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想法……好像有點意思。”
沈覓懷着對玉瑤的愧疚和對觸碰禁忌的刺激的複雜心情,說道:“仔細說說你的想法。”
窮奇得到他的支持更加得意起來,說道:“能被關在這冰室裡這麼長時間,說明他肯定做了什麼讓城主極其憤怒的事情。”
沈覓問道:“若是城主真看他不爽,爲什麼不直接殺了他?”
窮奇想了想,說道:“這可能是跟他這一身厲害的修爲有關係。”
“他這種實力的人,若是想反抗,將這個濁染城夷爲平地也不在話下。”
沈覓想起大祭司在清遠山展現出來的實力,贊同地點了點頭,他很確信,對於這個世界修爲達到極致的人,移山填海並不難。
窮奇補充道:“我猜想,他很可能與城主達成了某種協議,比如說自願囚禁於此,但城主需像對待自己的子嗣一般對待小城主。”
沈覓恍然道:“難怪少城主曾與我說過,她曾聽到城主夫人在背地裡叫她孽子。”
窮奇不由感慨道:“這就是我喜歡人族的地方,有着嚴格的規矩禮制,這事如果發生在百獸身上,根本就不算什麼事,誰的孩子不是孩子,何必糾結於什麼血統宗親呢。”
沈覓默然,心說你們平時都玩得這麼開放麼?
窮奇又說道:“咱們既然知道了這一點,不如好好地利用一番。”
沈覓疑惑道:“你想怎麼利用?”
窮奇笑道:“你看他現在頹廢的模樣,定是思念自己的女兒所制,咱們可以藉此和他做上一筆交易。”
“交易?”
“嗯,讓他傳授你一些絕學,作爲交換,你可以幫他給小城主傳些話,或者直接將小城主帶來見他。”
“以他對小城主的感情,無論你提什麼要求,他肯定都會毫不猶豫地答應。”
“這傢伙實力這麼強,你隨便學兩招,都能有很大的提升,這不就是雙贏麼?”
沈覓皺了皺眉,道:“可這樣一來,少城主豈不是要知道真相了?”
“那又怎樣?”窮奇無所謂地說道:“血脈對於你們人族來說如此重要,小城主知道了也未必是壞事。”
“可……”沈覓腦海中浮現出玉瑤的那雙明眸,總是清冷間帶着一絲憂傷,他搖了搖頭,說道:“少城主煩心事太多了,暫時還是不要告訴她真相的好。”
窮奇急道:“這傢伙可厲害得很,你難道不想從他身上學些什麼嗎?”
“我自然是想,”沈覓嘆了口氣,這次回城,說實話自己的處境並不太妙。
在內城,大小姐一直看他都不怎麼順眼,沒準這次回來就要好好整治他一番。
大總管雖然表面和和氣氣,但這老謀深算的傢伙,心裡不知道在醞釀什麼壞水,自己在他手中不過是一枚棋子罷了。
還有隱藏在暗處的二總管,以及神秘莫測的大祭司,都不是善茬。
外面就更不用說了,天人會算是徹底得罪了,雖然他們的手伸不到內城裡來,但對付無根堂卻戳戳有餘,沈覓很害怕天人會一氣之下,把火撒在無根堂的身上。
若是想在這個世上活的舒服,提升實力是必不可少的。
但是……
沈覓實在不想讓玉瑤那雙純淨無暇的眸子裡再多流出一滴痛苦的淚水。
“算了,這件事以後再說。”
沈覓打定主意,暫且不將此事告訴玉瑤。
窮奇見他語氣堅定,只好妥協。
沈覓又叫了壯漢兩聲,卻見他沒有絲毫迴應,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無奈之下,只得暫時離開了冰室。
回到霽月閣,夜色依舊,還有很長一段時間纔會天明。
沈覓又補了個回籠覺,直到第二天早上,涔兒嘰嘰喳喳的叫聲,纔將他吵醒。
“沈大人!”
自從回到濁染城之後,涔兒雖然對沈覓的態度依舊不怎麼好,但稱呼卻從無賴、壞蛋便成了沈大人。
“你穿沒穿衣服,我可要進來了。”
沈覓伸了個懶腰,對着門外叫道:“我沒穿衣服,你進來吧。”
“變……”咒罵幾乎脫口而出,卻又讓她生生憋了回去。
“你快點!”涔兒一跺腳,惱火道:“今天有正事。”
沈覓懶洋洋地下了牀,給涔兒開了門,道:“什麼正事?”
涔兒神色一慌,連忙用雙手去擋住眼睛,卻從指縫中瞧見他衣冠齊整,不由嬌喝道:“你不是穿好衣服了麼。”
沈覓見她這幅模樣不由好笑,想起自己第一次來霽月閣借用浴池的事,調笑道:“之前你不就已經見過了嗎?那時候你怎麼不害羞?”
涔兒臉頰微微爬上一縷紅暈,扭過頭去,不再看他,賭氣似得叫道:“要你管!”
沈覓無奈地搖了搖頭,心說女孩的心思可真難猜。
“原來是這樣,難怪當時你願扒她們的衣服,”窮奇這時發出一聲感慨,“之前也曾聽說過,人族的衣服不僅僅是作爲毛皮來保暖,也有遮羞的作用。”
“人族可真是一個神奇的物種,哎,小子,你說我若是有了身體,要不要也弄件衣服來遮羞?”
沈覓嗤笑,你一個畜生,誰稀得看你?
他剛想出言嘲笑窮奇,心裡卻一驚,難道說,涔兒之前不在乎自己穿沒穿衣服,是因爲根本沒有把自己當人看?
這個臭丫頭……沈覓忿忿地盯着涔兒,氣得牙癢癢。
這時卻聽涔兒背對着自己說道:“你趕緊收拾收拾,一會兒隨我去正陽殿。”
正陽殿?
那裡不是城主聽政議事的地方嗎?
我一個末等灰鱗衛去那裡幹什麼?
涔兒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不情願地解釋道:“你走運了,這次晴眉鎮之行,你立了大功,城主要獎賞你呢。”
沈覓聞言一愣,繼而嘻嘻笑道:“是嘛,他打算給我什麼獎賞?”
“我怎麼知道,”涔兒輕哼了一聲,說道:“小姐一早就去請安了,肯定是爲你的獎賞和城主據理力爭去了。”
沈覓心裡默默唸叨,別給自己畫餅就好。
兩人出了霽月閣,一路走到正陽殿前。
此時天光已經大亮,金漆琉璃頂反射着刺眼的陽光,幾乎叫人睜不開眼睛。
大殿門前,一排排灰鱗衛身姿筆挺,手握長槍,站在門口守衛,每一個都比沈覓的官職要高。
涔兒手擋在眼前遮着陽光,說道:“你自己進去吧,我沒官職,進不去。”
緊接着,又嫌棄地替沈覓整理了一下衣領,道:“一會兒進去了,老實一點,別給小姐丟人。”
沈覓衝她笑了笑,說道:“放心,我肯定不會讓別人欺負少城主的。”
涔兒瞪了他一眼,叫道:“就怕你這樣!”
……
沈覓順着正陽殿一側的大理石臺階一路向上,到了門口的時候被灰鱗衛帶上了鎖塵鐲。
剛一進殿,便聽到裡面鬧哄哄的。
他四下打量了一圈,倒是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
便宜師父也在,看到沈覓進來,忙不迭地打着招呼。
“乖徒兒,可算是見到你了。”
衛承易一如既往的滿面春風,大着嗓門,不顧身旁人鄙夷的目光,走向沈覓。
“沒想到啊,這次晴眉鎮一行,你又立了大功。”
他的聲音很大,周圍人紛紛側目。
沈覓耳力發達,能夠很清楚地聽到他們的小聲嘀咕。
“看見了嗎?這個就是二小姐的門客。”
“二小姐從未招攬過門客,聽說他才晉升塵師沒多久,怎麼會選擇他做門客?”
“你不知道嗎?他可是在晴眉鎮以一人之力,打敗了兩個六難塵師,別看只有區區二難,實力深不可測呢。”
“不會吧?二難塵師再怎麼厲害,怎麼可能打敗兩個,還是六難塵師,你這消息靠不靠譜?”
“怎麼不靠譜,這可是四羽神官衛承易大人親口說得,衛大人的話能有假嗎?”
“我可以作證,他確實很厲害,還沒晉升塵師的時候,便以一人之力殺了數百名山匪,那當時我可是在場的,山匪的屍體都堆成山了。”
沈覓聽着衆人對自己的議論,不禁有些汗顏,自己這個師父吹牛都不打草稿的。
一個鎮惡都差點團滅掉自己和陸瑾還有阿芝,一人打敗兩個六難塵師,自己做夢都不敢這麼做。
這時,姜鐸和邱雪也湊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關切地問道:“怎麼樣,傷勢恢復的如何?”
沈覓點點頭,道:“已無大礙。”
姜鐸笑了笑,臉上掛着一絲愧疚,說道:“晴眉鎮的事,實在抱歉,若是我們能再快些,也不至於讓你獨自面對兩個六難塵師。”
好嘛,終於找到源頭了。
沈覓尷尬地笑了笑,連忙解釋道:“也不止有我自己,還有陸大人和段幹一族的人。”
姜鐸卻選擇性的忽略了他的話,對衛承易說道:“六師兄,你的眼光可真是不錯,選出了沈大人這麼優秀的徒弟。”
衛承易哈哈大笑,很是開心,“你們剛剛得知他是我徒弟時都不理解我怎麼選了一個連塵師都不是的人,怎麼樣,現在是不是後悔了?”
姜鐸呵呵笑道:“可不嘛,畢竟我們修爲還是比六師兄差了些,目光太短淺了。”
邱雪躲在姜鐸身後,吐了吐舌頭,不服氣道:“明明是六師兄靠着卦象才發現沈大人的。”
姜鐸低頭輕斥道:“不許無禮,在師兄面前沒大沒小。”
“無妨,”衛承易毫不在意,說道:“你們這次晴眉鎮之行立功也不小,不知道城主這次會怎麼封賞你們。”
邱雪嘻嘻一笑,道:“城主的封賞無所謂,不過我們這次保護好了小師妹,師父賜了我們一人一個玄品‘納塵丹’,我還好,但姜鐸他用了之後,沒準能突破六難,成爲七難塵師。”
姜鐸皺了皺眉,喝道:“不許胡說。”
邱雪撅了噘嘴,不滿地嘀咕道:“本來就是嘛,你昨天晚上不是還興奮地在房間裡亂叫着什麼‘我要突破七難啦,我要晉升啦’之類的話。”
姜鐸臉一紅,幾乎要鑽到地底下去。
衛承易倒是一臉正經地說道:“外室弟子中,七難塵師寥寥無幾,若是姜師弟能突破七難,那當真是可喜可賀啊。”
“哼,笑話!”
忽然,一個不和諧的聲音突然在衆人耳邊響起。
神官的靈丹和寶物一般以天地玄黃,宇宙洪荒來劃分等級。
——《浮世新語》