百年以來,宣國還是能人輩出,有以文著稱的四大世家,也有以武揚名的各大門派;岑家所在的范陽城算是宣國最南邊靠海的偏遠城市,百年前出了個詩文大家:殷元!
如今的岑家發達倒是和這個殷元有着幾分關係,據說,當年殷元和岑家祖上有着過命的交情;他所有的詩文著作手稿都收在岑家,岑家也是藉着殷元的手稿臨摹詩集文稿來賣錢,也是該岑家發達,岑修遠祖父年輕那代,不知道是家族的誰竟然天才的從手抄本中領悟到了雕版印刷!這麼一來,岑家也就順勢而上,成爲了范陽富戶,如今的生意已經在向多方面多地點發展了,隱隱有引領范陽的勢頭。
當然,最後這段是葉萱語根據岑修遠斷斷續續的陳述總結出來的;聽完這些,她總算是對現在的狀況有些瞭解了,要是她沒估計錯的話,現在宣國的生產力水平和華夏的唐朝應該相差不遠。
也知道了要想買東西先得有“銀子”!比銀子小一個級別的有銅錢,一千枚銅錢等於一兩銀子,至於銀子那就稱重量計算了,而且這個宣國還算先進,竟然都有了銀票這東西。可不管是什麼,小院裡可是連銅錢也不見一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