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前面的流縈聽不到沈覓的聲音,不由停下了腳步,埋怨道:“你怎麼不說話了,不知道這裡這麼黑,我害怕嘛。”
沈覓嘿嘿一笑,很識時務地說道:“沒什麼,就是看着你的背影好看到令我說不出話來。”
流縈見他突然誇自己,不由喜上眉梢,一把將沈覓的胳膊攬到自己懷裡,撒嬌般地問道:“那是我更好看一些,還是二姐更好看一些?”
沈覓注意到,污泥被擠壓開來,卻怎麼也落不到流縈的衣服上。
他不由在心中感慨道:“那還得看你倆誰更厲害一些。”
不過這話他可不敢當着流縈的面說,於是笑了笑,道:“花和蝴蝶哪個更好看?”
流縈柳眉微蹙,不解道:“這根本不是一種東西嘛,怎麼比較?”
“這就對了,”沈覓笑吟吟道:“你和纏香姑娘也是如此。”
“唔,”流縈撓了撓頭,思考了一陣,忽而驚喜道:“那就是不分伯仲嘍。”
沈覓看她認真等待自己答案的樣子不由好笑,點點頭道:“可以這麼說。”
流縈聽他肯定,不由心花怒放,拍掌叫道:“好耶,我和二姐一樣好看!”
沈覓笑道:“這回你總能回答我的問題了吧?”
流縈正在興頭上,衝他眨眨眼,道:“你想怎麼樣都行哦。”
窮奇忽然興奮地叫道:“沈覓,她說什麼都行,快讓她給你看屁股!”
沈覓暗罵了一聲,沒有理會窮奇的嘶吼,想了想,才說道:“外面那怪物是怎麼回事?還有我身上的這小光頭是怎麼回事?”
流縈臉上的笑意陡然一滯,拉下臉來,有些沮喪地說道:“是天人會聯合妖族搞的鬼。”
這個回答倒是在意料之中。
沈覓並未太過驚訝,點點頭,繼續問道:“那他們,或者說你們,想要幹什麼?”
流縈聽他這麼說,連連擺手,慌亂道:“沒,沒,我沒參與,都是二姐她們計劃的,我勸了她們好多次,她們都不聽。”
沈覓不由一愣,聽她的意思,天人會內部原來也不是鐵板一塊。
沈覓想了想,順着她的意思繼續問道:“具體是指什麼?”
“嗯…”流縈看了一眼沈覓,有些猶豫道:“二姐說,這件事要保密。”
沈覓皺了皺眉,忽然笑道:“你不是很不服氣纏香麼?怎麼又突然這麼聽她的話了?”
“那有什麼辦法,”流縈懊惱地捏了捏自己的臉頰,道:“我又不像她那麼招人喜歡,在天人會的地位也沒她高。”
沈覓笑道:“誰說得,我倒是覺得,比起神秘兮兮的纏香,你的坦誠更讓我欣賞。”
“真的?”流縈神色一喜,眼巴巴地望着沈覓,像是個想吃糖的小孩子一般。
沈覓點點頭,學着她的話,道:“如果你能告訴我真相,就更招人喜歡了。”
流縈嚥了口口水,只猶豫了半刻,便說道:“好,那我告訴你。”
“其實,天人會自打來濁染城之後,就一直在醞釀一個很厲害的計劃。整座地下城都是因爲這個計劃而建的。”
沈覓心中一動,問道:“你是說十六年前?”
流縈雙眸陷入回憶之中道:“應該是,時間太久遠,我記不得了。”
沈覓心說你看起來也不過十四五歲的樣子,能記得十六年前的事情才奇怪呢。
“那這是一個什麼樣的計劃?
流縈看了一眼沈覓揹着的小光頭,嘆息了一聲,說道:“一兩句話也解釋不清,大概就是把人變成他那個樣子。”
“他這個樣子?”
流縈解釋說道:“就是不需要吃飯和睡覺,只要有塵息的供應,就能一直戰鬥。”
沈覓驚訝道:“可他完全沒有意識,難道你們不怕他傷害到自己人嗎?”
流縈嘻嘻一笑,說道:“這就不得不說,‘失魂散’的厲害之處了,有了它,我們就不會受到攻擊。”
沈覓一怔,問道:“外面那怪物,也和小光頭一樣?”
“他可厲害多了,”流縈心有餘悸地朝外看了看,這才說道:“他在這深坑中不知道吸收了多少塵息,天人會中幾乎沒人是他的對手。”
這麼厲害的東西,天人會打算拿來做什麼?
沈覓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問道:“天人會到底有什麼目的?”
流縈面露難色,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沈覓,小聲問道:“我說了你不會不高興吧?”
沈覓搖搖頭,道:“自然不會,至少不會對你生氣。”
流縈這才放下心來,說道:“天人會想用他們對付濁染城。”
果然!
這些傢伙心甘情願地蝸居在濁染城地下這麼多年,一定是在打什麼歪主意。
這件事一定要告訴大總管,讓他及時出手制止。
不過…沈覓皺眉問道:“可這傢伙完全沒有意識,你們打算怎麼用他?”
流縈連連擺手,辯解道:“是他們,這件事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沈覓有些奇怪,這小丫頭一直在撇清關係,倒像是站在自己這邊的一樣。
“你難道不是天人會的成員嗎?”
“我……”流縈苦着臉,不情願地說道:“我是天人會的沒錯啦,但……”
沈覓見她欲言又止的樣子煞是可愛,忍不住追問道:“但是什麼?”
“但是把人變成那個樣子需要…需要人血,需要大量的人血。我一直不贊同這麼做。”
流縈說着說着,底氣越來越不足,聲音也越來越小,到最後幾乎弱不可聞。
沈覓悚然一驚,忽然聯想到清遠山的事情,不由驚呼道:“清遠山那些山匪也是你們殺的?”
流縈低垂着眼瞼,小聲道:“不止這些,還有…還有地下城所有的居民。”
“什麼!”
流縈聽到聲音猛地擡頭,正好迎上了沈覓那雙憤怒的眼睛。
他眼裡像是要噴出火來,惡狠狠地盯着自己,彷彿要將自己生吞活剝了一般。
流縈心裡沒來由的一慌,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呢喃道:“你說過不生氣的。”
沈覓沒有回答,一拳砸在山石之上,震得石屑四處亂飛。
那地下城,少說也有幾萬人,竟全都被殺死了?
沈覓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自己第一次來的時候,那些熱情地和小桑打着招呼的笑臉,還能清晰地浮現在腦海之中。
究竟是什麼人會這麼殘忍,爲了自己的利益,草菅人命。
窮奇也跟着嘆道:“原來人族之中,也有這般肆意妄爲的禽獸啊。”
“何止是禽獸,”沈覓罵道:“簡直就是沒有人性的畜生,這種人根本不配活着。”
窮奇驚呼道:“原來你總管我叫畜生是想讓我死。”
沈覓冷笑道:“你比他們要強太多,叫他們畜生,簡直就是在侮辱這個詞。”
“呃,其實,畜生這個詞,我不介意讓給他們。”
“你,你還好吧?”流縈見他面色陰沉,終於鼓起勇氣,怯生生地問道。
沈覓心情稍稍平復了些,回頭看她,卻見她雙脣緊抿,明眸含水,像是在擔心自己。
沈覓搖了搖頭,道:“我沒事。”
流縈這才稍稍鬆了口氣,說道:“說起來,這件事濁染城也有一定的責任。”
沈覓皺眉道:“天人會做的惡,和濁染城有什麼關係?”
流縈嘟囔道:“還不是我們接到了密報,說濁染城要在短期內肅清天人會,所以纔會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加快進程。”
說到這,流縈聲音變得哽咽起來,淚眼婆娑道:“爲了能夠完成計劃,他們連自己人都不放過,有好些我認識的人,都被拉去做了祭品。”
沈覓不由一怔,天人會竟然喪心病狂到這個地步了嗎?
還是說,他們有不得不這麼做的理由?
那日在正陽殿時,大總管一反常態地立下軍令狀,難道說跟這事有關係?
這時,又聽流縈惋惜道:“天人會因此還損失了不少人才呢。”
天人會失去人才?
沈覓心中一驚,這不正是大總管的目的嗎?
所以他是故意放出消息,要肅清天人會,藉此來讓天人會孤注一擲。
沈覓只覺遍體生寒,不由得聯想到另一個可怕的問題。
大總管知道天人會會傷害地下城中數萬人的性命嗎?
如果不知情倒也罷了,但若是知情還一意孤行,那豈不是成了天人會的幫兇?
正想着,又聽流縈小聲提醒道:“咱們還是先上去吧,這裡冷颼颼的,我都快被凍僵了,而且今天輪到我出場,花影樓那邊還等着我表演呢。”
沈覓腦子亂成一團,不想這麼輕易的放過她,“我還有些問題想問你。”
流縈衝他笑了笑,說道:“沒關係,你先回我房間,等我表演完,再來找你。”
“而且,”她捏着鼻子說道:“你身上全是淤泥,再不洗個澡,我都要被你臭死啦。”
沈覓疑惑道:“按照花影樓的規矩,你表演完不還得陪客人呢麼?怎麼有時間理會我。”
流縈眨了眨眼睛,笑道:“二姐難道沒和你說過嗎?客人來我們房間,我們都是用她的迷香將客人弄暈的。”
風紋是使用人數最多的神紋。
——《浮世新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