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當誘餌的任務顯然更危險一些。
沈覓見他如此分配,不覺陡生敬佩,心中豪氣沖天,當即說道:“那你珍重。”
倒不是沈覓膽小怕事,只是他現在身上有傷,實力大打折扣,按照能者多勞的道理,的確應該由陸瑾來當這個誘餌。
陸瑾倒是並未在意,反而關心起他的安危:“你身上傷口不少,還能繼續戰鬥嗎?”
聽他的語氣,好像沈覓可有可無,讓他戰鬥無非是賣給他一個面子而已。
沈覓立即挺直胸膛,卻不慎牽動傷口,疼得他嘴角一咧。
好在強忍了下來,咬牙道:“我沒事,倒是你,確定能跟上那傢伙的速度?”
陸瑾道:“跟不跟得上,試試便知道了。”
說罷,不等沈覓反應,操起凝塵劍便朝窮奇攻了過去。
沈覓剛要說話,卻見電光火石之間,一人一獸已經戰成一團。
窮奇的速度很快,但陸瑾竟絲毫不遜色。
凝塵劍的光芒如電閃雷鳴一般,在場上肆意狂舞。
寶劍與利爪相交產生的清脆聲響不絕於耳。
一人一獸打鬥時攪動場上煙塵激盪,好似狂風襲過。
沈覓幾次想要加入戰團,卻發現根本無從下手。
他們的動作實在是太快了。
往往一個戰機忽現,還沒等沈覓反應過來,便已經消失。
“這叫我怎麼出手哇。”
沈覓目不轉睛地盯着場上的局面,忍不住哀嘆出聲。
“你們倆倒是打慢一點。”
陸瑾似乎聽到了沈覓的呼喊,一揮凝塵劍,將窮奇逼退,向後退了一步。
窮奇呲着牙,低伏在地上,嘴裡不斷髮出低沉的咆哮聲,一時間竟不敢上前。
陸瑾退到沈覓身邊,氣息微喘道:“這傢伙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厲害不少。”
沈覓心說,這句話應該我說纔是,你這傢伙比我想象中的要厲害得多。
“它應該是被人種下了雷紋,雖然沒有塵息,不能使用神紋的力量,但速度卻被強化得厲害。”
“照這麼下去,我只要稍有不慎,就會敗在它的手裡。”
沈覓心說,這傢伙太多好對付,早在你來之前我就解決了。
不過,看樣子,陸瑾已經有了對策,於是他問道:“你想怎麼辦?”
“我打算以身犯險。”
沈覓皺眉道:“怎麼個以身犯險法?”
“一會兒我會把它引到你的身前,你無需顧忌其他,只向前發動攻擊即可。”
“而我會在你攻擊的瞬間跳開,這野獸反應不及必然躲閃不開。”
沈覓驚道:“這也太冒險了,你怎麼能保證,我攻擊發出去的瞬間能夠正巧跳開?”
陸瑾語氣平靜,不緩不慢地說道:“這就需要你我之間默契配合。”
“你知道樂師如何奏樂嗎?”
沈覓一愣,不解道:“這和樂師奏樂有什麼關係?”
陸瑾沉吟道:“一首完整的樂曲演奏,需要幾個甚至十幾個樂師共同完成。”
“他們配合默契,往往能在同一時間彈奏出不同的音律。”
“如果有人稍慢了一拍,聽衆就會聽到極其不協調的聲音,那對於樂隊來說,就是一場失敗的表演。”
“所以他們心中都會默默地打着節拍,無論發生什麼,只需按照節拍演奏即可。”
“我們也可以定下這麼一個音律之約。”
“你我二人在心中默數,每當數到五時,便同時行動。”
“一次不行,就兩次,只要節拍沒亂,總有打中它的時候。”
沈覓有些猶豫,“這也太冒險了吧?我們事前都沒有練習過,萬一數數的頻率不同怎麼辦?”
陸瑾搖了搖頭,望向半空。
天空中,青灰兩團神紋所散發出來的光芒交織在一起。
但明顯,青光更盛,灰光則要暗淡許多。
“銀鞘大人消耗太多塵息,很快就要支撐不住了。”
“如果我們在此浪費太多時間,很可能一會兒惡人解決掉銀鞘大人,我們就要腹背受敵。”
沈覓看着越來越暗淡的灰光,咬咬牙,道:“好,就按你說的辦,快速剷除掉這個大貓,去救銀鞘大人。”
陸瑾點點頭,再次朝窮奇衝了過去。
“大哥,你倒是喊個開始啊。”
沈覓見他已經和窮奇戰成一團,不敢大意,收起吐槽的心,默默喊了聲:“一。”
“二…三。”
沈覓根本不知道陸瑾所說的節奏到底是什麼樣,只能憑着自己的感覺在數。
“四。”
這下真要被你害慘了。
沈覓將凝塵劍握在手中,眼見陸瑾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猶豫着到底要不要出手。
自己出手很可能會誤傷陸瑾。
但不出手,這計劃就完全沒有意義。
而且陸瑾的招式絲毫不給自己留後路,分明是以命相搏的打法。
自己多猶豫一下,陸瑾便多一分危險。
“五。”
不管了,陸瑾啊陸瑾,你可得躲快點,要不然可就率先送出一血了。
沈覓凝塵劍送出,直刺向陸瑾的後背。
與此同時,陸瑾像是後背長眼一般,突然側身躲開。
他前面的窮奇被擋住了視野,顯然沒有預料到突如其來的凝塵劍。
但它反應依舊很快,連忙停止攻擊,向後躍去。
劍尖擦着它的腦袋,削下來幾縷鬃毛。
沈覓見狀,不禁又喜又驚。
喜得是,兩人初次配合便有如此默契,時間上絲毫不差,實屬難得。
驚得是,這小怪獸的行動太過迅速,即便是這樣的配合,依舊沒能對它造成傷害。
不過,沈覓剛纔稍稍留了個心眼,並沒有使用新研製出來的必殺技。
而是普通地揮了一劍來試試效果。
所以速度和威力十分平庸。
他有信心,如果使出絕招,一定能重創小怪獸。
“再來!”
陸瑾見他沒有得手,二話不說,再次揮劍砍向了窮奇。
沈覓試探成功,信心大增,不再猶豫,手中的凝塵劍蓄勢待發。
“一、二、三、四。”
沈覓心中默數,等到五字脫口而出之時,調動起塵息,全力刺向陸瑾的後背。
可這一次,直到劍尖穿破他的衣衫,仍不見他有絲毫閃避。
沈覓發覺事情不對,想要收手,卻已經來不及。
他只得騰出另一隻手,打在握着凝塵劍的手腕之上。
氣勢如虹的凝塵劍這才稍稍偏離,在陸瑾的後背劃開一道裂痕,從腋下穿過。
“撲通、撲通。”兩聲響起。
沈覓與陸瑾紛紛摔在地上。
“你們在耍什麼把戲?自相殘殺嗎?”
沈覓聽到這熟悉的聲音,不由心中一沉。
他擡頭看去,卻見眯眯眼傲然浮於空中,低着頭對他冷笑不止。
剛剛沈覓爲了保住陸瑾,及時縮減了力量,那一招大部分的威力都反噬在了自己身上。
就好像是在狂奔之中,猛地撞在了牆上一般。
沈覓接連吐出兩三口鮮血,只覺得身體空蕩蕩的,一點塵息都感覺不到。
他看向躺在地上的陸瑾。
這傢伙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後背的鮮血像噴泉一樣涌出,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沈大人!”
玉瑤跪伏在地上,攙着沈覓的胳膊,眼圈通紅,卻咬着牙,一滴淚都不肯流出來。
“我帶你逃走。”
玉瑤想要將他扶起,但沈覓四肢無力,偌大的身軀她一個弱女子怎麼可能擡得動。
試了幾次,均已失敗告終,纖弱的身子跌倒在地上,泥土與鮮血混作一團,沾染在她一塵不染的褻衣上。
沈覓看她努力的樣子不由心中一酸,衝她輕輕地搖了搖頭。
繼而艱難地擡起頭,看向眯眯眼:“高允被你打敗了?”
眯眯眼見他擡頭困難,好心地落到地面,笑道:“好久不出手,招式都有些生疏了,浪費了我這麼長時間才解決掉那個傢伙。”
沈覓啐出一口血沫,罵道:“你嘴裡的那傢伙可是六難塵師,若是在全盛期,只需動動手指便能廢掉你和你的寵物。”
“寵物?”眯眯眼失笑,朝窮奇勾了勾手。
窮奇似乎極其懼怕他,身子微微顫抖,十分順從地走了過來,與之前囂張的樣子大爲不同。
眯眯眼撫摸着窮奇的背頸,笑道:“還是第一次有人把你稱之爲寵物呢。”
突然,他眼中閃現出一道精光,聲音冷冽道:“不知道這個稱呼你喜不喜歡呢?”
窮奇被他目光嚇到,不由哀嚎了一聲,聲音悲切低沉,身體卻依舊不敢挪動半分。
“哈哈,”眯眯眼很是滿意,大笑着對沈覓道:“你可別小看它,它的實力遠不止於此,只不過被我封印起來了而已。”
“我可是花費了老大的功夫才把它馴服,它是我最得意的作品。”
沈覓看到窮奇身上發光的紋路,問道:“它身上的神紋也是你種下的?”
“不錯,”眯眯眼傲然道:“怎麼樣,是不是沒聽說過?這可是我的拿手好戲。”
“不就是個獸醫麼,”沈覓不屑道:“有什麼好驕傲的。”
眯眯眼面色一冷,緊接着又笑道:“算了,我跟一個將死之人有什麼好計較的。”
說罷,手中浮現出一團青光。
“你算過命嗎?”
沈覓也跟着笑了起來,笑聲中充滿了嘲諷。
眯眯眼一愣,皺了皺眉,問道:“什麼意思?”
“來之前,有不少人都卜算過我的命。”
沈覓笑道:“他們都說我有承天繼地之相,日後必能顛倒乾坤。”
“是麼,”眯眯眼不屑一顧,“那又如何?”
沈覓聳聳肩,道:“既然之後還有很多大事等着我去做,那會不會今天我死不掉呢?”
眯眯眼大笑:“怕是給你算命的都是些江湖騙子,想要討好你,騙你身上的銀子吧。”
“或許還有一種可能。”
“今天死的人是你而不是我!”
話音剛落,沈覓抓起一捧地上的泥土,朝着眯眯眼便扔了過去。
“雕蟲小技,你以爲……”
眯眯眼打落沙石,剛要說話,卻見眼前泛起一道白光。
危險!
眯眯眼腦海裡只閃過這一個念頭,想要躲閃,卻已經來不及,眼睜睜見那白光划向了自己脖頸。
“噗”的一聲,鮮血橫流。
神紋的使用,需要輔佐以大量的塵息,普通人裝配神紋,並不能如修塵者般呼風喚雨,反而會被神紋吸食體內精氣,減少壽命。
——《浮世新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